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執所言皆出自肺腑,潼玉哪裏知道阿執心中所想,現下隻覺心中百般難受,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前的一點私心。


    仙老緩緩起身,看不出絲毫別的神情,唯有一雙深邃的深灰色眸子緊盯著阿執,直到走到阿執麵前。


    阿棄立在一旁不知如何自處,望望這個,看看那個,隻聽到背後有人刻意輕咳,這才走回了自己宴桌。


    仙老輕撫著阿執額頭,他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丫頭,不僅是她擁有過人的劍法天賦,而是她不願被世人束縛的歡脫性子,唯有這一點便是他祈求了一生也做不到的。


    “人活於世,唯有遵從於自己,才算的上人生。起來吧,孩子。”


    仙老扶著阿執肩膀提著力氣將她攙起,阿執哪裏敢看向仙老,她的這一舉動隻怕白興昌知曉後會不顧一切前來揍她,她憂心著的不過是怕他們傷心。


    阿執耷拉著腦袋,若她此時能看見仙老神色,或許就不會有之後的種種了……


    潼玉此時哪裏還能坐的住,起身走到阿執身邊,緊緊握著阿執一隻手,若說他這是懺悔,倒不如是將功補過,他沉沉說道:“謝師父成全她,此事我也有錯,我不該隻顧自己所想,宴會結束後我願領罰,心甘情願……”


    “不,與你無關。我不是不願意留在這裏,這裏有我的朋友,有我尊崇的人,最重要的是有你,我隻是想要遵從自己底心,願自己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心甘情願的。拜在仙老座下,雖然無上榮耀,卻非我所願,這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牽扯到自己。”


    從前的她向往自由,於是她選擇了獨身前往北狄,現在她的向往是什麽,她不知,她隻知自己願意待在這裏,願意和潼玉待在一起,她不希望自己肩負著的是“責任”,她要自由,要江湖,要愛恨。


    潼玉麵色漸漸難看,兩個人之間,兩個愛人之間,如何分你我?仙老瞥了潼玉一眼,搖頭笑著道:“白婉兒,這天下人隻知雲巔峰,可這江湖人知道的那可就不止雲巔峰了,你可以遵從自己,我不逼你,我相信白興昌更不會逼你,這裏你若要留,可以,你若要走,我亦不攔,但你要知道,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江湖亂世哪裏可以任你所為?哪裏又可以容你所為?”


    阿執隻覺頭上如萬雷轟頂,她回看了身後眾人,那麵麵相覷皆是指責,直到她看到那雙依舊清澈的雙眼,她才意識到她的任性傷害到了她在意的人,即便他不說,她亦能感覺得到他的傷心。


    阿執的淚水忍不住了,她反握著潼玉冰冷的手,回想著他因為自己所受得傷,所受的罰,她愧疚於自己想要逃避的責任,自責於自己剛才所說的“我的事”。


    或許來源於害怕失去,或許來源於不自信,潼玉終還是開口問道:“你……可有想過留在這裏,可有想過與我在一起?”


    阿執愣了,慌張搖頭,淚水滿麵,不,她從未如此想過與他分開,她……隻是……想要逃避成為清羽幫的“暗士”,她承擔不起家國的責任,可她如何在潼玉麵前說得出這些,他是那麽一個肩負己任的人。


    潼玉不再多問,奮力扯下阿執那隻手,轉身離去,走出了韶天大殿。


    眾人瞠目,唯有前排的幾個人聽到了仙老他們所言,後邊的人即便聽不清也猜得出潼玉現下是何心情。


    仙老哀歎一聲,睨著阿執那張回望殿門的側顏,輕聲道:“孩子,我給你時間,畢竟你涉世未深,念山長你幾歲,貌似成熟老練,實則性情至純,你的話傷他不輕啊。”


    仙老不愧是仙老,看人麵,識人心,絲毫不差,一眼便能看穿,阿執不悔自己所為,卻悔沒有早些告訴潼玉自己想法。


    也罷,潼玉不是不講理的人,隻要她解釋,還是能解開潼玉心裏的結的。


    此時大殿上眾人紛紛猜測潼玉因何離去,無人注意徐耀宗手下慌張入內,剛進了大殿就摔了個大跟頭,可也顧不上腿上疼痛,扯著長袍嘶吼著道:“仙老,快救我家小姐,仙老……”


    那人嘶聲力竭,哭啞著嗓子不停喚著仙老,桃夭見狀忙跑去將他扶著走到仙老麵前。


    仙老催促著問道:“可是千染臨盆在即?”


    阿執心下突然一揪,她雖然未曾親自接生過,可徐千染的脈她也是把過的,臨盆按理還有半月有餘,脈象也算是平穩的,這突然臨盆必是出了什麽岔子。


    阿執惦記著千染身子,不等那手下多說一句,悶頭提著裙角便奮不顧身往天樞閣跑去。


    仙老默默搖頭,嘴下卻暗自帶著笑意,沒想到還是個重情義的丫頭。


    回看那手下,神色又似是凝重,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是紫鳶姑娘,小姐本就這幾日心神不寧,閣主也是憂心著小姐身子,宴會沒開始多久就領著小姐回了屋子,紫鳶因為輸了白姑娘正在氣頭上,誰知回去的路上遇見了……”


    “誰?”


    “遇見了……起良師兄,起良師兄似是知道紫鳶出言不遜辱了白姑娘,兩人二話不說便起了衝突,小姐聞聲出了房門,正巧不巧瞧見了起良師兄,這才……”


    “白婉兒!”


    那手下話未說完,殿外一男人便手提長劍大吼大叫急匆匆入內。


    仙老低著雙眸,默默打量著這多年未見的臭小子。


    曹善跪地匆忙行禮:“見過師父,弟子今日有要事找白婉兒,求師父暫且念著師徒情意為弟子行個方便。”


    仙老不語,麵無表情攆著胡須低眼看著曹善。


    莫洞庭最是看得出仙老所想,這老家夥這麽多年過去了,死脾氣半點未改,就是喜歡捉弄人,還裝的那麽深沉。


    莫洞庭起身走去扶起曹善,朗聲解釋道:“白丫頭已經往天樞閣去了,你也就別傻等啦。”


    曹善抬眼看去,麵前長者素衣道服,麵容消瘦,氣從丹田,必是莫洞庭無疑,忙聲道謝又看了眼仙老,退著步子拱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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