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小夢的力保之下,杭清川得以全身而退,在那之後,他無時無刻不想殺到飛鷹門去找獨孤鷹揚報仇。可是,他心裏清楚,自己並非是他的對手,衝動行事隻會是自尋死路,白白浪費小夢的一番心意,更枉費兄弟們犧牲自己保全他的性命所做出的犧牲。


    於是,他便找了處鏢局安頓了下來,既能夠養活自己,又可以在閑暇時精進武藝。


    他的武功出眾,頭腦靈活,故而總鏢頭十分欣賞他;他待人謙和,為人恭謹,常在一起走鏢的兄弟們也都很尊重和信任他。


    沒有人因為他的落魄身份而嘲諷他,反而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憤恨。就算是後來,杭亭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眾人待他的態度如舊,也沒有像其他無知之人一樣對他指指點點。


    將信將疑,他不能完全否定自己的父親,但是他終於明白小夢的恨從何而來,也終於理解了她那一係列反常的舉動。


    他以為風波過去之後,一切都會歸於平靜,沒想到,他竟然收到了越冥塵的請帖,邀他赴望嶽城一起處置小夢,讓他一報滅門之仇。


    在獨孤鷹揚刻意的渲染之下,所有人都認為小夢才是罪魁禍首,以致於杭清川的弟兄們看到他收到的帖子之後全都義憤填膺,紛紛勸他前去。


    “清川,鏢局的瑣事你無需記掛,隻管去殺了那妖女為你死去的門眾報仇,要是以後有人找你為她報仇,有兄弟們給你撐腰,我看誰敢放肆。”


    “多謝總鏢頭美意,但是您有所不知,她非但不是清川的仇人,甚至可以說是我的恩人。說到底,是杭家欠了她。”


    杭清川向眾人詳細地說明了當時的情況,才消除了些許眾人對她的誤解。


    “你既不會殺她,又不能阻止其他人殺她,給自己引火燒身。如此,那你不去便罷。”


    杭清川思慮再三,最終還是來了,為了一個確鑿的證據,他來了。


    可沒想到,還沒見到小夢,他就先遇到了獨孤鷹揚。


    他之前有想過是因為越冥塵不知內情誤信了傳言才請了自己來,結果,卻看到了與越冥塵相交甚好的獨孤鷹揚。


    這就令杭清川不得不小心了起來。


    他見到了卸下偽裝後的小夢,一個與他記憶中完全不同的楚思晴。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都沒能看透越冥塵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迷惑著,就隻能繼續迷惑著。


    就在他一頭霧水的時候,越興塵突然開口道:“杭掌門,在下有件事不明,不知當講不當講。”


    杭清川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獨孤鷹揚,而後才道:“大少主客氣了,有什麽事情清川幫得上忙的,但說無妨。”


    越冥塵就真的沒有客氣:“在下隻是沒有想明白,剛剛杭掌門口中所說的死後報恩,究竟是何意?”


    杭清川解釋道:“在下不過就是想在她死了之後為她找一方安寧之地長眠罷了,沒什麽別的意思。”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是一顆心揪著半顆了。


    越冥塵又道:“她對杭掌門有恩?不知此恩來自何處?”


    又是一發煙幕彈,搞得杭清川更加捉摸不透越冥塵究竟知道幾成了。


    他隻得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著:“在下與她少年時就已相識,她在武學之上幫過我不少,我能有今日之小成,倒也要感謝她。何況,她在家父死後為其立碑建塚,也算是讓在下不至擔起不孝的罪名。”


    硬著頭皮編出來這些許借口,杭清川的餘光中都能看得到此刻的獨孤鷹揚在譏笑。


    越冥塵聽著糊裏糊塗:“就隻是這樣?”


    杭清川道:“這已不容易。”


    越冥塵道:“也是,說到底還是杭家欠她在先,她還能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不是嗎?”


    杭清川卻道:“就算是家父欠她的,她也不該讓青龍門上下數千人為她的遭遇陪葬。”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帶著濃鬱的恨,看向的是獨孤鷹揚。


    獨孤鷹揚卻沒有看他,眼睛望著前麵,他們的人已到了東院門外。


    視線裏出現了一個羸弱的背影,熟悉的,孤獨的。


    “真是可惜,杭掌門若是再晚一步說這話,她就能聽見了。”


    杭清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個孤零零地坐在院中石凳上,眉目低垂,若有所思的人。


    “瞧我這記性!”越冥塵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忘了告訴二位,楚大小姐也在我這裏了。”


    獨孤鷹揚有些意外:“想不到大少主轉了性,竟然也會禮遇佳人了。”


    數日之間,越冥塵的態度就有了質的變化,他不僅意外,甚至覺得有些可疑。


    失神中的小夢被他們的談論拉回了思緒,站起身背對著他們,想要逃離他們的視線。


    “楚大小姐,留步。”越冥塵叫住了她,“我叫了兩位朋友來喝茶,楚大小姐不妨一起?”


    小夢還是背對著他們,咳了幾聲,說道:“我在場,隻怕三位是沒辦法靜下心來品茗的,還是不要礙著各位的眼了。”


    越冥塵道:“此言差矣,有佳人作陪,我們這茶才能品得夠味兒。”


    三言兩句之間,他們的人已落座。


    就在院中的石桌旁,一一坐下。


    坐到了小夢的麵前,杭清川和獨孤鷹揚這才發現,越冥塵並沒有轉性。


    哪有什麽憐香惜玉,不過是因為已製約了她的行動。


    兩條粗重的鎖鏈,一條鎖在她的足踝之上,一條鎖在她的手腕之上。那鏈子看上去比她的手腕還要粗,他們真擔心這沉重的鏈條會壓斷她纖細的腕,尤其是手腕。


    “楚大小姐別站著,坐吧。”越冥塵看著自己的傑作,洋洋得意。


    他解開了小夢的穴道,但始終無法放心,沒有繼續囚禁她的必要,卻也不得不限製她的行為。


    小夢摸索著桌邊,手上的鐵鏈不斷碰撞著石桌,鐺鐺作響。


    亦敵亦友,非敵非友。


    除了杭清川與獨孤鷹揚是敵非友之外,這八個字基本就是他們四個人之間兩兩構成的關係。


    越冥塵首先說道:“飛鷹門的門主,夢魂宮的宮主,青龍門的掌門,在下能與三位同桌而坐,實屬榮幸啊!”


    諷刺味十足的開場,還不如不說。


    獨孤鷹揚倒是沒什麽所謂,反正他現在的風頭無兩,正值得意。


    再看另外兩個人,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小夢輕笑著:“階下囚還能有機會跟獨孤門主和大少主在一張桌子上飲茶,是我的榮幸才對。”


    杭清川也差不多:“青龍門都已是明日黃花,何來掌門一說?倒是二位不嫌棄才是。”


    越冥塵忙圓場道:“是在下口誤,在座的都是朋友,哪來什麽身份差別。”


    這下,就更熱鬧了。


    另外三人雖然誰跟誰都算不得是真朋友,但是都一定不會將越冥塵列入朋友二字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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