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落揚聽到此言悶頭後退半步,在皇宮他是皇帝寄予厚望的愛子,可宮外建府不過三年,受盡了朝廷那幫惺惺作態的人奉承,又不曾想會淪落到被人彈劾的地步。他心知肚明除了那人沒有人會視他為眼中釘,如今被貶至此地都是拜那人所賜,本以為在這裏殺幾個蠻人就能將功補過,重返朝廷,誰知現在卻彈盡糧絕,落了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境地。


    他鬆開了對麵人的鎧甲,眼裏盡是落寞,正當他舉起撤退的手勢時,外麵闖進來一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


    “殿下,您可萬不可上了韋王的當啊。”那年輕小將手裏緊握著已經殘裂的大刀,熾熱的目光朝馮落揚投去。


    賬內所有人聞聲望去,魏崢厲聲嗬斥道:“小子,你可知冒然闖入統帥營帳是何罪?”


    “你怎知是那人的陰謀?”


    眾人又向馮落揚望去,方才還滿臉倦容的統帥,忽然間眼神裏卻放出了光芒。


    小將走向前去,直到站在馮落揚眼下,沉聲回道:“因為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算計。”


    這小將的一句話讓他豁然開朗,馮落揚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等退下。


    “殿下,從京城到這裏,隻要你在這荒蕪之地絞殺蠻人,韋王就不會抓到你的把柄,陛下也更沒有理由治你的罪,可如若你離開這裏,就會有人告你無旨撤軍之罪,到時候就不是被貶這麽簡單了。”


    小將目光如炬,語氣甚是堅定。


    馮落揚自知處境猶如懸崖勒馬,思慮良久很不是滋味。


    “相信殿下不想成為大齊的懦夫吧。”小將故意刺激道。


    “大膽!”


    這一刺激果然有效,馮落揚深吸了口氣,拍著小將的肩頭朗聲笑著,如著了魔一般。但小將知道,他已經做下了決定。


    “我願誓死追隨殿下。”小將跪地揚聲道。


    馮落揚仰天大笑道:“小子,是個人才,姓甚名誰啊?”


    “白詹。”


    馮落揚很是欣賞地看著白詹,“多大了?”


    “十九。”


    馮落揚重複道:“十九?!”搖了搖頭,沒想到一個隻小了他兩歲的小子竟有這般膽識,不得不欽佩。


    “去,告訴魏將軍,整軍進攻。”


    “是。”


    清晨,書香苑內阿執乖乖早起練起了晨功。為了裝模作樣表現出自己為了寶劍的決心,她真是付出了太多美夢的時間了,一邊手執木劍,一邊賭氣似的使著蠻勁。


    小橘蹲在阿執身邊耷拉著腦袋觀察著,總覺得今天的阿執說不出來的怪異,是習劍動作比之前端正了?還是今日沒有賴床?


    白子清看著時辰匆匆走進書香苑,原以為某人依舊賴床,沒曾想一把劍就給了她這麽大的決心,但又仔細一瞧,不由大驚失色。


    那行雲流水的動作,每一個步伐,每一個轉身揮劍,都是禦風劍法的招式,可她從未教過阿執這些。白子清正想看個究竟,阿執卻收了手,她連忙退出書香苑內轉身離開。


    夜裏,書香苑內母女二人溫情四溢。這幾日忙著采買年節用的東西,白夫人甚少來與阿執聊聊心事。自從阿執去了冥山,白夫人對這個女兒的了解便少之又少,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她也隻想好好同阿執說說話。


    阿執已經換了寢衣側躺在母親腿上,白夫人拉著阿執的小手,她能感覺到這丫頭的小手比以前厚了,知道女兒在冥山辛苦,神色不由露出幾分心疼。


    “娘,張家叔父與爹是何交情?”阿執心中有一個事思來想去好些天,還是決定先同母親說比較好。


    “很好的交情。”白夫人答道。


    “可是交情也有很多種,很好的交情,到底有多好?”


    “張家與白家世代交好,你爹年輕時又曾出手救過張家夫人,這麽說來算得上過命的交情。”白夫人一邊摸著阿執墨黑的長發,溫聲道。


    阿執甚是不悅,半天不說話,白夫人見阿執有心事,柔聲問道:“怎麽啦?有事就同娘說說。”


    阿執知道這件事若與母親不說那就得對著時喜時怒的父親說,再三猶豫,還是狠下心來開了口:“娘,我一定要嫁人嗎?”


    白夫人在阿執頭上的手頓了一頓,阿執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又不想委屈了自己,還是想與母親說說。


    “為何?”白夫人依舊柔聲問道,聽不出絲毫不悅。


    阿執坐起身來,細細講來:“娘,那張潼玉過了年也有十六了吧,等到我及??他都有二十啦,與我年紀相差五歲,五歲啊!更何況近日與他接觸,他不僅為人甚是傲嬌,而且說話……反正如若真的我嫁了過去,定不會與他合得來,對啦,還有那張淩才,滿嘴鬼話,反正我也不喜歡。”


    阿執盤腿坐在床邊,說著說著就很是激動,就像讓母親知道她多不喜歡那張家兩位公子。


    白夫人知道阿執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但她還是低眉認真聽了阿執所言,輕聲一笑,“即便如今不喜歡,這親事也應當是你及??之後再議。如今放寬了心,全當沒有這回事,可好?”


    “不好!”阿執聽母親之言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眉頭一皺,兩個大眼睛怨怨地看著母親。


    白夫人知道阿執的執拗,不解決絕不罷休,但她也不能隨便鬆了口,隻好哄著阿執睡覺。


    白夫人走後,阿執輾轉反側,若是不退婚,將來我若是不在爹娘身邊,沒有人嫁去張家,那麽張潼玉會不會報複爹娘啊?還有兄長離家前所說的話到底是何意啊?


    一夜難眠。


    翌日,潼玉和淩才來到大堂辭行。白興昌沒有想到他們不過待了短短兩日就要離開,但又心知他們為何歸去,也沒有挽留。白夫人為他們準備好了路上的吃食,一幹人都在為他們送行,唯有阿執冷眼看著他們出了白家的門。


    一群人將潼玉二人送到了馬車旁,白興昌爽朗笑道:“回去定要代我白家向你父親拜年啊。”


    “一定。叔父定要照顧好身子,帶著叔母來我們府上與家父暢飲啊。”潼玉從容笑道。


    臨行前白子清和白夫人又同潼玉說了些話,兩人才上了馬車。


    離別之時,潼玉也不知為何掀開了馬車窗,正對上倚靠在門柱邊上的阿執,潼玉頷首以示告別,可能他也沒有想到阿執會拱了拱手向他告別。當潼玉放下馬車窗,一時間他竟上揚了嘴角,果真是個奇女子。


    多年後,世事難料,兩人再次的相遇卻沒有如今這般平靜,但卻足以讓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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