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世外桃源之中,傳來潺潺流水聲,女子的呼喚溫柔貼心,男子的回應幸福愉悅。


    回到這山間小築,獨孤鷹揚就像回到了家一般,家中的妻子在夜色下等待著夫君的歸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與楚思柔分別不過兩日,就已經覺得似是多年未見。


    那日在青龍門外,楚思柔其實一直都在,她潛藏在暗處,認認真真地觀察著她在意的人,絲毫沒有分神。


    “聽說你去了望嶽城,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楚思柔問了一句之後,就低下頭,專心致誌地泡著茶。


    桌子上是一套上好的茶具,配以她高超的茶道技巧,令剛想回答的人被吸引住了目光。


    楚思柔將燒開的沸水倒入壺中,又迅速地倒出,洗茶的手法嫻熟,微微翹起的蘭花指增添了幾分嬌麗的美感。


    在這之後,沸水再次入壺,倒水,她的手很穩,壺嘴輕點三次,即鳳凰三點頭,向自覺坐在她對麵的人示敬。


    壺蓋拂去茶末兒,再蓋上壺蓋,沸水遍澆壺身,這茶就算是泡完了一半。


    怡人的清香從美人的指間溢出,聞者倍覺香沁。


    接著,楚思柔用茶夾將聞香杯、品茗杯分別放置在茶托上。抬手一出“玉液回壺”,便將壺中茶湯倒入了公道杯中。


    茶斟七分,以茶奉客。


    獨孤鷹揚用三指取品茗杯,分三口,輕啜慢飲,細細回味。


    “香氣純正,滋味濃醇,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楚思柔擦了擦白淨的手,對著月光自我欣賞著:“我還是不太喜歡用這雙手取人性命,總覺得還是用它彈琴烹茶來得好。”


    獨孤鷹揚放下茶杯:“那好,從今往後,你隻盡管彈你的琴、烹你的茶,有我在,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的手輕易染血的。”


    一曲一茶,一人一情,楚思柔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拴住了獨孤鷹揚的心。


    楚思柔羞赧地側過頭去,皎潔的月光之下,她完美的側顏,叫人癡迷和沉醉。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去望嶽城可還順利?”


    獨孤鷹揚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當然順利。”


    “越家那一老一少,可比那女人容易蒙騙得多。隻要喂飽了他們,不少事情,連你都不必動手,他們就會替你去辦了。”楚思柔不曾見過越家父子,可也對那二人的性情有幾分了解。


    道聽途說,也是聽說的一種來源。


    獨孤鷹揚對前者不置可否,反而更關心她話中另外一個人:“說起那女人,你可見識到了她的本事了?”


    “見識了,比以前又精進了太多了。”楚思柔眼前重現了小夢與杭清川的那一戰,還有分開獨孤鷹揚和郗遠的那一道強烈的劍氣。


    她實在沒有想到,在化功散的牽製之下,小夢還能在武學上取得如此之高的成就。


    “以前?你們認識?”獨孤鷹揚脫口而出之後忽然又意識到,自己多此一問,“瞧我,你們當然是認識的。”


    “她沒有跟你提過我?”


    “沒有,甚至問都沒有問過。”


    “楚思晴呢?”


    “也沒有啊,怎麽了?”


    “沒事。”


    楚思柔沒有告訴獨孤鷹揚那二人身份互換的秘密,小夢也就知趣地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姐妹倆誰都沒有騙過誰,唯獨都瞞著獨孤鷹揚一人。


    非親姐妹,可這點默契卻還是不差的。


    她們都在等著看對方的下一步,都想坐等弄清對方到底在耍什麽把戲。


    “差點忘了,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獨孤鷹揚一見到楚思柔,就差點把自己的來意忘記了。


    楚思柔在他的杯中又斟了七分:“你說。”


    獨孤鷹揚道:“我記得,有傳聞說八年前楚思晴生了一場怪病,記憶全無,武功全失,是嗎?”


    楚思柔道:“確有此事,你怎麽忽然想起問這件事來了。”


    獨孤鷹揚道:“她是真的病了,還是出了什麽意外?在這之前,她有沒有離開過悠然山莊?”


    楚思柔平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搓了搓,她舉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在緊張,要說謊的時候,她多少會有些緊張。


    “沒有。”楚思柔又抿了一下,“她原本隻是發高熱,誰知後來病情急轉而下,惡化得如此嚴重,我與父親都是始料未及。”


    “難道……是我多慮了?”獨孤鷹揚從未懷疑楚思柔會在這件事上欺騙他。


    楚思柔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懷疑她什麽?”


    獨孤鷹揚據實以告:“我懷疑她不是真的楚思晴。”


    楚思柔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訝:“怎麽可能?”這份驚訝,不是來自於猜測的內容,而是來自於產生如此猜測的原因。


    他的直覺是對的,可他現在卻不能得到正確的肯定。


    “隻是我的猜測而已,如果你與她朝夕相處這麽多年都不覺得有問題,那隻可能是我多心了。”獨孤鷹揚發問的時候本就沒有太大的把握,被楚思柔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楚思柔道:“好端端的你怎麽突然懷疑起她來了?她雖不是我楚家人,好歹也在楚家生活了十二年,難不成還被人李代桃僵了?”


    獨孤鷹揚簡略地將起疑的原因告訴給她,而關於他與小夢打賭的內容,也隻是說了個大概。


    但是,就僅僅是一個大概的內容,楚思柔也基本上明白了小夢,也就是與她姐妹相稱多年的“姐姐”想要做的事情。


    獨孤鷹揚手上的“楚思晴”是假的,所以,輸的人極有可能是獨孤鷹揚。按照約定,獨孤鷹揚不能傷害假的楚思晴,這一點,對他們任何人都沒有所謂,不過是個替身,身份被拆穿,就沒有什麽作用了,是生是死,都不會影響大局。


    讓楚思柔拿捏不準的,反而是公平一戰的意義。


    到底是為了輸,還是為了贏。


    她一時半刻也不敢斷定,無憂城之行,小夢究竟是報仇的心更濃,還是思念之情更重。


    無憂城主當年的一句話,給了漂泊在外的小夢一個姓氏,一個家,同時也鋪墊了她日後的噩夢。追根溯源,她的悲劇,就是從那句話開始的。她恨了那麽多人,又怎麽能不恨給了她人生第一個轉折的那個人呢?


    楚思柔有九成把握,她相信小夢一定恨著沐子歌。


    可是若問呢?她沒有把握了。


    小夢與若問的師徒情有多深厚,楚思柔實在是掌握不住,單就離別之日,二人的平靜而言,似乎並沒有多深。然而,當若問贈與小夢的佩劍被人搶走的時候,小夢近乎喪失理智,自身難保卻還要保住唯一的信物,若說無情,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若論整體實力,飛鷹門對無憂城,前者幾乎要完敗於後者;若單打獨鬥,小夢對若問,獨孤鷹揚對沐子歌,師徒對決,強強對話,看似懸殊,實則勝負未可知。


    所以,小夢到底是在幫無憂城還是在幫獨孤鷹揚,楚思柔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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