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識這個人人口中的九殿下馮落塵,更不知他何時有了這麽一個同父異母的血肉至親,聽著送飯人與身邊下人閑暇時聊起,他才知曉馮落塵已經請命去了北狄,而此次一役對於大齊來說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馮落揚愁愁蹙眉,即便他已經是個庶民,即便他在身邊人眼中是個不會說話的廢人,他的心竟還是跟著大齊的百姓與朝政割舍不開的,哪怕他這能獨自一人坐在這四角的牆下。


    阿執揮鞭策馬,一路上都在為能早日到達成州而日夜兼程,還好紅豆擁有上好的血種和堅強的忍耐力,否則按照阿執這樣趕路的法子,估計不出三天紅豆就已經倒在了路上。


    成州偏遠又位處西北方向,越往北走去,阿執的身體就明顯虛弱些許,入了秋的氣候加上北邊的幹冷,沒有幾日阿執便不再逞能,到了夜裏便會找客棧投宿。


    眼看已經走到成州角下,沒成想成州東邊竟被封了路,阿執緊緊裹著一個白狐皮的毛披風一手拉著紅豆緩緩沉著步子朝成州方向慢慢挪步。


    就在靠近成州城下的時候,身後一男人騎著快馬手中搖著一個黃紅色相間的‘齊’字樣旗幟,城下百姓聽到身後馬蹄聲愈來愈近,紛紛疾步讓開一條路讓這騎馬的男人疾馳而過,就在這個男人騎馬來到城下時,他很是激動地喊道:“九殿下領兵攻占北疆,成州刺史速速前去覲見!”


    就在此時,阿執才意識到了先前自己在客棧聽到過的‘九殿下’是為何人,她從這高喊‘九殿下’的男人身邊緩緩走過入了城門,背後那眾人紛紛雲說的人在她心裏就好像隻是一個名字,她不管這‘九殿下’是何模樣,更不管他為何出戰北狄,眼下她最在意的隻是親人的安慰,還有潼玉的生死。


    阿執悄悄上馬不再耽擱一分一毫,揮著手中馬鞭便來到了曲府門口,這裏還是和她離去時無差,她重重叩門,開門的下人見到阿執先是驚訝又是欣喜,急匆匆地帶著阿執進了府中。


    “曲姐姐在作甚?”


    阿執根本等不及去在意曲府幾日後的婚事,滿心裏都是曲府和白詹的安危。


    下人走在阿執身前,咧嘴玼笑道:“小姐正在房中準備幾日後的婚事,還好姑娘來的早,也能幫著小姐斟酌斟酌婚禮儀事。”


    不知為何,此時的阿執每每聽到別人提起白詹與曲昭的婚事,憂愁之上竟無半分歡喜,她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掩蓋自己焦灼的內心。


    走到先前白詹所居住的房門口,幾個丫鬟看見你阿執這張熟悉的麵容都興高采烈地跑來行禮,有的還很是興奮的高喊曲昭。


    “誰?阿執嗎?”


    聞聲望去,門後出現的那襲玫紅色襦裙不是曲昭還能是誰,阿執總算欣慰的笑了一笑,可再沒有從前的歡脫。


    “曲姐姐。”


    阿執也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近日莫名存在的幾分不安,她見曲昭歡笑著出門迎她也不笑鬧,也不提婚事,隻是提著自己的裙角幾個步子跑去緊緊抱著曲昭,嘴裏一遍遍喚著,“曲姐姐......你還好嗎?”


    曲昭似是沒有想到阿執會突然這麽親熱,拍了拍這個倔姑娘的肩頭,柔笑著安慰道:“怎麽,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阿恭啊?”


    “都舍不得......”


    曲昭也沒在意阿執這非常的反應,牽著她就進了房門。


    白詹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嘴角的笑意早就合不攏了,豎著耳朵聽著門外腳步聲,嘴下還時不時抱怨,“白婉兒,看來你眼裏嫂嫂比親兄長重要啊!”


    話聲剛落,腳步聲已經到了他身前,白詹瞧不見阿執的臉色,隻能憑著聲音來感知阿執的心境和語氣。


    未等阿執說話,一雙冷冰冰的纖纖細手就已經落在了他溫熱的手心裏,白詹下意識地緊緊握住,慢慢揉搓,想要將手裏的‘冰石頭’好好暖一暖。


    “手這麽涼,也不知趕路慢些,身子本就怕冷,何必急於一時呢。”


    白詹的心思縝密阿執很是清楚,哪怕她的兄長眼盲,可他對自己的了解絲毫不落於當年的年少的他。


    感受著慢慢回歸溫熱的兩隻手,阿執的眼角逐漸濕熱。她半蹲在白詹床邊睨著那雙被白絲巾纏繞著的眼睛,這幾日的害怕漸漸被悄悄撫平,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朗聲一笑,回道:“急,當然要急,我還要看曲姐姐嫁給你呢,我還等著抱我的親侄子、親侄女呢!”


    曲昭立在阿執身後麵色一紅,玩鬧著拍了拍阿執,惱氣道:“胡說,小小年紀,懂什麽?什麽親侄子親侄女,遠著呢!”


    阿執回眸暖暖一笑,起身坐在白詹床邊,她有意無意地將兩隻手指輕輕放在白詹的手腕處,淡定說道:“對了,姑姑呢?她應當在曲府啊,為何不見她?”


    曲昭給阿執到了杯熱茶水,笑回道:“姑姑性子靜,哪裏是願意隨處亂跑的人,可是她身邊那位,你還不清楚嗎?”


    阿執聽到曲昭如此一說,好不容易穩下來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江湖幾日來混亂不說,打打殺殺她這一路上也見了不少,藥不治什麽時候出遊不好,偏偏這個時候!


    曲昭似是瞧出了阿執的心不在焉,有低眼看了看阿執正在偷摸著把脈的那隻手,誤以為阿執在為白詹的身體擔憂,忙忙問道:“阿執,如何?”


    阿執順著曲昭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舉動已經被看穿,幹笑一聲,回道:“沒,兄長就是氣虛。”


    白詹輕輕笑道:“我這身子一年半載好不了,慢慢養著便是。”


    曲昭提著的心這才放下,囑咐了白詹好好躺下休息,自己領著阿執回到自己居住的房裏,丫鬟上了幾個熱乎的葷食,阿執邊吃邊與曲昭聊著閑話。


    “對了,曲姐姐,你可有給我爹寫過信?前幾日,我在京城需要些銀兩傍身,我特地讓蒼穹連夜將信送去,可是到今日都沒有回聲,我在想是不是我爹娘他們已經上路在來成州的途中啊?”


    曲昭聞聲一愣,忙解釋道:“是......是啊,他們二老路途顛簸,身子骨又不如從前,慢些就慢些,你若是沒有銀兩,我撥些給你便是。”


    曲昭固然很快掩飾了自己慌張無措的神情,但阿執近些日子已經被這些事情引起了警惕,哪裏看不出來曲昭那半點異樣神情,放了手中碗筷,沉沉問道:“可是尚河鎮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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