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心眼,每個國家也有每個國家的想法。


    晉國人是主帥不想打,可是有人想打;想打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想打,他們真正想的是要跟主帥過不去。楚國人是有人想打有人不想打,楚莊王想不想打沒人知道,基本上是表麵上不想打,實際上卻在向北進發。


    那麽,鄭國人呢?


    苦大仇深的鄭國人認為機會來了。什麽機會?報複的機會。就像一個弱女子總是被老張和老李強奸,現在弱女子終於等到老張和老李火並的機會了。“該死的,讓你們打,讓你們兩敗俱傷。”基本上,這就是鄭國人現在的想法。


    【兩頭忽悠】


    基於以上想法,鄭襄公分別派了公子偃和皇戌去楚軍和晉軍。去幹什麽?煽風點火,或者叫忽悠。


    公子偃來到了楚軍大營,求見楚莊王。


    “大王啊,求求您一定要打敗晉國啊,否則你們一走,晉國人又要包圍我們了。你們圍了三個月,要是再讓晉國人圍三個月,我們恐怕就變幹屍了。”公子偃忽悠楚莊王,順便拍了一頓馬屁。


    楚莊王笑了,他知道鄭國人的算盤。


    “你放心吧,我們不會拋棄鄭國的。”楚莊王表態。


    公子偃也笑了,他高高興興回去匯報了。


    就在公子偃去楚軍大營的同時,皇戌也到了晉軍大營。


    晉軍中軍帳裏亂糟糟一團,什麽人都可以進進出出。


    “荀元帥,鄭國投降楚國實在是迫不得已啊,我們在內心還是向著晉國的。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你們可不要輕易放走楚國鬼子啊。”皇戌先套了一把近乎,順便把鄭國投降的責任推掉。


    “那,據你所知,楚國那邊的情況怎麽樣?”荀林父問他。


    “這麽說吧,戰勝了我們,楚國人很驕傲,得意忘形了;出兵三個多月,楚國士兵都想回家了,所以呢,士氣很低落。這樣的軍隊,那簡直就是豆腐渣軍隊啊,隻要晉國軍隊進攻,他們不潰敗的話,我把自己的這個皇字倒過來寫。等到楚軍一潰敗,我們鄭國軍隊從後截擊,哈哈,看他們往哪裏跑?”皇戌繼續忽悠。


    荀林父點點頭,盡管不想打仗,他還是覺得皇戌的話有些道理。


    先縠興奮起來,似乎楚國人已經束手就擒。


    “是到了一舉擊敗楚國人,拯救鄭國兄弟的時候了,幹掉楚國人。”先縠握著拳頭說,恨不能立即就出發。


    欒書瞪了他一眼,心說這個蠢貨,鄭國人顯然是來忽悠我們的,連這都看不出來,打什麽仗?


    “事情怕是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自從楚王任用孫叔敖以來,楚國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在楚國戰勝庸國之後,楚王就經常告誡自己國家還很貧窮,戰爭隨時會降臨。他們還用祖先的事跡來進行愛國主義教育,隨時提高警惕。所以,說他們驕傲是沒有道理的。狐偃曾經說過:師出有名則理直氣壯,無名則理屈氣衰。我們比楚國人更有理由出兵嗎?我聽說楚王很勤勉,他把自己的衛隊分成東西兩廣,毎天全天防備,以防意外,他們怎麽會懈怠呢?鄭國人來說這些,無非就是希望挑起戰爭,他們好投靠勝者。”欒書算是看得很清楚了,盡管他也不願意得罪先郤趙三家聯盟,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要說句明白話。


    先縠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欒書竟然敢跟自己做對。他正要嗬斥欒書,趙括先說話了。


    “老欒,你這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國家養我們幹什麽?不就是為國征戰嗎?強敵在前,怎麽能夠後退呢?我們支持先縠,就算為國犧牲,我們也在所不辭。”


    “說大話誰不會說?但是凡事要先從國家利益的角度出發吧?”荀首反駁趙括。


    “哎,荀二,你是男人嗎?你怎麽畏敵如虎呢?”趙同說話也不客氣,他們說話都是指名道姓,明顯盛氣淩人。


    “不過我覺得,欒書說得也有道理。”趙朔說話了,趙朔的性格不大像他父親,倒更像趙衰,他不像其他趙家人那麽囂張,說話要客觀得多。


    晉國的將軍們一通爭吵,不了了之。


    皇戌搖搖頭,告辭回去了。


    “俗話說,不怕殺錯人,就怕站錯隊。兩位,趕緊分析下,這晉楚兩國到底會不會打,如果打,誰勝誰敗。事關國家存亡啊,要是分析得不準,站錯了隊,到時候再玩肉袒可就不靈了。”鄭襄公對公子偃和皇戌說,忽悠完了,現在又麵臨站隊的問題。


    公子偃和皇戌對視一眼,公子偃說:“那我先說吧,楚國人肯定是要打的。理由很簡單,令尹孫叔敖說不打,嬖人伍參說打,楚王就聽了嬖人伍參的話,明擺著嬖人伍參是在替楚王說話的。”


    鄭襄公點點頭,表示同意。


    “晉國人有想打的,有不想打的,主帥說話都不算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打,算他們好彩;如果打,一觸即潰。”皇戌說。對於晉國的權力鬥爭,他聽說過,但是看到之後才發現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


    “這麽說,我們要堅定地站在楚國一邊了?”鄭襄公問。


    “不是堅定,是無比堅定。”公子偃說。皇戌點頭支持。


    “那好,你去楚軍大營,請求出兵與楚軍協同作戰。”鄭襄公做出了決定。


    是鄭國人太勢利了嗎?不是,是晉國人讓鄭國人太失望。


    自古以來,對於一個大國來說,如果小國紛紛背叛自己,那就應當反思自己是不是權力鬥爭太過分了。


    【莊王繼續作秀】


    晉楚兩軍在滎陽以北形成對峙,晉軍駐紮在敖、鄗兩山之間(今滎陽北),三軍各自紮營,荀林父也沒有辦法。是進是退,沒有定論。


    楚軍在南麵紮營,三軍相連,號令統一。


    公子偃前來,找到楚莊王,主動要求協同楚軍作戰,並且將皇戌在晉軍中的所見所聞一一作了匯報。當然,公子偃不傻,他當然不說皇戌是去忽悠晉國人進攻楚國人,而說成是皇戌去勸晉國人撤軍。


    “不必了,你們被圍三個月,很多事情等著要做呢,我怎麽忍心再勞煩你們?”楚莊王婉拒了,把公子偃感動得幾乎流出淚來。


    公子偃回去把情況一匯報,鄭襄公也感動得差點落淚了。


    “人家這麽誠心對待我們,我們還忽悠人家,不應該啊。”鄭襄公感慨。


    送走了公子偃,楚莊王心裏更有底了。可是,他也知道,晉軍不是吃素的,要做到萬無一失,還需要更多的準備。


    “召開前敵會議。”楚莊王召集三軍將領,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進行布置。


    一眾將領到齊,楚莊王並沒有告訴他們鄭國請求協同作戰的事情。


    “各位,如今楚晉兩軍劍拔弩張,大戰就在眼前。不過,昨晚我夢見了成得臣,他告訴我說晉軍十分勇猛,勸我不要跟晉國人作對,因為我們永遠也不能戰勝晉國人。我想,幹脆我們趁著他們還沒有發起進攻,今晚上撤退回去,不知道大家怎麽看?”莊王上來這麽一段,大家都給聽愣了。


    “大王,三軍將士憋足了勁要和晉國人大戰一場,怎麽能逃?”子反第一個反對,不等別人說話,先吼了起來。


    “哎,我也知道你們不服氣。想想當年成得臣,那也是百戰百勝的名將,可是遇上晉國人,不也被打得滿地找牙?如今,先軫、魏犨等人雖然不在了,可是他們的後人還在啊。我看,還是撤軍吧。”莊王還是堅持撤軍。


    “大王,我們願與晉國人血戰到底。”大夫熊負羈挺身出來,反對撤退。


    “令尹,你看呢?”莊王故意問孫叔敖。


    “我覺得,撤軍為上。”孫叔敖回答。


    孫叔敖話音剛落,隻見三軍將領呼啦啦站起來十多個人。


    “大王,我們請求與晉國人決一死戰,報仇雪恥!”大家群情激奮起來,對於先軫、魏犨,大家是認同的,可是對他們的後人,大家不屑一顧。


    “這個……”楚莊王猶豫起來,似乎拿不定主意。


    伍參在一旁看得想笑,他知道該自己主動出場了,這一次不能再讓莊王點自己的名字了。


    “大王,我想說兩句。”伍參提出請求。


    楚莊王也差點笑出來,他用讚賞的眼神看看伍參,心說這小子太醒目了,做個嬖人太可惜了,回去要提拔他了。


    “你說。”


    “大王,依我看,大家鬥誌昂揚,就這麽撤了,真是太對不起大家。我看,不如咱們先派人去到晉國那邊提出一個和平建議。他們要是答應了,咱們也不吃虧。他們要是不答應,那時候正義的一方是我們,咱們再跟他們決戰,到時候就拜托各位將軍了。”伍參的主意算是個折中。


    “那好,蔡鳩居,你去一趟晉國人那裏,請求和平解決。”莊王決定了,將軍們還在憤憤不平。


    【第一次和平談判】


    晉軍大營。


    幾天來,三軍將領們備戰的時間不多,主要的事情是在爭論該打還是該和,爭論到現在都沒有結論。


    這一天爭論還在繼續,正爭得麵紅耳赤,楚國特使蔡鳩居到了。


    “哎,先聽聽楚國人怎麽說。”晉國人暫時不爭了,大家都想看看楚國人想幹什麽,是下戰書?還是求和?


    我們來聽聽蔡鳩居怎麽說。


    “寡君少遭閔凶,不能文。聞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將鄭是訓定,豈敢求罪於晉?二三子無淹久。”蔡鳩居的話顯然是楚莊王教給他的,軟中帶硬,不卑不亢。什麽意思呢?大意如此:我們大王從小遭遇憂患,不太善於辭令。從前我們的先王成王和穆王來往途經這裏,都是為了教訓和安定鄭國而已,我們大王這次來也是這個意思,怎麽敢得罪晉國呢?各位,請回去吧。


    從軟的角度說,楚國人是主動來表示善意的;從硬的角度說,楚國人是要晉國人回去,也就是說,晉國人沒有任何收獲。


    荀林父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就這麽回去吧,太沒麵子;拒絕吧,那就等於宣戰,又不是自己的本意。


    “當年周王曾經對我們先君晉文公說過,讓我們和鄭國一同輔佐王室,如今鄭國背抗王命,不跟晉國親近,我們國君命令我們前來質問鄭國,怎麽敢勞駕你呢?謹此拜謝楚王的命令。”士會說話了,既客氣,也沒有示弱。


    說來說去,楚國和晉國都沒有錯,錯的就是鄭國。


    弱小就要挨打,而且還要背黑鍋。試想一下,如果這個場合鄭國人也在,就該鄭國人轉圈賠禮道歉了。“我們有罪,我們有罪,都怪我們自己做得不好,才害得你們來教訓我們,我們是壞人,我們是壞人。”


    基本上,士會的意思跟楚國人的意思一樣:我們是來教訓鄭國人的,不想跟楚國人作對。至於撤不撤軍,沒說。


    荀林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從外交的角度說,楚國和晉國的話都是廢話,但是,至少表達了雙方的善意,這為進一步的接觸打下了基礎。


    蔡鳩居沒有說更多的話,他沒有得到授權,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他告辭之後出來了。


    剛才先縠之所以沒有說話,是因為他沒想好該說什麽,並不等於他讚同士會的話,實際上他非常不同意士會的話。看見楚國使者走了,他把趙括拉到了一邊。


    “兄弟,士會簡直就是軟蛋,喪權辱國。你追上楚國使者,表達我們的嚴正立場。”趙括急忙追出去了。


    蔡鳩居還沒有上車,後麵趙括追了上來。


    “嘿,楚國來的,等等。”趙括大步追上來,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蔡鳩居轉過身來,看看是什麽人這麽粗魯。


    “你誰啊?什麽事?”蔡鳩居問,說話也不客氣。


    “我趙括,告訴你,剛才士會的話不恰當,我代表晉國三軍來警告你們,我們晉國軍隊來,就是要把你們趕出鄭國去,聽見了沒?告訴你們國君,識相的趕緊自己走。”趙括把自己提升為晉軍的發言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最後通牒了。


    蔡鳩居一聽,你是個什麽鳥啊?你就代表晉國三軍了。本來想直接頂回去的,想想來的時候莊王叮囑過不要多說話,忍住了,轉頭上車,回楚軍大營了。


    【第二次和平談判】


    楚軍大營。


    蔡鳩居把出使的情況一五一十作了匯報,一個字也沒有漏,甚至連晉國人的語氣和表情都盡量模仿回來了。


    “該死的晉國人,給臉不要臉,跟他們打。”大家聽完之後,都義憤填膺。


    “大家不要急,趙括是個什麽東西?他怎麽能代表晉軍?我看,士會的話才是他們的官方答複。”出人意料的是,莊王並不生氣。


    “可是,士會的話都是廢話啊,倒是撤還是不撤,他沒表態啊。”子重說話了,他對士會的答複也不滿意。


    “不能這麽說,我們平白無故讓人家撤軍,人家怎麽有麵子呢?這樣吧,蔡鳩居,還是你去一趟,跟他們商量商量,看看他們需要什麽條件才肯撤軍,啊,別跟他們爭吵啊。”楚莊王又派蔡鳩居去了。大家一看,大王這簡直是仁至義盡啊。


    “我們大王對他們的臣子都這樣謙虛,都這麽客氣,如果他們再提什麽無理要求,我們就不答應。”將領們議論紛紛,他們已經很憤怒了。


    蔡鳩居又來到了晉軍大營。


    “各位,我們大王說了,你們撤軍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蔡鳩居開門見山,連外交語言都省了。


    “嗯。”荀林父首先吃了一驚,他驚訝於楚莊王的通情達理,這樣的國君平生還第一次見到,打仗還要給對方留台階的。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感動。


    “士會,楚王這樣仁義,士會,你說說吧。”荀林父又把皮球踢給了士會。這麽多人當中,從人品和能力的角度來說,他也隻能信得過士會了。


    “我看,不如讓鄭國國君派使者過來,我們再和鄭國結盟,也讓鄭國派一個公子到晉國為人質,這樣我們就很有麵子了,就可以撤軍了。”士會的提議很現實,也很可行。


    現在,士會把球踢還給了楚國人。


    蔡鳩居沒有說話,不過他心中還是很佩服士會。


    可是,總有蠢貨以為把球握在手裏會更爽一些。


    “不行,這是楚國人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憑什麽他們給咱們劃出道來?他們先撤軍,然後再談。”先縠非常強硬,這一次他要當即表達意見了,他不想再像一個小偷一樣派人去追楚國使者。


    “我覺得可以了,人家楚國是國君啊,主動來和我們和談,我們還有什麽可說的?”荀首表態支持士會。


    “不行,就這樣回去了,楚國人會瞧不起我們的。”郤克支持先縠。


    晉軍將領們開始爭吵起來,荀林父幾次大聲製止,沒人理他。


    眼看爭吵了半個時辰了,依然沒有結果。如果不是有人來緊急報告楚軍動態,這場爭吵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了。


    楚軍什麽動態?楚軍來挑戰了。


    不是在和談嗎?怎麽楚軍又來挑戰?楚莊王出爾反爾了?


    【第一次交鋒】


    蔡鳩居前腳去了晉軍大營,楚軍將領們就開始議論紛紛,大家一致認為,這一趟蔡鳩居過去,晉國人一定會提出跟鄭國結盟以及鄭國派公子去晉國做人質的條件,而這個條件是楚莊王無法拒絕的。到時候,兩國軍隊各自撤退,晉國人今後一定會笑話楚國人。


    “奶奶的,就這麽回去了,晉國人一定瞧不起我們。不行,就算不打,也要讓晉國人見識見識我們的手段。”樂伯是楚軍中的勇士,對晉國軍隊一向就不服氣,本來憋著勁要跟晉國人見個高低,如今看見和平在望,失望得不得了。


    “幹脆,咱們哥幾個去晉軍挑戰吧。”許伯提出建議。


    “太好了,咱們去吧,殺進敵營,砍翻晉國人,再割幾隻耳朵回來給大家看看。”攝叔響應。


    這哥三個是一乘戰車的組合,許伯是禦者,攝叔是車右,樂伯是射。三個人裝備好了,殺出楚軍大營,直奔晉軍大營挑戰去了。


    三個二百五。


    三個人的勇氣還算不錯,一直衝到了晉軍中軍營前,然後張牙舞爪那麽鬧了一陣,算是示威。樂伯還脫了褲子,把屁股亮給晉國人看。


    晉國人憤怒了,打這麽多年仗,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


    三軍的主要將領都在開會,先縠手下的鮑癸(音鬼)不管那些,帶著自己的手下,打開營門,殺了出去。


    “你們,從左邊上;你們,跟我從右邊追擊。”鮑癸布置了分進合擊的戰術打法,於是,左邊三乘車,右邊三乘車,晉國人殺了過來。


    樂伯三人原本憑借著一時之勇來示威,如今真的麵對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晉國人,那還不跑?


    楚國三人組合在前麵狂奔,晉國人緊追不舍。


    “看我左邊射人。”樂伯的箭術一向不錯,一箭射去,射在一個晉軍的肩膀上,左邊的晉軍立即降低了速度。


    “看我右邊射馬。”樂伯一箭向右邊射去,正中一匹馬,連帶著整輛戰車摔倒,右邊的晉軍也小心翼翼起來。


    樂伯十分得意,一箭接著一箭,晉軍小心應對,但是依然緊追不舍。


    射到最後,樂伯一摸箭囊,哎呀媽呀,有點傻眼了,因為隻剩下一支箭了。樂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今天弄不好自己的耳朵就要歸晉國人了。


    正在危急時刻,樂伯看到了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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