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不治低著頭不敢回頭看去故意裝作擺弄著竹編上的藥草,可顫抖的雙手和澎湃的內心怎麽能掩蓋得了這多年來的思念,他恨不得直奔向她,擁她在懷裏,告訴她當年的一切都是他的錯,即便被她親手殺死他也心甘情願,隻是如今他這個樣子......或許還不如一個乞丐吧。


    正當這時藥不治隻覺頸肩一涼,一把劍輕輕抵在他的脖子上。


    “何人?在此處做甚?”背後的人冷言道,與當年口吻絲毫不差。


    藥不治屏息凝神,定定的滯住,手中不停地搓著一片草葉,難掩慌亂。


    白子清麵若冰霜,傲然地盯著麵前這人,厲聲問道,“說,你到底是何人?”


    藥不治刻意沉聲回道,“一介江湖郎中罷了。”他的回答與當年亦一字不差。


    白子清神色潰散,她瞥了眼四圍平鋪在地的藥草,又打量了許久麵前人的身姿......怎麽會,他怎麽會在這裏......


    藥不治見背後的人片刻不語,心下突然感受到了身後冰冷的目光,是啊,那麽多年的日日夜夜相伴,她怎會認不出來自己。


    藥不治低眉緩緩轉身,這是他們二十四年之後第一次相見。


    白子清顫抖著將劍移開,惴惴不安地盯著那人轉過身來,她多麽希望這人不是他。


    她緊握著手中的劍柄,直到看清那人的容顏......


    那一刻心中的澎湃,兩人都已淚目。


    藥不治望著那一身素衣的她,依舊意氣風發,依舊眼含冷意,可是那淚水又是什麽,藥不治嘴角漸漸上揚,值了,就算此刻是讓他死,都值了。


    白子清看著麵前這個曾經的故人,雖是思念,卻也抵不過心底的萬般哀痛,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又在腦中重現,思及此處,白子清又旋即舉起手中的佩劍指著藥不治。


    她冷聲吼道:“你不該在這裏,你不該再出現,今日我放你一馬,快走吧,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藥不治眼眶濕熱,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眠兒,還能聽到你的聲音,我便安心了。”


    白子清又何嚐不是欣喜,但是曾經的舊怨怎會輕易抹去,萬般情緒一觸即發,她扔下手中的佩劍掩頭痛哭。她恨自己的不甘,恨自己這些年來的放不下。


    藥不治往白子清身邊走去,卻被白子清怒聲嗬住:“藥不治!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藥不治立馬後退,他了解她,這個世上還沒有她不敢做的事,當年是,現在亦是。


    “眠兒,當年的事我從未請求過你原諒,可如今我已與藥氏無關,我的命全在你手上,生還是死,全憑你。”藥不治道。


    須臾,白子清還是當年的白子清,笑一刹那,哭亦是一刹那,所有的理性都致使她拿起手中的劍疾步向藥不治走去,直到刺進藥不治的右肩。


    藥不治依舊溫情看著白子清,一動不動。


    白子清怒吼道:“你與藥氏無關,關我何事,你的生死又關我何事,我隻在乎當年我的孩子是被你親手殺了,我隻在乎你母親要至我於死地而你卻像個死人般不睬不理,如若當初我兄長沒有來的及救我,如今你還會看見這個被你拋棄的女人站在這裏?藥不治,我給你機會讓你活,你卻執意選擇死,就別怪我了。”


    言畢,白子清手中的劍奮及拔出又朝著藥不治的胸腔狠狠刺去。藥不治張開雙臂閉眼任由白子清泄憤,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落在白子清背後,白子清隻覺眼前一黑,便身下一軟朝前倒去,藥不治不顧肩上的傷一把將子清往懷中樓去。


    “老鬼,隨我去觀裏吧。”


    旁邊身著棕色粗布衫,男子發髻的年輕女子,輕聲說道。


    阿執剛回到道觀裏就發現白子清不在房裏,本以為她獨自去山下閑逛了,卻未曾想到她會來這裏。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偶然聽到他們的過往,阿執心緒甚亂,但既然兩人已經相遇,倒不如來個了斷。


    夜裏,白子清終於醒來,身旁的阿執已經趴在塌邊睡著。她思起昨日之事,淚水奪目而出,蒙著頭悄聲抽泣著,生怕讓阿執發現自己的悲傷。


    夜的悲傷又有何人懂?


    翌日,阿執從塌邊醒來,白子清亦如往常一樣坐在院中飲茶,依舊冷傲自持似是無事人一樣。


    此時的阿執立在屋門前靜默著看著傲然自若的白子清,盡管自己已經過了及??,但從未真正曆經世事,她體會不到白子清和藥不治之間的糾葛,她隻明白她的姑姑很傷心很傷心,藥不治很內疚很內疚。回眸看了看側院的廚房,平常此時鬆翠應該在做午飯,但是今日她並未看見炊煙升起,想必鬆翠定是與這件事少不了糾纏。


    阿執定定站在門前思襯,卻不知鬆翠端著一碗清湯已經在自己身後良久。


    “阿執,把這碗湯給觀主端去吧。”


    阿執頓時回眸。


    鬆翠的語氣與平日並無差異,將一碗清湯交給阿執後,便快步離去了。阿執望著鬆翠那般說不出的悲傷身影,自知自己坐下了錯事。


    她走去將湯碗放在白子清手邊,不像往日般笑鬧。


    “姑姑,喝些吧。”阿執緊緊盯著白子清臉色,小心說道。


    “鬆翠呢?”


    白子清沒有管眼前的清湯,語氣裏有著莫名的緊張。


    “鬆翠方才讓我給你端來這碗湯後就朝院後去了。我去給你把她喚來。”阿執說著轉身及走,卻被白子清緊緊扯住。


    “不必了,想必此時她最不願意見的便是我了。阿執,去告訴後山的那人,情怨已了,不必掛懷,我與他此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白子清說這些時眼睛迎著剛剛升起的太陽,像是在對從前的往事告別。


    “姑姑,他真的做了那些事嗎?”阿執問出這句話後便後悔了,這句話無非是給白子清已經釋懷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白子清手中握住的茶杯突然一緊,目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她從未想過自己在侄女麵前高高在上了十多年,如今卻似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哭泣。


    阿執見白子清這般,心中滋味甚是雜亂,隻恨自己為何趁了口舌之快。細細想了片刻,白子清還不知自己拜藥不治為師之事,既然剛才的話已經問出了口,倒不如一次交代了。


    阿執緊咬著牙跪在白子清身下,喃喃道:“姑姑,都是阿執不好......”


    阿執將腦袋壓到最低不敢看向白子清,她根本猜不到白子清聽到這件事後的神態,也不敢去想,隻覺全身在顫抖,但她依舊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前些年我......已經拜在藥不治門下......但我不知那人竟是姑姑口中的負心人,都是阿執的錯,姑姑,你罰阿執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蘭花殆盡江山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聲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聲渡並收藏蘭花殆盡江山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