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其琛不僅睡熟了,還在夢裏遇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幾乎都沒有想到過的人,一個跟他雖有聯係但是關係並沒有多緊密的人。


    不是晏弦思,不是冷舒窈,而是楚思晴。


    他夢裏的楚思晴恢複了本來明豔動人的模樣,武功更勝於從前。她就站在雅苑的那顆大樹下麵,自信地笑著,等著,等著洛其琛這個手下敗將再去向她發起挑戰。


    “其琛,來呀,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我還用上次的那套劍法跟你比!”


    “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喲。”


    “你呀你呀,都快十年了,竟然還贏不了我!”


    “其琛,你也太笨了!”


    洛其琛在夢裏好像真的跟楚思晴在比武,一直都比武,從少時到成年,從青澀懵懂到日益成熟,他們都長高了,他們也長大了,仿佛在這十年裏,他們的比試從未間斷過,仿佛楚思晴一直都還在他們的身邊,不曾離去。


    那是他的夢,也是他的未完成的心願,而那段過往,亦是他年少記憶裏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他不自覺地就上揚了嘴角。


    “其琛,這次你要是輸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先別問什麽事,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既然你答應了,可不能反悔呀!”


    “放心,絕對不會叫你去幹壞事的!”


    “笨蛋!你怎麽又輸了!”


    “嘿嘿,願賭服輸,現在要履行你的承諾啦!”


    “其實事情特別簡單,特別特別簡單!我隻是希望你答應我,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幫我照顧好我唯一的妹妹。”


    “記住沒?”


    “問你話呢!記住沒有!”


    “你答應了!就不許反悔了!”


    夢裏的她笑得是那麽開心,卻又笑得越來越無力。


    洛其琛的眼前,楚思晴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她還是站在那顆樹下麵,向他招著手,可是洛其琛離她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最後,他的眼前什麽人都沒有了,唯有那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幫我照顧好我唯一的妹妹……


    “幫我照顧好我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


    洛其琛一下子就驚醒了。


    “思晴,你是在替舒窈怪我嗎?”


    楚思晴生前沒能親口對他說一句囑托的話,死後仍舊不忘入夢來交代她未完成的心願,那是她的牽掛,也是她在塵世彌留的眷戀。


    “再給我一點時間……”


    洛其琛起身環視了四周,發現老人還沒有回來,再一看外麵,原來時辰並沒有過去太多。他幾乎是一下子就睡過去了,入夢之後,很快又蘇醒了。


    他的劍還在手上,他的刀還別在腰間。


    屋子裏潮濕的味道讓他有點不習慣,他就站在門口透透氣。


    大概又過去了一刻鍾的時間,老人才回來。


    “小夥子,等著急了吧?”老人的手裏提著一條魚,籃子裏被各種菜填得滿滿當當的,“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洛其琛接過老人手裏的菜籃:“老伯,您太客氣了,這麽多菜,怎麽吃的完啊。”


    老人沒跟他客氣,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他:“年輕人飯量大,這點菜不算什麽。”


    “對了,小夥子,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他們互相聊了這麽多,卻還一直都沒有問到對方的名字。


    “我姓洛,洛其琛,老伯您叫我其琛就好了。”


    他的名號在江湖中近乎是無人不知,要是有人聽到他就是洛其琛,那基本上都會有一種出乎意料的反應,然後立馬變得恭恭敬敬,不管之前是什麽樣的表情,但是之後一定是笑容滿麵。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都已經習慣了。


    隻不過,他的名字落在這麽一個老人的耳朵裏,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名了。


    “小洛啊,你這個姓氏還真是不常見。”老人依舊和顏悅色,“不像我老頭子,姓李,滿大街一抓一大把。”


    洛其琛跟著老人回到小屋內,把菜和魚放好。在這之後的事情,他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想起當初楚思晴跟他第一次打賭,賭注就是做飯,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要幫忙,但是到了最後差一點被楚思晴拿著菜刀從廚房裏趕出去。從那之後,他是發誓再也不進廚房這種地方,但是他的胃卻已經被楚思晴的菜完全地攻克了。


    “小洛啊,你去歇著吧,一看你就是個從來不進廚房的人,做飯這種事情,還是我這個小老頭來吧。”老人家擺了擺手,讓洛其琛到一旁歇息著。


    對於不善廚藝的人,還是能把他們趕得離灶台越來越好,不然大家都容易有生命危險。


    “那就辛苦李伯了。”在這件事上,洛其琛是絕對不會推辭的。


    他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冰冷中有些澀的水,然後就看著老人殺魚。


    一把小刀快速地揮動著,魚鱗便一片一片被剝落,奄奄一息的魚擺動著身體做著最後的掙紮,直到無力反抗,變成一條任人宰割的魚。


    這一幕,讓洛其琛再一次想起了楚思晴。她做的魚很鮮美很好吃,剛開始的時候,洛其琛幾乎每一次都吵著嚷著要她做給自己解饞。每次比試,楚思晴都說要他能打贏自己之後再下廚,可最後都架不住洛其琛的死纏爛打、軟磨硬泡,贏了和輸了沒什麽兩樣。


    但是後來,楚思晴就不再親手殺魚了。


    當時,是易攸寧先問的她為什麽,洛其琛到現在還能記得她當時那種無助的神情。


    楚思晴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不想成為刀俎,更不想體會魚肉的那種無力感。”


    那是一種無力抵抗的悲哀,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剝下自己的鱗片,掏空內裏的一切。


    然而,後來的她,亦還是沒能躲過一劫,成為了別人砧板上的魚。


    “小夥子,想什麽呢?”李伯宰著魚還不忘跟洛其琛聊上幾句以免他坐等著無趣,“沒見過殺魚嗎?”


    洛其琛道:“見過,見過一個姑娘殺魚的樣子。”


    李伯道:“這年頭會殺魚的姑娘做飯的手藝一定都不賴,看你想事情想得那麽投入,一定是想念那姑娘了吧?”


    洛其琛道:“是啊,還真有些想她了。”


    李伯打趣道:“那姑娘莫不是你的心上人?你來這尋得人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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