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若問耐心地教導著越無塵與冷舒窈。


    他們兩個人都很努力,很認真,奈何資質平平,常常要若問反複強調好幾遍之後才能做對。他知道自己強求不來,畢竟天賦這種東西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隻是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懷念,那個靈動的身影,一點就通,從來不用他過多的費心。按照他們現在的節奏,真怕是要等上個十年才有機會去跟楚思柔或是獨孤鷹揚抗衡。


    然而,你在進步,你的對手同樣在進步,並且進步的速度要比你快得多。


    他既要鼓勵越無塵不要因為緩慢的進步而喪失信心,又要擔心越無塵會急於求成而亂了心神,不敢逼得他太緊。


    每過完一天,他都覺得累極了,累得隻想放空自己。


    “師父,你想姐姐了嗎?”冷舒窈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也躍到了房頂上。


    她的輕功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可能是得益於楚思晴臨終前傳給她的那六七成內力。盡管不是全部,但對於她而言,已經是非常受用的了。


    “想,每天都在想。”若問日日麵對冷舒窈,對他也是極大的考驗和折磨,他不會讓自己恍惚了情感,卻不能不讓自己不去思念。


    “姐姐不是說,你想見她的時候就告訴我嗎?”冷舒窈希望住在自己身體裏的楚思晴可以感知到若問對她的思念而讓她出來與之一見,“我現在就叫她出來!”


    她到底還是曲解了楚思晴的存在,那個她以為的姐姐,其實隻是她自己,而不是真的她。


    這種事情該怎麽解釋才能說得清楚?好像真的很難。


    “不用了。”若問不想自欺欺人,“讓她好好休息吧。”


    他清醒地了解那個所謂的“楚思晴”不是他的晴兒,他的晴兒早就死了,頻繁地促發分裂出的另一半意識,對於冷舒窈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傷害。日子久了,說不定另一半意識就真的會徹底占據她的全部,取而代之,那樣一來,情況就更加複雜和難處了。再者,一旦冷舒窈過度依賴另外那個人,那麽她永遠都無法真的成為獨當一麵的人,就算不是為她報仇,她也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師父,我是不是很笨?”冷舒窈在若問的眼中看不到光彩和希望,“我總是學不會,總是要讓你重複好多次。”


    她會反思,會自責,但這些對於她在武功上的進步毫無裨益,任她有多渴望都無濟於事。


    若問安慰著她:“怎麽會,你不過就是底子差了一點,慢慢來,等你熟悉了就好了。”


    “師父,你不用騙我。”冷舒窈有自知之明,“按照我現在的速度,等我練成了絕世武功,隻怕我的仇人已經被時間耗死了。”


    她所恨之人最後會死,一定會死,因為人生而就是走在死路上的,可她不甘心,不甘心那些人死得太容易,死得太純粹。


    “其實,你跟無塵根本沒必要卷進來。”若問從一開始就在強調這一點,“等你們的武功上了一個台階能夠對付一般的宵小之後,我可能就會離開了。”


    他早就默默盤算好了,最長半年,他就要自己去跟那些人做個了斷了。


    “師父,別丟下我們,一個人承擔太累了,讓我跟無塵和你一起扛。”冷舒窈冷靜下來之後,不再像先前那般衝動,隻是複仇之心未減,讓她異常痛苦。


    能力與意願無法相配,能夠令她清醒,同樣也會給她帶來更重的煩惱。


    “姐姐一定對我失望透頂,我真沒用。”她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不管她表現得多麽成熟,可心裏始終還是一個遇到問題會哭鼻子的小丫頭,是天性如此,很難去改變。


    若問替她抹掉眼淚:“好了,別胡思亂想,回去睡吧。”


    他送冷舒窈回去歇著,自己又獨自留在院子裏喝悶酒。


    無月相伴,無人對酌。


    小小的酒杯,玉液倒映不出他憔悴的臉。


    酒香濃厚,這一壇,是他與慕容情多年之前共同埋在樹下的。兩個好酒的人,對於酒的要求相當高,玩心驟起之時埋下佳釀,說是多年之後,等到他們成家立室了,再回來一起暢飲。他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她根本就活不久,還在想象著和她共同挖出這一壇的畫麵。


    接近四十年的珍藏,四溢飄香,勾起無限回憶。


    一杯敬故友。


    “無歡,無情,真羨慕你們現在無憂無慮的日子,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有我仍是孑然一身。”


    “你們兩個酒鬼,嚐嚐我這酒,對不對你們的口味。”


    他們三個人的情義更加深厚,他敬楚無情之心甚至更甚於沐子歌。


    一杯敬舊愛。


    “情兒,看,我們埋的酒我終於挖出來了,可惜隻有我一個人喝得到了。”


    “你這麽貪杯的人,一點羨慕壞了吧?看得見,喝不著。”


    一杯敬……


    “喝酒怎麽可以不叫我。”被酒香喚醒的人,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一個人獨飲豈非無趣?”


    她從小就是陪著他喝酒長大的,那酒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來了。”若問沒有刻意找她,可她還是出現了,“來,我們一起喝。”


    她搖搖頭,從若問的手裏搶過那一盞小杯,從從酒壇裏倒了一點出來,小口小口地抿著:“好香。”


    若問則拎起壇子,咕咚咕咚地飲下半壇。


    “抱歉,舒窈不勝酒力,我不敢喝得太多。”她還是用小杯子嘬著。


    冷舒窈剛剛睡下不久,另一個人就醒了。她陪著若問回顧往昔的歲月,可始終不敢像小時候那樣伏在他的膝上,或是從背後摟著他。


    距離隔在中間,阻止他們靠近的是冷舒窈的身體。


    “有你陪在我身邊,就足夠了。”若問正視著她,那感覺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楚思晴。


    “子問,你累了,對嗎?”她捧著小小的酒杯,蜷著膝蓋,耷拉著腦袋,癡癡地望著若問,“現在的你比以前的你還要倦怠。”


    若問沒有回答,隻是悶聲喝著酒。


    “外麵鬧得再大又如何?你們自有屬於自己的廣闊天地,何必再自找紛擾?”


    “我不怕死,可我怕我的死給你帶來執念,讓你擺脫不掉自己身上的包袱。”


    “子問,放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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