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湖邊,風吹著岸上的枝椏。冷,一陣陣的寒風,吹得臉疼。不知道是哪股妖風又從神仙的罐子裏逃了出來禍害人類了。我們到湖邊時,有看熱鬧的圍觀人群七嘴八舌,有歐陽媽媽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有歐陽的麻木無情和苟藝慧的不知所措,就連小秋彥和小秋源,也哭鬧不止。地上,一具剛從湖裏撈上來的屍體,被白布蓋著。


    “初步判斷,死者屬於自殺,請節哀,”辦案的民警眼神裏流露出對歐陽和苟藝慧的不滿,這個小警察一定是剛工作不久,他一定認為老人是被他的孩子們逼得活不下去了,才選擇輕生的。


    “老頭子啊!老頭子啊!你起來啊,你起來看看,孫子回來了,孫子真的回來了!啊啊啊!”歐陽的媽媽趴在白布遮住的屍體上,撕心裂肺的痛哭。


    “媽,起來吧,媽,”苟藝慧想要扶起歐陽的媽媽,歐陽媽媽一甩手,指著鼻子開始罵起苟藝慧,“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把我孫子弄丟,他能得病?他能輕生?”說著轉頭繼續哭涕,“大冬天的,湖水多涼啊,你怎麽下了得了這個狠心?你就這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嗎?你叫我以後可怎麽活啊!”


    我和蕭邦,一左一右,站在歐陽的兩側,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我們不忍心開口多問一句,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什麽節哀順變?什麽保重?都是扯淡!失去至親的痛,隻有曾經失去過至親的人才能深有體會。


    “怎麽回事,剛咱倆聊天你不還說他們一家都好好的嗎?怎麽才一個下午就這樣了?”王菲兒和許飛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王菲兒不停的問,我們都沒有人回應她。


    “菲兒,少問兩句吧,你看他們都正在傷心呢!”我小聲說,“你不是今天當班嗎?”


    “這兒除了這麽大的事,我哪還有心思看店啊,臨時給主管請了假,”王菲兒眼睛一直盯著那塊白布遮住的屍體,“確定是歐陽大叔?”


    我點了點頭。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樂觀的小老頭兒,沒想到他的內心竟如此脆弱,”王菲兒看著我說,“第一次覺得死亡距離我是那麽的近,還真有點害怕。”


    “人生老病死本是常態,隻是他突然間說沒就沒了,令人有點措手不及。你看他們一家人,恐怕得好一段時間才能從這個事中走出來,畢竟,什麽年齡段的人以輕生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都會被親戚鄰居議論很久。他這麽往湖裏一跳,也隻是丟了條命而已,活著那些家人,才生不如死,自私!”


    “你嘴這麽毒啊,人都死了還說那麽難聽的話。”


    “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不喜歡聽可以捂住耳朵別聽。”


    “切,懶得搭理你!”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樣沒有停歇,每天依舊早出晚歸。歐陽父親被火化之後,歐陽為他父親選了殯儀館最昂貴的一個骨灰盒。他們一家人,帶著他父親的骨灰,回老家了。


    葬禮那天,蕭邦、我、許飛和王菲兒,我們四人也驅車趕往了歐陽父親的葬禮現場。歐陽父親生前沒什麽親朋好友,歐陽家是屬於那種幾代單傳的,所以葬禮沒多久就結束了。


    “你麽把她一起帶回蘇市吧,我和我媽還有倆孩子再在家陪我爸爸一段時間,”葬禮結束後,送走稀稀拉拉的所有賓客,歐陽對蕭邦說。


    “歐陽,你別這樣做,有點過了,”我急忙說,“慧姐是有錯,之前她不該大意,要是小秋源不走丟,你爸爸也不會出事,但是現在人死了不能複活,你們活著的人就不要互相折磨了,行嗎?”


    “是啊,說得好像都是苟藝慧的錯,你一點問題沒有似的!”王菲兒附和道。


    “我跟你們先走,”正當我們為此跟歐陽爭論不休時,苟藝慧很平靜告訴我們,她今天要跟我一起去蘇市。


    “你不能跟我們走,你這身上帶著孝呢!不能坐我們的車,不吉利!”王菲兒大喊。


    我們都啞口無言,苟藝慧冷笑,“我和許飛的矯情,還輪不到你在這瞎講!”


    “我沒有瞎講,我們老家有規矩的,帶孝的人是不能坐別人的車,不能去別人家的,你這樣子會把喪氣帶給人家的!”王菲兒繼續說著她的歪理,“總之,無論怎樣,你都不能跟我們一起同行,你要想回去也可以,你自己去買票坐大巴車。”


    “許飛,這是你意思?”苟藝慧望向許飛,又轉身看一眼蕭邦,“還是你也有這意思?”


    “你別多想了,藝慧。你什麽時候跟我們走,我們都帶上你的,隻是現在你真的決定要走嗎?”許飛再次確認。


    “走。”


    “好,那咱們下午三點準時出發,”許飛看了一眼蕭邦。


    “許飛,你怎麽不聽我的?她要是坐這車子,那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我自己買票坐大巴,你們等著半路上出事吧!”王菲兒說著,轉身離去。


    “這樣的女人,不能娶,趁早分了吧!”蕭邦小聲對許飛說,“太自私了。”


    “慧姐,你要不要回去收拾收拾?”我問道,


    “不用,這兒沒我什麽東西,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想想都覺得悲哀,嫁過來五年了,婆婆老家竟然沒有我一件衣服,難怪這個家不屬於我。”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呀!這兒永遠是你的家,以後這種負氣的話不要再說了,好嗎?等過了這陣子,他們心情好些了,就沒什麽事了。”


    “憑什麽要等他們心情好,憑什麽什麽事情都得看他們臉色?我早就受夠了這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我早離婚了!”


    “慧姐!”我大聲嗬斥。


    “我是認真的,上次在醫院,我們倆談過了。孩子,我一個都不帶走,財產一人一半!”苟藝慧說著,看了看我,“我終於解脫了,再也不用忍著他那奇葩的爹媽和不正混的他了。這五年來,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嗎?你知道我三更半夜的,哭醒過多少回嗎?所以,小貝,你不要勸我,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真的!”


    返程的路上,蕭邦專心開著車,許飛坐在副駕駛,我和苟藝慧坐在後排,我時不時的看向她,她頭緊貼著車窗,望著床外,目無表情,她是在想什麽吧?在想什麽呢?我想,我能猜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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