傍晚的太原城府,顯得寂寥冷清,秋風掃過,鼓吹起一些廢紙殘骸,飄蕩在街頭上空,平添幾分淒涼。


    耿去病不知疲倦地走在街頭上,整個脖子收縮起來,以抵禦晚風來襲。他跑得匆忙,身上衣衫單薄,抖瑟得如秋風中的落葉,連牙齒都在微微“交戰”,發出輕輕的格格聲響。


    他已經在街道上逛蕩了大半日,為的就是追尋到那個精靈般的女子——自殘書令頒發,被迫丟棄書生身份,耿去病便漸漸的放浪形骸起來,無酒不歡,無色不喜,膽子更是大到天上去,對於生死早已漠不關心,唯求在風塵打滾中博得一醉。不再去想功名之事。


    青鳳的出現,使耿去病的內心莫名發熱,仿佛一個久病之人終於碰到神醫,拚死也要抓住。說他中邪也好,入魔也好,他都是不管了,定要再見那人兒一麵。


    “撲哧……”


    笑音渺渺,似真似夢,一抹杏黃色的身形從前麵走過,輕移蓮步走入左麵的小巷之中。


    “仙女?”


    耿去病精神一振,撩起袍襟,疾步趕去。但那道飄忽的身影好像一個夢境,觸手可及卻咫尺天涯,無論他怎麽發力,都捉摸不到。


    這一趟追逐竟持續了大半盞茶時間,最後那人兒終於在一所高院大宅門前停住,然後施然走了進去。


    “耿府”!


    富麗堂皇的門匾之上,赫然題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兜了一個大圈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耿去病大喜,撲將進去,跟著那人兒後麵緊追不舍,一直追逐到西院當中。那人兒俏生生的立定在廳堂門口處,忽然回首,嫣然一笑。


    耿去病一呆,看到對方笑靨如花,嬌豔萬分,卻分明不是早上遇到的人兒。


    “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陣嬌媚的笑聲。那女子不言語,隻朝他伸出白生生的手腕,輕輕一招。


    這一招,仿佛把耿去病的魂兒都招了去。他目光呆滯,嗬嗬傻笑,騰騰地張開雙手,向女子撲去。


    “公子真壞……”


    女子的聲音有一種不真實的飄忽感,似嗔怪,似撒嬌,吐氣如蘭,有意無意地噴在耿去病的脖子上。


    這一下耿去病更是yu火焚身,下麵金龍抬頭,硬邦邦得像根石頭。他什麽都不管了,七手八腳褪開衣服,把女子壓在一張椅子上,予取予求起來。


    女子吃吃嬌笑,一雙眼眸卻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色彩。


    驀然,那剪水雙瞳猛地一翻,翻出兩粒血紅的瞳孔來。


    “啊!”


    耿去病突然一聲慘叫,下身如同被烙鐵燙了下。痛得全身都抽搐起來。巨大的痛覺之下,他靈台一點靈智終於恢複了清醒,俯首一看,就見到自己摟抱著**的,哪裏是什麽美女?竟是一條水桶般粗的巨蛇!


    這巨蛇,長不知幾許,盤桓在廳堂之間,磨盤般大小的蛇頭高懸在半空,雙瞳血紅,正凜然地盯著耿去病。


    “你……”


    饒是耿去病膽大包天,不畏鬼神,此時也不禁魂飛魄散,差點被驚死過去。他雙手猛然拍打,弓起身子,要把赤lu的下麵飛快地挪開去。


    然而兩者**之處,竟然像被萬能膠水糊粘住了一樣,套得緊緊的,怎麽掙紮,都脫不開身。


    “啊!”


    耿去病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全身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幹癟下去,皮膚內的血肉轉眼間被抽取得幹幹淨淨,空餘下一副幹枯瘦小的屍骸,皮包骨頭,通體青黑,任誰都認不出他生前是誰了。


    啪的!


    失去生命力的屍骸從蛇身上掉了下去。


    呼!


    巨蛇張口噴出一股火焰,把屍骸焚燒成灰,一點渣渣都沒有剩下來。從此以後,這世上,便再無“耿狂生”其人。


    啪啦啦!


    一陣奇怪的聲響中。巨蛇斑斕可怕的身體收縮起來,發生一陣難以置信的變化,重新化作一個俏麗如花的女子人身。


    “八百五十一個了……官人,你等著,等吃夠九百九十八個以後,我就會去找你,你是第九百九十九個,一如你發的九百九十九個誓言……嘿嘿!”


    一陣陰森的笑聲傳出,充滿了怨恨之意——好在如今耿府上下早撤離一空,連看門的吳老頭都跑掉了,否則如果有誰聽到這陣痛恨入骨的笑聲,定然以為是冤魂索命,甚至會活活被嚇死。


    ……


    “先生,又是你救得我?”


    太原南街,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嬌娜悠悠醒轉,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便是寧采臣充滿關切的臉容。


    見到嬌娜醒來,寧采臣大喜過望,嗬嗬笑道:“學生有難,做先生的,豈能袖手旁觀?”


    “謝謝先生。”


    嬌娜的聲音還很軟弱,但能從她嘴裏吐出“謝謝”兩字。可見她大難之後,心性已產生微妙的變化。


    “嬌娜表妹,剛剛醒轉,不宜多說話。”


    “青鳳表姐?”


    嬌娜欣喜地喚了起來,觸動傷勢,又是一聲呻吟。


    “嗯,你們姐妹相遇,肯定有些話要說,我且出去弄點吃的。”


    寧采臣步出房間,下到一樓,叫掌櫃切了一碟熟牛肉。燙了一壺酒,自坐著斟酌起來。


    此時客棧生意冷清,沒有多少客人,兩個店小二坐在一起聊天,一個壓低聲音,神秘地說:“老王,你聽說了沒?耿大老爺的府上,這兩天鬧得更凶了。聽說那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耿狂生都中了邪。”


    “可不是嗎?這世道,不知怎麽回事,一天比一天亂了。何止那耿府,這些天來,街上總莫名其妙地有人失蹤,不知死活。哎,現在太陽一下山,我都不敢出門了。”


    話音剛落,掌櫃叫起來:“老王,那該死的張老頭還沒有送麵粉來,你趕緊到南街去催一催,否則明天哪有包子出籠?”


    老王嚇了一跳,支吾不停,腳步遲遲挪不開。


    掌櫃見他不聽話,惱了:“還不去?”


    老王愁眉苦臉,說:“我膽小,一個人不敢走夜路,要不讓小陳哥陪我去。”


    掌櫃叉腰就罵:“瞎了你的狗眼,店裏就你們兩個小二,全出去了誰招呼客人!快走,否則這個月你的工錢扣半。”


    聽到扣工錢,老王一陣肉痛,顧不得遲疑了,趕緊提上盞燈籠撲出門去,心裏把送麵粉的張老頭罵了個狗血淋頭。


    夜色四合,今晚偏是個星月黯淡的夜晚,風大,吹得老王手裏的燈籠搖來晃去。他縮頭縮腦地走在街道上,隻恨老媽少生了兩條腿,不能一陣風地直接跑到張老頭家。


    街道昏暗。幾無行人……


    不,有一個,竟然是個美豔如花的年輕女子!


    她穿著淡黃色的綢緞衣裙,長發高挽,姿態雍容,仿佛豔絕;輕舉漫步地走在街道之上,仿佛一朵會移動的牡丹花。


    “此時此地,這姑娘家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老王心裏打個突,不由好奇地多瞧了眼。但就是多看了這一眼,讓他後悔了整個下半生。


    他這一看,正與女子的目光對碰。


    那是什麽樣的目光呀,妖豔得像吃人不吐骨頭的旋渦,狂熱得仿佛一下子就能把人融化掉的烈焰。


    隻是這旋渦,這烈焰,一看清老王的容貌,立刻就變成兩道毫無生氣的刀子。


    老王不由渾身打個哆嗦,仿佛掉進了冰窖裏麵,從腳到頭都麻木住。


    啪啦!


    下一時刻,他一頭栽倒在地,不醒人事。


    “嘿,一糟老頭而已……”


    女子嗤笑著,毫不停留地經過老王身邊,向另一邊街道行去,漸漸消失在夜色裏。


    許久,老王從昏睡中醒來,一睜開眼睛,立刻像被蛇咬了一口,一路狂跳大叫著,逃回悅來客棧。


    “掌櫃的,掌櫃的,我遇見鬼了!”


    他大呼小叫,形同瘋狂。


    啪!


    掌櫃一巴掌扇了上來,怒道:“我就是見鬼了,請你這麽個愛偷懶的夥計。張老頭早就送麵粉來了,你倒好,一出門就不見蹤影,肯定是躲到哪裏喝酒去了。”


    老王哭喊著說:“掌櫃冤枉呀,我真是撞邪了……”


    “你還說?再說一句我立刻讓你卷被蓋滾蛋。”


    老王噤若寒蟬,不敢再分辯。


    “小二,請問你是在哪裏遇到的鬼?”


    說話的是寧采臣,他這一頓小酌吃了小半個時辰,到現在,終於酒幹肉淨。


    老王畏懼地望了一眼掌櫃,哪裏還敢多說,支吾道:“嗯,呀,可能我眼花了……”一溜煙跑到一邊擦桌子。


    寧采臣不好追問,要知道茶樓客棧之中,最避忌撞鬼中邪之說,一旦流言鬧起,誰還敢走進來?他再詰問老王,弄不好掌櫃馬上就會“炒老王魷魚”,寧采臣可不願意害得對方失業, 便結算了飯錢,自上樓去。


    “先生,我要你抱著我睡。”


    嬌娜醒轉後,嬌憨活潑的性情頓時恢複過來,把毛茸茸的身子埋在寧采臣的懷裏,倒像個撒嬌的貓咪。


    寧采臣也不避嫌,輕輕撫摸著它柔順的毛發,憐意大起。被他擁抱著,嬌娜極是舒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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