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每個人在生命之中,都會遇見自己最愛和最愛自己的人。倘若可以,必然是傾盡生命來保護世間輪轉之中,那個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


    那一日過後,葉楠便開始專心習武,因為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隻有自己強大,才能夠保護好他人。


    又一日春暖花開之時,十四歲的葉楠正在庭院中練武,他將劍鋒指向前方,一片櫻花花瓣從樹上輕輕掉落,很快落在了葉楠的劍上。葉楠迅速將手中的劍回抽,腳底劃開一小步,迅速轉身,地上便飛起枯葉,轉而又掉落下去。


    他轉頭對著樹底下穿著白色衣衫的女子問道:“這次舞劍舞的如何?與之前相比可有進步?”


    白衣女子抿嘴笑道:“技法還是不夠熟練,腳底的功法還是不夠嫻熟,握劍的方法也是略有差錯,不過你才練了短短幾天卻已經是這般,與之前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葉楠收起劍,麵帶微笑,看著樹底下的女子說道:“可是還沒有達到與你一樣的境界呢,還是不行,還是要多練練。”


    不遠處的母親開始喊葉楠吃飯,葉楠回頭應和母親的回話。母親在向他揮手,他轉頭看了一眼樹下,櫻花紛飛,麵前的白衣女子平靜的對葉楠說道:“你該走了,我也該走了。隻是不知下次相見又會是什麽時候呢。”


    葉楠剛想說什麽,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麵前的白衣女子已然消失不見。葉楠低垂雙眼,向著母親的方向提著劍緩緩走了過去。


    第一次與婷瑩相見之時,他不過剛剛十一歲。也是這樣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櫻花飛落滿地。他正在庭院之中習武,卻屢試屢敗,便覺得有些沮喪,靠在大樹底下盤腿休息一會。


    婷瑩仿若在不經意間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抬起頭,卻發現矗立在櫻花樹下的婷瑩,她如同一個遺落在人間的精靈,一身白衣,淡雅簡樸。


    他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女子,即使是母親,也未曾能比得上她。她就那樣站在櫻花樹底下,灑落滿地光華。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微微一笑,他開口問道:“你是誰?”那便是,他與她的第一次見麵。


    她蹲在他的麵前,輕輕撫上他的頭頂,笑著對他說道,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小公子是何時住在這個地方的?”


    他撇撇嘴,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已經住在這裏很久了。”


    後來她與他熟識,他便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婷瑩。他本以為婷瑩是一界女子,必然是不會喜歡習武的。但恰恰相反,婷瑩不僅深知兵法,反而能夠指點葉楠更多習武技巧,幫助葉楠更快的進步。


    他一直都很好奇婷瑩是如何出現在這個庭院之中卻不被人發現的。直到有一次母親派丫鬟給他送來糕點,要他稍微休息。他把劍反手握在手上,卻看見丫鬟的盤子中隻有一份糕點,有些不悅道:“再去拿一份糕點過來。”


    丫鬟不解:“少爺可是想要吃兩份糕點嗎?”


    他有些奇怪丫鬟的話語:“在樹底下不是還有一個人嗎,為何你隻端來一份糕點?”


    丫鬟愈發糊塗:“少爺說的是哪棵大樹底下站著人?庭院之中的櫻花樹底下並未站著什麽人啊。少爺是不是看花眼了?”


    葉楠回頭,櫻花樹下仍舊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仿若別人都看不見...葉楠突然明白,為何婷瑩總是站在櫻花樹底下,卻從未被別人發現過,因為別人根本看不見她,能看見她的,不過他一人罷了。


    也是從此之後,葉楠便開始喜歡在櫻花樹底下自言自語。有時候他會對著大樹底下不停的練武,有時候也會在櫻花樹下不停地暢談,說著自己的人生抱負。他命丫鬟端來的糕點從來都是兩份,哪怕最後丫鬟拿回碟子的時候,仍有一份未動,他也要丫鬟時時刻刻備好兩份,從不耽誤。


    旁人不知曉為何他要這麽做,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為他知道隻有他能看見婷瑩,若是幾日不見婷瑩,他就會覺得分外難受。婷瑩就仿佛他的姐姐,於枯燥乏味的練武生涯中給予他一絲光亮。他會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害怕將萊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國家。婷瑩總是很耐心的聽著,然後教會他很多人生哲理,這逐漸成為了葉楠心中的一個秘密。


    有一次他忽然問她:“你的故鄉在哪裏?”


    她淡然一笑:“在這片古井之下,曾經有一條河流名為壑豫川,壑豫川還未幹涸之際,那裏便是我曾經的故鄉。後來壑豫川埋沒,泉眼的位置被封,便成了如今這枯井,日日幹涸無流,我的家鄉也就不複存在了。”


    葉楠有些驚措,簡直難以置信:“你…可是住在壑豫川中?”


    婷瑩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許暗淡:“我本是壑豫川中的河神,卻因為此處泉眼被封,河流幹涸,無處修煉,被迫封在這枯井之下,日日失去自由罷了。”


    葉楠有些歎息,那時的他,不過一個少年,沒有能力,卻又能如何幫她。隻不過他常聽母親念起:傳說此處曾鎮壓著一隻即將羽化為龍的蛟,卻被迫鎮壓於此,以維持這方圓百裏地蘊,使得此處草木四季皆綠。


    他從前不過以為這隻是個傳說,他從未見過蛟龍,如今細細想來,若是婷瑩是那隻蛟龍也未可知。


    看著她憂傷的神情,他突然問道:“你是不是那隻傳說中的被鎮壓在這壑豫山下的蛟龍?”


    這一次,婷瑩沒有回答,眼神裏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葉楠心中大約明白了一些:“那我要怎麽做,我才可以把你放出來?你要怎樣才能離開這裏?”


    一直被鎮壓在這裏,無法離開,心裏大約…會很寂寞的吧。婷瑩她,到底是怎麽過來的,一個人空守壑豫山,終日裏無人相伴,甚至於這片院子的荒廢,若不是他們因為戰亂所迫,到底也來到這個窮鄉僻壤。


    婷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裏有你在,我反倒不想離開了。一直被困在此處,倒也習慣了。”


    婷瑩心中是明顯有些不開心的,卻仍在強撐之中。那時候的葉楠尚小,卻已經可以體味那種孤獨落魄之感,這便如同他的成長,無人過問,無人陪伴,從前往後隻有他一人不斷的練武。


    母親常常告誡他要強身健體,將來英勇殺敵,保家衛國。他又何嚐不知,自己生來注定將背水一戰,保家衛國。或許最後為國捐軀,死在那邊疆之地。那種孤獨,是他能夠深深感覺到的。


    所以他對她說:“終有一天我會把你放出來的。”那種語氣,斬釘截鐵,十分堅定。


    她縱是以為他在玩笑,他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是終究無法理解那些苦楚的。更何況她已經被鎮壓百年之久,豈是他簡單的一句說放就能放的?


    她不信他,他便咬緊牙關:“從今往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承諾不會隨便許下,保護對於自己很重要的人,亦是如此。若是想要保護,那便是傾盡一生了。他的心中,始終記得母親對他說過的話。在婷瑩每日陪他舞劍之時,他早就把婷瑩當作了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人。


    很快時間流逝,當初十四歲的葉楠,也已經成長,生的高大魁梧,十分健壯。他依舊喜歡在那棵櫻花樹下練武,不論風吹雨打,也不論春夏秋冬,從不停歇。


    這一日終於到來,他二十歲的弱冠之年,父母親為他舉辦了隆重的加冠禮。也是從此之後,他便再也不是一屆少年了。


    他身穿朝服,卻是歸順朝廷。朝廷下旨,要他不久之後帶領五萬精兵去到塞外打仗。他跪在朝堂之上謝主隆恩,接下了那道聖旨,表麵波瀾不驚,心裏卻十分忐忑。


    他帶著那道聖旨回到了家中,母親命丫鬟們即刻拿來冠服為他換上,十分高興他即將成年。他倒是十分平靜,來到這世上二十個春秋,今日之後,他便可以自我做出決策與果斷了。


    腰上的腰帶已經固定好了,旁邊的丫鬟正要為他拔出簪子,重新梳理頭發。滿院櫻花正開,他不顧丫鬟們的阻撓,硬是來到了那株盛開著的櫻花樹下。


    她麵帶微笑:“時間真快呢,一轉眼你便已經這麽大了呢,你真的已經,長大了呢。”


    他剛想說這什麽,卻又沉默不語。她拿出一支玉簪,對他說道:“這玉簪是我的心愛之物,日日帶在身邊。如今你已成年,便贈予你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靠近,她把他頭上原本的簪子拔了下來,替換上了這支玉簪。玉簪十分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分明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玉簪上的紋路也十分特別,都是很大的波浪紋形。


    每年他過生日,她都會送他禮物。可是他卻從不知道她的生日在什麽時候,即使問她,她也隻是付之一笑,從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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