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伯一家來到齊國,按照政治避難國際慣例,應該享受大夫待遇。


    齊靈公的老媽聲孟子聽說老情人來了,笑得滿臉桃花開。


    宣伯被太後聲孟子親切接見,對外的說法是問問女兒嫁到魯國過得怎麽樣,實際上呢?


    “阿宣,太好了,你真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啊,再也不要走了。”聲孟子打發了旁人,一把抱住了宣伯,二話不說,拖上床去。


    雲消雨霽,聲孟子爽歪歪。


    現在,宣伯心裏更有底了。


    老子在魯國能混,在齊國也能混。


    沒辦法,人家的本錢好。


    【叔孫豹的一夜情】


    為了長期有借口進後宮,聲孟子給宣伯出了一個主意:“你女兒不是很漂亮嗎?送給我兒子做個小老婆吧,這樣,你女兒終身有依靠了,你也有依靠了,我也能經常有個懷抱啊。”


    宣伯想想也是,於是主動把女兒送給了齊靈公,相當於平等交換,互不吃虧。我女兒給你,你媽給我。還別說,宣伯的女兒那也是曲阜一枝花,齊靈公寵愛得不得了,後來生了個兒子,就是齊景公,這是後話。


    宣伯在齊國過得很滋潤,有的時候靜下心來想想,其實不搞鬥爭,安心過日子也挺好。


    這一天,老情人沒有來請,宣伯決定一個人上街去轉轉。臨淄的街頭有很多商鋪,還有國家大妓院,遠比曲阜要繁華熱鬧得多。


    宣伯走在街頭,走走停停,一路觀賞。突然,身後有人喊道:“大哥,怎麽在這裏遇上你?”


    宣伯回頭一看,不是別人,誰?三弟叔孫豹。


    兄弟相見,同在異鄉,照理說就該抱頭痛哭。可是,兩人並沒有激動,更沒有抱頭痛哭,甚至,都沒有問對方為什麽這個時候會在這裏。為什麽?因為有些事情是不用問的。


    “兄弟,過得還好嗎?”宣伯問。


    “還好,大哥,還習慣嗎?”叔孫豹問。


    “還好。”


    “大哥,你慢慢轉,我有事先走一步。”


    “好。”


    兄弟相見,既不問對方為什麽在這裏,也不互相留地址,怎麽回事?魯國人不是很講究親情嗎?三桓家族不是很講究親情嗎?


    這,要從叔孫豹為什麽在齊國說起了。


    俗話說: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叔孫豹兄弟三人,大哥宣伯風流倜儻,但是薄情寡義,心胸狹隘;老三叔孫豹則很重情感,為人忠厚而且博學多才。整個三桓家族,沒人不喜歡叔孫豹,都說他像他叔叔叔仲惠伯。尤其季文子非常看好他,常常說他是下一輩中最傑出的人物。


    宣伯本來就很嫉妒季文子和孟獻子,看見弟弟與他們交往密切,再加上弟弟的名聲遠比自己要好,因此從內心很嫉妒弟弟,平時處心積慮防著弟弟,有表現才能的機會也都故意不給他。


    按理說,以叔孫豹的人品和學問,早就應該在魯國政壇崛起了,可是,親哥哥的百般阻攔,讓他根本看不到出頭的日子。


    幾年前,叔孫豹決定移民齊國,一來是待在魯國已經沒有什麽意思,二來,叔孫豹也料到宣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想在齊國掙個前途,也算避難。


    叔孫豹沒跟哥哥打招呼,一個人起身前往齊國。


    到庚宗這個地方的時候,天已傍晚,叔孫豹來到了一戶人家,這家隻有一個女人。叔孫豹又累又餓,於是向她討口水喝,討口飯吃。


    女人很慷慨,為叔孫豹燒水做飯。吃飽了喝足了,叔孫豹道了謝。正要起身,看看天色已黑,似乎不太好走。想要留下來過夜,又不太好開口。


    “天黑了,住一宿再走吧。”女人說。


    女人長得很難看,皮膚又黑。叔孫豹想想,既然人家沒有什麽忌諱,就住一晚上也無妨。何況,這麽晚了,去哪裏都不安全。


    就這樣,叔孫豹住了下來。


    女人家裏隻有一張炕,女人讓給了叔孫豹,說自己去睡柴房。叔孫豹哪裏好意思?一定要讓女人睡炕上,自己睡柴房。


    “你是客人,你睡炕上吧。”女人說著把叔孫豹推到了炕上。


    “不行,你是女人,你睡炕上。”叔孫豹拉住了女人。


    你拉我扯,三下兩下,兩人雙雙倒在了炕上。女人壓在叔孫豹的身上,兩個乳房軟軟地頂著叔孫豹的胸口。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叔孫豹看不清女人的臉,隻能感受到女人急促的呼吸和胸口激烈的起伏。叔孫豹那時候還沒有結婚,他哥哥並不關心他的婚事。這樣的誘惑對於叔孫豹來說是致命的,他決定嚐試一下傳說中的一夜情。


    “你,你要了我吧。”女人先說了。


    “好,好。”叔孫豹求之不得,這就算是對這頓晚餐的報答吧。


    幹柴烈火,熊熊燃燒。正應了那句話:關了燈,看誰都是小英英。


    當天晚上,春風幾度,隻嫌夜短。


    【叔孫豹的幸福生活】


    第二天直睡到中午起來,叔孫豹看見懷裏這麽個醜女人,不免有些後悔。但是想想有吃有喝還有女人睡,這樣的好事哪裏去找?雖說這女人醜些,可是人家心地善良啊,真善,然後才是美啊。


    女人起來,做了飯,叔孫豹吃罷中午飯。女人的意思,還要溫存一番。可惜的是天太亮,叔孫豹對她完全沒有性趣。


    “多謝你了,我要走了。”叔孫豹說。


    “你,能不能不走?我能養活你。”女人說。


    叔孫豹笑了,這個女人倒是很純真的。


    “你養不活我的,我也不需要別人養活,我真的要走了。”


    “那,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女人請求,她真是舍不得叔孫豹。


    “我叫叔孫豹。”


    “啊,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叔孫豹?我,我,我賺大發了。”女人興奮起來,叔孫豹是每個魯國女人的夢中情人,卻上了自己的炕。“那,你這是要去哪裏?”


    “去齊國。”叔孫豹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女人,終於還是走了。


    女人送了很遠,一路上都在哭。《左傳》的說法:“哭而送之。”


    叔孫豹到了齊國,暫時投靠了好朋友公孫明。公孫明也不是齊國人,而是衛國人,不過現在在齊國已經混得有鼻子有眼了。


    借著公孫明的幫助,叔孫豹迅速混入上流社會。小帥哥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再加上原先的好名聲,沒多長時間就得到一致好評,被譽為金牌王老五。在齊國,國、高兩家有招贅外國女婿的習慣,這一次,叔孫豹博得了國家的欣賞,於是成了國家的女婿,有房有地有車有老婆,在齊國繼續吃香的喝辣的。老丈人允諾:有合適機會,推薦你做齊國的大夫。


    沒多久,老婆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孟丙和仲壬。這兩個名字起得實在沒有學問,放在現代,就相當於叫大a和二b。


    說起來,叔孫豹的本錢也不錯。


    在齊國的日子過得不錯,叔孫豹也是樂不思魯了。


    有一天,叔孫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天塌了下來,自己拚命撐著,可是眼看就撐不住,幾乎要被壓死。怎麽辦?找人幫忙。


    回頭一看,身後有一個人,這人長得巨黑,有點駝背,眼睛深陷,還有一張豬嘴,整個就是一黑人兄弟。叔孫豹急忙叫他:“牛,快來幫忙。”結果這個叫牛的人上來幫他的忙,撐開了天,救了他一命。


    夢醒之後,叔孫豹把家人們都給叫來,看看誰長得比較像夢裏的人,結果一個也不像。


    盡管這樣,叔孫豹堅信,這一定是上天給自己的暗示,這個叫牛的人一定可以幫自己。


    等到宣伯被趕出魯國,叔孫豹有一種預感,這個叫牛的人就要出現了。


    而當叔孫豹在街頭碰上哥哥之後,他的預感就更加強烈,這個“牛”人應該就在附近,也許,就在哥哥的家裏。


    所以,盡管叔孫豹並不想再見到哥哥,可是,他還是打聽到了哥哥的住處,以送食物為借口,來到了哥哥的家中。


    宣伯沒有想到弟弟會來看自己,一時之間還有點感動。


    兄弟兩個寒暄一陣,比上一次在街頭偶遇親切得多,話題也更深入一些。叔孫豹裝作很關心的樣子,問哪些人隨哥哥一同避難,問了一通,倒都是老家人,沒有一個長得像牛的。中間,叔孫豹還以上廁所為名,在哥哥家中轉了幾轉,也沒有發現牛。


    叔孫豹有些失望。


    “兄弟,據我猜想,季文子叔叔一定會想辦法保全我們家族的地位,所以肯定會來招你回去,你準備怎麽辦?”宣伯問弟弟,意思很明顯:你能不能讓給我?


    “嗯,我盼望很久了。”叔孫豹回答得很快很簡明,毫不掩飾。


    到了這裏,兄弟倆確實也就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兩人都很失望,於是在失望中分手了。


    【叔孫豹回國】


    宣伯的判斷沒有錯,幾天之後,魯國的使者到了,找宣伯的。


    “難道讓我回去了?嘿嘿,多半是老情人幫我說話了。”宣伯還想好事呢。


    使者不是老情人派來的,而是老情人的兒子派來的。


    “宣伯,還好吧?”使者問。


    “還好還好。”宣伯抑製住自己的激動。


    “那什麽,恭喜啊,主公讓我來召你回去,恢複叔孫家族的一切權益,您官複原職啊。”


    “真的?”


    “我還騙你?來看看,這是主公的詔書,我給你念念。”使者取出詔書,朗聲宣讀:“茲念叔孫家族為國出力多年,不忍無後於魯國,特恢複叔孫家族一切待遇,並令叔孫豹為族長,即日回國。”


    使者念完之後,宣伯的臉色立即就變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錯了。啊,告辭了告辭了。”一邊說著,使者一溜煙走了。


    也不知道使者是存心要羞辱宣伯,還是真的弄錯了,總之,就找到了宣伯。


    “唉——”宣伯長歎一口氣,這下,叔孫家族保住了,可是,自己回去的路永遠堵上了。


    為什麽魯成公還要恢複叔孫家的地位?說起來,還要歸功於季文子。


    在趕走宣伯之後,季文子就召開了三桓家長會,與會人員隻有季文子和孟獻子兩個人。


    “記得當年為你爺爺的事情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們是四個人;為你惠伯叔叔的事情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們是三個人。如今,家長會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照這個勢頭下去,也許下一次隻能一個人開會了。”季文子說,說得很悲情。


    “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三桓家族應該互相支持,才能長久昌盛下去。宣伯不仁,我們不能不義。叔,有什麽您就說,我聽您的。”孟獻子是個明白人,知道季文子想要做什麽。


    “宣伯被趕走是罪有應得,但是,叔孫家族不應該就此淪落啊。我想著,他們一共三兄弟,老大是個混蛋,老二死得早,可是老三叔孫豹還在齊國啊,這孩子也很懂事。我看啊,讓他回來接掌叔孫家族,你覺得怎樣?”季文子的想法,宣伯滾蛋了,但是叔孫家族要保留。


    “叔,我聽你的,咱們找機會跟主公說。”


    叔侄二人達成一致,之後幾天,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說服了魯成公,於是,魯成公派人去齊國請叔孫豹回國。誰知道使者走錯了門,先去通知了宣伯。


    從宣伯家裏出來,使者去找叔孫豹,結果也巧,就在大街上碰上了。


    “哎,你就是叔孫豹吧?”使者認識叔孫豹。


    “我是叔孫豹,你是?”叔孫豹聽對方的口音,已經猜出個大概來。


    使者大喜,就在大街上掏出詔書給叔孫豹看了,然後說:“季文子讓你接到消息之後立即回國,否則夜長夢多。”


    “那,我回家收拾收拾,帶上老婆孩子。對了,這事情別人知道嗎?”叔孫豹問。


    “這個,實不相瞞,我剛才走錯了路,先到宣伯家去了,這事情,宣伯已經知道了。”使者實話實說了。


    “那還回什麽家?走吧,我現在就跟你走。”叔孫豹當機立斷,連家也沒回,直接就回了魯國。


    因為是不告而別,叔孫豹的齊國老婆很生氣也很失望,後來改嫁了公孫明。叔孫豹為此非常生氣,因此一直沒有接兩個兒子回魯國,直到兩個兒子長大了才接他們回來,這是後話。


    【牛來了】


    回到魯國,叔孫豹繼承了叔孫家族的一切,搖身一變成了魯國的卿。


    沒多久,一個女人提著一隻野雞來找他,不是別人,就是去齊國路上發生一夜情的那個女人。


    “自從你走之後,我,我,我就懷上了,嘻嘻,嗚嗚嗚嗚……”女人說,一陣笑一陣哭。


    “是兒子?”叔孫豹有點驚喜,畢竟,那是一個難忘的晚上。


    “嗯,現在都能提著雞到處跑了。”


    “帶來了嗎?”


    “門口撒尿呢。”


    “快叫進來。”


    叔孫豹一夜情的兒子就這麽出場了,叔孫豹看見自己三歲的兒子的時候,驚得目瞪口呆,為什麽?因為兒子奇醜無比,醜到什麽程度?巨黑,有點駝背,眼睛深陷,還有一張豬嘴。這不就是自己的夢中人嗎?


    “牛。”叔孫豹脫口叫了一聲。


    “哎。”沒想到,這兒子就叫牛,真牛。


    這就是天意,叔孫豹相信,這就是天意。從此之後,叔孫豹十分寵愛這個兒子。


    這也是後話。


    【生猛子】


    叔孫豹回國,整個叔孫家族重獲新生,在齊國的叔孫家族成員紛紛回國,隻剩下宣伯一家幾口孤零零地獨在異鄉為異客。


    宣伯很鬱悶,但是更鬱悶的事情隨後來到。


    聲孟子其實應該叫生猛子,40多歲的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自從宣伯來到,生猛子就天天要詢問女兒的情況,或者讓宣伯來詢問自己女兒的情況。


    “宣伯,太後又想女兒了。”生猛子的人又來相邀了。宣伯心說:想什麽女兒?想我了。


    宣伯進宮,生猛子自然不會客氣,直把宣伯折騰得筋疲力盡,才算滿足。


    “親愛的,看你好像性致不高,難道,有什麽心事?”生猛子倚在宣伯的懷裏,嗲嗲地問。


    宣伯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宣伯的身體一向不錯,不過最近這段日子過得有些艱難。想想看,在魯國的時候,那邊的穆薑也是個生猛子,整天把宣伯籠在宮裏,一天不上幾次床是過不去的。如今來到了齊國,這位生猛子也不遜色,每天想一次女兒是至少的,有時候要想個兩三次。


    原本就算辛苦一點,宣伯也覺得苦中有樂。可是,從前跟生猛子上床,感覺是打個野食,搞個一夜情,還挺刺激。如今成了例行公事,把自己弄得跟牛郎沒啥區別了,這感覺就不美妙了。


    心裏雖然這樣想,嘴上不能這麽說。


    “嗯,你說嘛。”生猛子還要逼問。


    “唉,”宣伯歎了一口氣,半真半假地說,“我,我想念家鄉了,我想回魯國去,就算當個農民伯伯我也願意。”


    “嗯,不行。”生猛子一下子坐了起來,在宣伯的臉上擰了一下,假裝嗔怒地說:“你真壞。你要是走了,我會空虛的。這樣好不好,我讓我兒子提拔你當卿,跟國家、高家平起平坐,好不好?”


    “不要不要。”宣伯連忙拒絕。


    “嗯,要嘛,偏要嘛,我還要。我又想女兒了,嘻嘻。”


    宣伯人間蒸發了。


    宣伯是被逼的。


    宣伯知道,在齊國待下去,隻有兩條路,而兩條路都是死路。別人是死路一條,他是死路兩條。


    第一條死路就是死在床上,而且很可能是生猛子的床上;第二條死路是死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就是俗話說的死無葬身之地,為什麽要這麽說呢?作為一個外來戶,老老實實過日子是沒有問題的,跟國君的老娘上床也是沒有問題的,其實,從魯國到齊國,國君都知道誰在跟自己的老娘上床,不過都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一旦一個外來戶不在床上混,而在官場上混,那就離死不遠了。宣伯知道生猛子一定會讓自己當上卿的,那算是對自己在床上的貢獻的回報。可是,當上卿的後果就是引起齊國人的憤怒,到時候隻怕自己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所以,宣伯隻有逃命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據說,宣伯後來逃到了衛國,結果同樣享受卿的待遇,而衛獻公的老娘很喜歡他。至於是不是有進一步的發展,史書沒有記載。


    現在的問題是:宣伯跑了,生猛子怎麽辦?她會空虛嗎?如果她空虛,她會用什麽來填補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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