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馬車裏的顏如意雙手環胸,看著邵華傾。


    昨晚她們趕到溪口鎮楊氏醫館時,撲了個空。知道了她去雲安寺時,連忙趕過去,也還是撲了個空,最後一番周折,才找到顧府來。


    但顏如意知道,要是再晚來片刻,定然又是撲了個空!


    沒見她都到門口了嗎!


    所以這次,顏如意決定絕不姑息!


    邵華傾心虛地低了低頭,心裏想著策略,以求蒙混過關。


    “你別想什麽鬼主意,這次這事你要是不一五一十跟我講清楚,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師父冰冷的話語敲碎徒弟幻想的夢境。


    邵華傾頓時苦著一張臉,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欲言又止。


    顏如意也不催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也......也沒什麽啦......”邵華傾撓撓脖子,磕磕巴巴地開口,“就是,就是我在去西呁城的路上,發現了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刺殺別人,我就看不過去!心中的正義之氣......”


    “說重點。”顏如意又冷冷地開口。


    “噢......”邵華傾絞了絞衣擺,“就是我路過郊外時救了一個正在被追殺的人然後我也被盯上了然後我們倆就開始逃亡之旅,結果沒想到跑到了懸崖邊......最後被逼無奈便跳下了崖......崖底下有著河流,我們跳下去之後便被水衝走了。”


    邵華傾撓撓頭,“至於在水裏漂了多久,我也不知道。隻是再醒來時還在山林裏,但是兩個人都受了傷,尤其是......尤其是他,”說到這,她頓了頓,隨後繼續說道:“因為他還昏迷著,我也扛不了多久,所以隻能先找一個石洞住了下來,休養了一天後才開始去尋找人家的............但是沒想到遇到了老虎。”


    前麵的事顏如意也知道的七七八八,隻是遇上老虎這一段因為劉大五的神誌不清,所以她便不清楚了。


    “......那虎實在是凶狠,我當時隻是被它咬了一口後昏迷過去了,醒來時便在楊大夫家裏了。”說到這邵華傾便停了下來了。


    顏如意睨了她一眼,“沒了?”


    邵華傾噎了一下,卻也不再說下去了。


    “那你說說你怎麽到這兒的?”顏如意換了個坐姿。


    邵華傾低頭絞了絞衣擺。


    “那我換個問題。”顏如意聲色淡淡,“他呢?”


    卻一擊直中邵華傾的心。


    她頓時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然後捏緊了衣擺。


    顏如意也不逼她,靜靜等著。


    邵華傾垂下眸,“他......”才道一個音節,聲色卻全是沙啞。


    她清了清嗓子,然後直視著顏如意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顏如意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我聽芣苡說,前日他離開時,我尚在昏迷,所以我不知道。”邵華傾低聲道。


    聽完這話,顏如意覺得自己胸腔的怒火又飆升了好幾米,“所以去雲安寺也沒找到他的蹤影?”


    邵華傾默然。


    顏如意強迫自己壓下怒火,“那他沒留下什麽話?”


    這話一出,邵華傾的麵色突然白了白,她蠕動了一下嘴唇,說不出話來。


    顏如意見其端倪,皺眉道:“留了??”


    邵華傾咬了咬唇,低聲道:“我不信這是他說的。”


    顏如意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蹭地一下又飆了上了。


    感情這個狀況,她家小白菜不僅被豬騙了,還被豬拋棄了???


    “我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被逼無奈跳崖時他緊緊護著我不讓我受傷,自己卻滿身傷痕。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因為那理由說走就走?”邵華傾喃喃。


    顏如意握緊了拳頭,試圖控製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不那麽殺氣騰騰,盡量溫和一些,再溫和一些:“那他到底是留下了什麽話?”


    邵華傾抿了抿唇,不語。


    顏如意見此不由得歎了口氣,認栽,“算了算了我不問你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就好好回去養傷吧。”


    邵華傾聞言突然抬頭,看向顏如意,嘴唇蠕了蠕,“師父,我……”


    “嗯?”顏如意看著她,眼睛眯了眯,“你不會還不想回去吧?”


    邵華傾咬了咬唇,“師父,我想在楊大夫家多留兩日。”


    “什麽?”顏如意再次懷疑自己聽錯,恨鐵不成鋼地瞪著邵華傾,“你這是被下了什麽秘藥啊?啊?”


    “師父……”邵華傾喊了一句,然後低聲道,“可我總得,等個答案。”


    顏如意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無奈道:“那你準備怎麽辦?”


    “我……我想在楊大夫家多等兩日,看看他有沒有再回來。若是他沒來,那我就跟師父回去了。”邵華傾看著她道。


    “幾日?”顏如意挑眉問。


    邵華傾抿了抿唇,道:“三日。”


    “好,三日一到,若那個人沒來,你就必須跟我回去。”顏如意點頭,一錘定音。


    邵華傾聞言,露出了一個淺笑,“好,謝謝師父。”


    顏如意見此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給她,“沒出息!”


    可不就是沒出息麽!


    我顏如意的徒兒,百毒門的少主!居然為了一個男人這麽多愁善感!


    這個男人什麽身份啊!


    想到這,顏如意頓了頓,又看向了邵華傾,問道:“那個叫什麽林皓,是個什麽人呐?”


    邵華傾被顏如意這一問,有些愣了愣,隨後遲疑著回道:“……好人?”


    顏如意翻了個狠狠的白眼,“我說的是!這人是哪裏人?什麽身份!”


    邵華傾想了想,道:“他……他說他是京城人士,家裏,家裏應該是世家吧。”


    “嗯?什麽叫應該是世家吧?”顏如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猜的啊。”邵華傾理不直氣也壯。


    顏如意:………


    果然……


    顏如意閉了閉眼,決定不再跟邵華傾說話。


    她怕早晚會被她氣死。


    顏如意撩起了小窗簾,對外喊道:“川柏,進來一下。”


    林川柏聞言,便把馬繩遞給了旁邊的人,隨後自己便躍到馬車上,鑽了進去。


    “給她把把脈,然後拿兩顆複元丹什麽的給她服下。”顏如意對著進來的林川柏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是。”林川柏點點頭,然後從藥箱裏拿出一塊脈枕,看向邵華傾道:“少主,請。”


    邵華傾在顏如意的注視下,乖乖地抬手放上去。


    林川柏診完收起了脈枕,隨後道:“內傷比較嚴重,失血過多,血氣不足,需要好好調整至少半年。”


    邵華傾聽完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顏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林川柏從藥箱裏拿出一瓶藥,遞給邵華傾,“少主,這藥先服兩顆。”


    邵華傾接過手,倒了兩顆出來咽下。


    沒有水,隻能如此了。


    “外傷我沒看還不知道,現下馬車晃蕩,一個不慎便會弄到傷口,還是等待會兒回濟世堂再看吧。”林川柏補充了一句。


    “待會兒不回濟世堂了,先在楊大夫家住幾日。”顏如意道。


    林川柏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顏如意瞥了邵華傾一眼,隨後道,“還有些事。”


    林川柏聽完點點頭,不再多問了。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溪口鎮,晃晃悠悠地駛到了楊氏醫館門口。


    楊芣苡剛下了馬車,咻地一下便衝進了醫館,一邊跑還一邊喊“爹!爹!女兒回來了!”


    在抓著藥但心不在焉的楊大夫聽到楊芣苡的聲音,瞬間瞪大了眼睛,扔下東西就往外走去。


    剛踏出門口,便被衝過來的女兒撲了個滿懷。


    空蕩蕩涼嗖嗖了一個晚上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滿了捂暖了。


    難怪人們常言,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世人誠不欺我!


    “哎哎哎,囡囡啊,你可算回來了!爹都擔心死了!”楊大夫差點就老淚縱橫。


    楊芣苡是家裏的幺女,又是老來子,向來是大大小小都對她寵得很。尤其是她娘去世後的這兩年,楊大夫是又當爹又當媽,這份愛自然是又多了幾分。


    “爹,我沒事我沒事,我好著呢!不信您看!”楊芣苡連忙安撫著她爹,退出了他的懷裏後轉了一圈,“是吧!我都沒受傷,您就別擔心啦。”


    “好好好,那就好”楊大夫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然後看到了迎麵走來的邵華傾,他頓了頓,“姑娘……”


    他確實沒想到,那位林公子居然會……


    他歎了口氣。


    “大夫,我們恐怕要多叨擾你們幾日了。”邵華傾開口道。


    楊大夫聞言十分詫異,畢竟他們這隊人馬裏,可是有一個濟世堂的大夫啊,若說要治傷,那大可直接去濟世堂啊。


    昨夜高大夫來到這後見著這位年輕的醫者高聲大呼“林先生”,和他滿臉崇拜的模樣,高大夫可還記得一清二楚。


    “這……這是為何?”他問道。


    “我……我想在這兒等兩日。”邵華傾抿了抿唇。


    楊大夫還是不懂,正準備要問,突然想起昨日之事,瞬間便了解了。


    “姑娘,你這……唉……”楊大夫搖搖頭。


    真是癡情兒啊!


    “好吧,那姑娘你便依舊住在那隔間,可好?”楊大夫溫聲道。


    邵華傾點點頭。


    隨後楊大夫看向了邵華傾身後的一眾人……


    陷入了沉默。


    顏如意擺擺手,“不用管他們,大夫你安排個給我和川柏住就行了。”


    其他人就先回去吧,別留太多人在這兒。


    “哎好好。”楊大夫連忙點頭。


    然後顏如意和林川柏便陪著邵華傾住下來了。


    其實要知道林皓有沒有再回來的消息也不難,也不必一定要邵華傾在這兒等。派個人在附近守著消息便是了。


    隻是這事兒顏如意覺著,得讓邵華傾自己親自知道,然後接受。


    畢竟感情這種事,旁人來傳達,便失去了意味。


    顧府。


    送完百毒門門主離開後,顧夫人便和婢女畫錦回了主院。


    “夫人,那姑娘,您知道了身份了,怎麽還是對她如此……”滿意。畫錦沒有說出口。


    其實她剛剛就想了很久,若說不知道邵華傾的身份前對她如此滿意那還情有可原,可知道了她百毒門門主的愛徒這個身份後,夫人還對她依舊是看兒媳的滿意,她便十分費解了。


    顧家乃名門世家,若說因生意上與江湖門派有交接那還說得過去,但是這姻親上還有交聯,那可就說不過去了吧……


    先別說世人會怎麽看,自家的老太太便會第一個不同意吧。


    顧夫人聞言,笑了笑,她端起了茶盞緩緩喝了一口後,慢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隻是這麵子就一定比裏子重要麽?這百毒門雖稱隻是個江湖門派,可你又知不知道,這百毒門建立至今有多悠久了?他們的底蘊,怕是比我們這些自詡名門世家的家族還要深厚許多啊。”顧夫人感慨了一句。


    “這世家啊,在上頭的位置坐久了,就容易有偏見,這個瞧不起那個看不上,到最後衰敗了,便開始怨時運不濟,命運不公,真的是……”顧夫人搖著頭呲笑了一聲。


    “你看看那錢家,以前不也隻是個開鏢局的,後來有人提拔,自己又有些不拘於世家的行事想法,不也一躍便躍上了四大世家之一?你瞧瞧今日,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們是開鏢局的?就算是記得,那也不敢明著說了。”顧夫人笑著搖頭道。


    這不敢明著說的啊,便有顧府這一家。


    畫錦默然。


    “這百毒門現如今可謂是江湖之首,其勢力,也不是我們隨便就能窺探得清的。”顧夫人歎了口氣,


    “再者,阿宛這姑娘,阿容怕是動了真心,你沒瞧見他在廳裏招待顏門主時緊張成那樣?這模樣,我可是隻有在當年老爺見著我爹娘時見過。”顧夫人揶揄著笑道。


    畫錦聞言也忍不住笑了,揶揄道:“夫人,您這話要是被老爺聽到,怕是老爺要鬧脾氣了呢。”


    顧夫人嗔了畫錦一眼。


    “噢對了,今年的商演會,記得給百毒門送的禮厚重幾分。然後再以我的名義送一份給顏門主,再以阿容的名義送一份給阿宛。”顧夫人撫了撫茶沫,沉吟了一下,笑道“送阿宛的那一份便讓阿容自個去挑吧。”


    畫錦點點頭,笑道“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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