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劉家村最近的一個鎮是塗前鎮,但經濟發展卻是有些蕭索,所以歸遠當時沒有帶著林皓倆人去塗庫鎮也是因為這個鎮子落後了些,大夫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的緣故。所以才走遠些去了比較繁榮的溪口鎮。


    溪口鎮名副其實,就是溪口邊的鎮子,整個鎮子便是以溪口為中心呈放射狀聚居的。是離府城比較近的一個鎮,由於地理位置的優越,許多要去府城的商人都會路過此鎮,也因此帶動了這個鎮子的繁榮。不過雖說是離府城比較近的鎮子,但從府城去也要兩三個時辰。


    而溪口鎮在劉家村的東北方向,沿著林子山路徑直走也算是很遠的,若是馬兒好,再加上行程快,最快可以兩個時辰到。


    所以顏如意等人此時出發,快馬加鞭,大致可以趕在日落之前到達溪口鎮。


    ###


    醫館內。


    邵華傾已經往門口處探了好幾次頭了,與楊芣苡聊著聊著便有幾分心不在焉。


    楊芣苡都看在眼裏,想起昨日林公子離去,還有那些人的撤離,她不由得抿了抿唇。


    “阿宛,這一處是什麽意思啊?我瞧著不太懂,你能跟我說一下嗎?”楊芣苡舉著一本醫書問著邵華傾。


    下午時她拿著醫書頭疼了老半天,愁眉苦臉了許久,惹得在一旁邵華傾都看不下去了,拿過她的醫書,問她哪裏不會。


    楊芣苡怔怔地指了指。


    邵華傾說完,楊芣苡恍然大悟,然後用著十分亮堂的眼睛盯著她:“阿宛,你怎麽連醫都會啊!難道你也是學醫的嗎?”


    邵華傾看了她一眼:“我學毒的。”


    “學毒?!”楊芣苡驚叫。


    邵華傾以為她會被嚇到然後不敢隨便靠近她了,沒想到她的反應是這樣的:


    “哇!毒術啊!是手一揮便毒死一群人的那種嗎!”她的眼睛亮得有些滲人。


    邵華傾扶額:“沒那麽誇張......”


    “那......那是怎樣的?”楊芣苡睜著眼睛打破砂鍋問到底。


    “就,就先毒出點毛病來,然後再慢慢地被毒死啊。”邵華傾見著楊芣苡越來越亮的雙眼麵無表情地說著。“但是大部分毒藥都沒那麽凶殘,有時候隻是小小地折磨一下人。”


    “我......我可以......”楊芣苡搓搓手試探道。


    隻是話還沒出口,便被邵華傾打斷了:“不可以。”


    她頓時睜大了眼睛,“你知道我要說啥嗎?”


    邵華傾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就是想學毒嗎?不行。”


    楊芣苡聽完臉都挎了,“為什麽不可以啊......”她不甘心地問著。


    “你學毒要去幹嘛?”邵華傾問道。


    楊芣苡想了想,有些啞然。


    “你一不闖蕩江湖,二沒有深仇大恨。要學毒做什麽?”邵華傾接著道:“而且學毒比學醫可危險多了,一個不小心,可能傷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啊,你還是放下這個念頭好好學醫吧。”


    楊芣苡苦著臉,抬眼看她:“那你為什麽學毒啊?”


    “我要闖蕩江湖啊。”邵華傾理直氣壯。


    楊芣苡:......


    “不過......最基礎的一些藥毒醫理的知識我倒是可以教教你。”邵華傾話鋒一轉。


    “真的嗎?”楊芣苡瞬間揚起臉。


    “嗯。”邵華傾點點頭。


    然後便有了楊芣苡便亮著眼睛圍在她身邊,嗷嗷待哺的一幕。


    “哎?”邵華傾被楊芣苡這一問問得有些恍然,她正了正神,接過了醫書瞧了瞧,


    書上寫著:“江汝浩治程秋山,夏末,因腹內有滯氣,醫用硝黃之類下之,遂成脹滿之症。江診其脈,右關舉按弦緩而無力,餘脈弦緩,按之大而無力:經曰:諸弦為飲,為勞,為怒。又曰:緩而無力為氣虛。又曰:大而無力為血虛。又曰:脹滿者,浮大則吉。據脈論證,則知弦為木,緩為土,木來侵土,熱脹無疑也。且此時太陰濕土主令,少陽相火加臨,濕熱太盛,疾漸加劇,急宜戒怒,卻厚味,斷妄想待至五氣陽明燥金主令,客氣燥金加臨,疾漸減,可治。須大補脾土,兼滋肺金,更宜補中行濕。以薏苡仁三錢,白術、蓮肉各二錢,人參、茯苓、山藥各一錢,赤小豆一錢半。是夜能轉動,次遭即視見臍。二服脹消大半。”(注1)


    邵華傾看完後笑道:“這個案例說的是醫者若不諳熟五運六氣,醫人便猶殺人。”隨後接著道:“《素問·八正神明論》曾言:上工救其萌牙,必先見三部九候之氣,盡調不敗而救之,故曰上工。下工救其已成,救其已敗,救其已成者,言不知三部九候之相失,因病而敗之也,知其所在者,知診三部九候之病脈處而治之,故曰守其門戶焉。莫知其情,而見邪形也。


    “說的是好的醫者,是會在疾病初起,三部九侯之脈氣都調和而未敗壞之時,就能早早預防治療,這類醫者稱為“上工”。“下工”則是要等疾病已經形成,甚至是到了惡化階段才進行治療。


    “所以說下工是因為不懂得三部九侯的相得相失,才等到病成階段才能治療,致使疾病發展且惡化。要明了疾病之所在,必須從三部九侯的脈象中詳細診察,知道疾病的變化,才能進行早期預防治療。所以說要掌握好三部九侯,如果能熟練道雖然外表尚未見到病情,但卻能知道疾病的形跡了就最好了。”


    楊芣苡又醍醐灌頂般點點頭。


    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雖也知道三部九侯,但......以前學的那都是些表麵的,而且還是學了都不能運用到病案裏的......”


    “慢慢來。”邵華傾寬慰道。


    楊芣苡點點頭。


    她以前就算給他爹打下手,幫別人看看小病,那也都隻是照本宣科。把把脈看看病者的氣色,見著這病大概是書上寫的那些醫案,便照著書上的方子抓幾服藥給病者。


    這樣雖也有效,但也有難免出現有些偏差的時候,這時候那服了那幾服藥還不見好的病者便又再一次來問診,楊芣苡便連忙拉著自家老爹出來。等她爹給人家抓了藥,別人拿著離開後,便開始狠狠訓她一頓。


    而往往這個時候,也是楊芣苡學得最多醫術的時候......因為這時,她會被他爹揪著整日有事沒事就念叨,念著念著,前幾日犯錯誤的醫案和其相關的醫案就會漸漸住在她腦子裏了,所以說那幾天就是她學得最多醫術的日子了。


    不過給邵華傾治傷一事,卻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心病。她的醫術,真的是太差了......那天她拿著刀的手甚至還顫著,那樣大那樣深的傷口,她是真的怕......


    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下錯了刀,一不小心她的命就在她的手裏消逝......


    但是那天的情況卻不容她多想,邵華傾流了那麽多血,若是她再不動手救治,那等待邵華傾的便隻有血流盡香消玉殞。所以容不得她多想,在她沒什麽經驗的情況下,她動了刀。


    最後雖然成功了,但是卻因為她的醫術不精,因為她的失誤,導致邵華傾的背後留下了難以祛除的傷疤。


    這件事讓她十分內疚,傷疤對於女子來說是多麽恐怖的東西,更別說還是這種很深傷口且大的傷疤了。但邵華傾越是不在意這疤,她便越是愧疚......


    所以這幾天裏她一直努力地研讀醫書,跟在高大夫身邊學著照料邵華傾。甚至在她爹的默認下,她還生了拜高大夫為師的念頭,希望可以跟著他去府城裏去濟世堂裏學到更好的醫術。


    而邵華傾會醫術毒術這件事卻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她現在對邵華傾的感情可謂是又欽佩又崇拜!


    “又在發什麽呆啊?快點看書!”楊芣苡四處飄揚的思緒一下子就被邵華傾一掌拍回來了。


    “呀!”楊芣苡捂著被拍的頭。“啊......知道啦。”然後正了正身子又拿起醫術認真研讀了起來。


    見此,邵華傾頓時有幾分得意地笑了起來。


    以前是她被師父揪著強製看書背文,沒想到也有她揪著被人看書的時候,而且還這麽有趣!


    邵華傾低不可聞地笑了。


    “阿宛,你笑什麽呢?”楊芣苡抬頭。


    邵華傾立即正了正神情,端著道:“沒什麽,你快點看書。”


    “噢......”楊芣苡乖乖地低頭。


    ###


    竹林裏。


    一群人馬從遠處奔來,馬兒都是好馬,馬上的人馬術精湛,所以速度十分之快。


    “雪靈芝帶了嗎?”顏如意突然轉頭對著林川柏問道。


    林川柏被顏如意這一問有些怔,隨後點點頭:“帶了。”


    顏如意得到了答案便把頭轉回去。


    過了一會兒......


    “複元丹帶了嗎?”顏如意又轉頭問道。


    “也帶了。”林川柏點頭。


    過了一會兒......


    “還血丸帶了嗎?”顏如意又問。


    “帶了帶了。”林川柏扶額。


    又過了一會兒......


    “凝脂膏帶了......”


    “門主,都有帶都有帶。您就放心吧!”


    “啊......那就好。”顏如意默默地轉回了頭。


    看得旁邊的雲逸有些啼笑皆非。門主這啊,就叫做關心則亂。


    人家林公子出診,哪有不準備好一切的道理?每一場問診他都是淡然自若勝券在握的好吧。


    雲逸笑著搖了搖頭,“門主啊,您也不用太擔心了。少主在那也算安全,而且說不定還有那個送信人的主子護著嘛。”


    “誰說我很擔心那丫頭了?我這是叫做師傅的責任所在。”顏如意梗著脖子辯著,然後又哼哼道:“什麽叫說不定還有那個送信人的主子護著?他敢不護著?哼!”


    “是是是,他要是敢不護住少主,小心我們扒了他的皮!”雲逸笑著順順顏如意微炸的毛。


    顏如意撇撇嘴,“還有多久到啊?”


    雲逸看了看天色,“快了快了,再半個時辰便可到。”


    顏如意聽完這話,神色肉眼可見地又美麗了幾分。


    ###


    醫館。


    在邵華傾又一次看向門口的位置的時候,楊芣苡終於忍不住了。


    “阿宛,你在看什麽?”楊芣苡放下醫書。


    “啊?”邵華傾立即收回目光,若無其事:“沒什麽啊,你快點看書!”


    楊芣苡這次卻沒有乖乖聽她的話,她緩緩地蓋上置於膝上的醫書,然後定定地看向她。


    邵華傾被看得有幾分悚然:“怎麽了?”


    楊芣苡沒有立即回答,她麵上帶著幾分猶豫,最後還是咬了咬唇,盯著她的眼睛:“阿宛,你是在等林公子嗎?”


    邵華傾刹時麵上有些燒,然後眼神略微閃躲,開始鬼話連篇:“咳,沒有啊,我,我是看外麵風景,挺好看的。”


    楊芣苡不理她,繼續道:“不僅林公子和歸遠昨日神色匆匆地出去了,還有這幾日守在周圍的那些人,昨晚也都全部撤離了,到現在他們都還沒回來。”她豁出去了。


    邵華傾有些怔然:“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楊芣苡咬咬牙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測道:“我的意思就是,林公子他們......可能已經走了!”


    邵華傾聽完這話,頓時沉默不語。


    “不然為什麽他昨日走了之後,那些守著醫館的人都撤離得一幹二淨呢!”楊芣苡接著道,“所以,你別再傻傻等了!”她越說神色越燥。


    守著醫館的人撤離得一幹二淨......


    邵華傾捏住袖口的手越收越緊。


    撤離得......


    為什麽?


    她腦子裏突然閃過一些畫麵。


    不對!


    這些守著醫館的人沒道理一下子撤離得一幹二淨,一定是因為......


    她猛然瞪大眼睛,看向楊芣苡,“他一定是遇到了危險!而且是十分棘手的危險!比如說......”她喃喃著。


    比如說那群黑衣人。


    那日毫發無損的林皓加上她都打不過那群人,最後逃不了還被逼得跳了崖。更別說是現如今重傷的林皓,再加上一個不知武功幾何的歸遠,若真遇上那群人,那勢必是打不過的!


    這個時候,發出緊急信號,把守在醫館的人都招過去。而守在這裏的人見著主子發出了緊急信號,勢必火速前往。且那群黑衣人都被林皓吸引了過去,那麽這醫館便是十分安全,所以他們全部撤離也說得通了。


    “我要去雲安寺找他!”邵華傾看向楊芣苡斬釘截鐵地說道。


    ------題外話------


    注1:內容來自《名醫類案-卷四-痞滿》


    三部九候:診脈術語。


    1指全身遍診法。即於頭部、上肢、下肢三部診脈,每部各有上、中、下動脈,不同部的脈出現獨大、獨小、獨遲、獨數,即表示該經的髒氣有寒熱虛實之變化。(《素問·三部九候論》)。


    2指寸口診法。寸口脈分寸、關、尺三部,每部各以輕、中、重指力按脈,分浮、中、沉(《難經·十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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