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貴妃從未見過馮落塵,可想來一個在外漂泊了數十載的人如何能懂得這深宮裏的處處陷阱,方才聽到馮落塵暗箭直指她,一時間竟慌了神。


    “陛……陛下,臣妾所言隻是聽了您的話,並無他意。”


    皇帝垂眼看著腳下自己的兒子,馮落塵的才謀遠略在他這個做父親的眼裏無論是否真心,都會被看做圖謀不軌。至於身旁愚蠢之至的貴妃,他若是真想治她的罪,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


    皇帝又暗藏深意的瞥了眼韋王,他人看不見,孫奇卻靜觀眼底。


    皇帝沉聲道:“貴妃是指正你的錯行,今日這件事,朕念你不懂宮規,暫且饒恕,即日起趙孝肅親自指導你的言行舉止,不懂宮規,朕可以饒恕你,但失了皇家顏麵,那就是大錯。”


    趙孝肅聽到皇帝下旨,連忙拖著年邁的身軀跪地回了聲“是”。


    馮落塵即便知曉自己中了別人的計謀也隻好忍下來,低著頭,回道:“是,兒臣知錯,定不會讓父皇和皇家失了顏麵。”


    馮落塵表現得十分庸弱,欣貴妃得逞一笑,卻不巧正正被皇帝回眸看了個真切。


    “愛妃心情甚好,不如陪朕喝上兩杯。”


    皇帝笑的僵硬,貴妃更是忙斂了笑意,擺弄著自己臉龐的幾捋青絲掩麵嬌弱應道:“陛下就愛欺負臣妾。”


    皇帝摟著貴妃回到座位上,此事也就此作罷。


    韋王等人回到府上無不是在嘲笑淩才,皇帝已經如此表態,隻能說馮落塵是個空頭親王,皇帝更是被欣貴妃牢牢捏在手裏。


    韋王聽著身邊門客一句接著一句的嘲諷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趣,皇帝今日的神色根本不似從前那般昏庸,他的眼神像是警覺,馮落塵看似被皇帝斥責,實則又是減輕了責罰,僭越是皇家大忌,重則如馮落揚一般被廢黜,輕則也是會禁足的,可皇帝輕描淡寫就將馮落塵推給了太師,此舉絕對是有意為之。


    齊漳靜眼看著韋王神色忙斂了麵上笑意,俯身走到韋王身旁低聲問道:“王爺,可是有心事?”


    韋王手中不停揉搓著兩個白玉圓石,眉間的憂慮絲毫不減,“傳信鶴聲,我再給他五日期限,他若是遲遲沒有動手,休怪我了。”


    韋王斜眼盯著齊漳,那威脅意味深遠,齊漳眼皮微微顫抖,尷尬一笑,“是,我這就去傳信。”


    “還有,給我盯緊了馮落塵,他每日與誰接觸,去了哪裏,都要事無巨細的向我稟告。”


    “是。”


    齊漳退下,周圍袁延光和韓百銘等人皆震驚的看向馮易朗,這個王爺的舉動,他們從未看懂過。


    韓百銘乃前任大理寺卿,如今被皇帝給挪了位置,任職禮部尚書,對於馮易玄和馮易朗這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剩下的隻有敢怒不敢言。


    韓百銘不喜張敬山是朝廷裏人人都知曉的事情,也隻有他敢公開挑釁張敬山,此人心胸狹窄,又是個記仇的,韋王也正是知曉他這一點,才願意拉攏他入了自己麾下。


    “韓大人,張敬山此人你可了解?”


    韓百銘對韋王是三分敬重,七分忌憚,戰戰巍巍,回道:“回王爺,張敬山是寒門子弟,此次中了探花不是因為別的,隻因一句話。”


    “哦?我倒是知曉此人文章寫的不錯,可卻沒有聽說皇帝喜歡,他寫了什麽話?”


    “千古何得雙王出,明鏡所指是真龍。”


    “砰!”


    琉璃茶盞隨著韋王的手一起磕在了桌沿上,霎時間,韓百銘與袁延光瞬間正經八百,連個大氣都不敢喘。


    “真龍?哈哈,難不成是那個懦夫?!”


    韋王獰笑反問道,眼神逐一掃過身旁二位,心中冷笑不止,張敬山是眼瞎還是愚蠢,竟然認準了皇帝就是真龍?!


    “你們兩個給我把張敬山盯好了,一個小小的探花就能一舉登到大理寺卿的位置,想來定是雲巔峰那位的手筆,看來本王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袁延光與韓百銘相視無言,袁延光問道:“王爺……意欲何為?”


    “張敬山不是要輔佐真龍嘛,那本王倒要看一看,他如何輔佐!即今日起告知刑部,隻要是大理寺要查卷宗,一個卷軸都不許給他們看到!”


    韓百銘與袁延光忙異口同聲回道:“是。”


    自此之後,馮落塵搬進了慎王府,趙孝肅親自囑咐他必須要被日定三省,白日裏每隔三個時辰都必須進宮問安。


    淩才手中的案卷根本不足以他清查十幾年前的舊案,再加上袁延光與刑部勾結,這件案子竟漸漸陷入了兩難境地。


    “如何?刑部還是不肯交出卷宗嗎?”


    淩才身著雲紋朝服立在大理寺院中大怒道。


    大理寺的幾個親近於淩才的手下皆低頭沉默,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淩才發怒,各個都恨不得甩開這件棘手的案子。


    “如此甚好!他們不願,那我就去麵見聖上,我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淩才刻意大聲吼道,甩袖便進了屋子閉門不出。


    手下們大眼瞪著小眼,隻覺淩才膽大包天,整個朝廷的人都在避免與韋王發生糾葛,唯有他們的大人爭破了頭去碰韋王的人。


    馮落塵待在慎王府中多日,看著偌大的王府心底裏卻是層層陰霾,他聽說了張淩才處處碰壁更是急迫難耐,韋王手中的權利依舊霸橫,別說他的預謀功虧一簣,就連他這個父皇都會成為傀儡。


    趙孝肅每日都會待在慎王府中,他亦是皇帝從前的師長,馮落塵如今有了親王的頭銜也不得不對他禮讓三分,可也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都得聽他的,他念著張淩才兩麵都被製衡,隻好瞞著趙孝肅獨自一人出了王府來到了萬花樓。


    知遙從不會隨意踏出萬花樓的門檻,她靜候著馮落塵每次囑托給她的任務,此次即便她心裏已經習慣馮落塵無事不登三寶殿,可還是滿心歡喜為他斟茶。


    “這是鋪子新到的茶,你嚐嚐。”


    阿棄手下的鋪子大多數都是知遙掌管,茗鋪更是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條,她的每一句問話都會看著阿棄的眼神,生怕惹他怒火,又是十天半個月找不到人。


    阿棄沉著臉色,手端著茶盞低聲問道:“茗鋪可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還能有什麽,龍躍四海,飛雲在天。”


    阿棄不由嗤笑,斜著嘴角笑說道:“你難得開我的玩笑。”


    阿棄看了眼知遙很快又撇向了一旁,不知為何,知遙貌美如花,性子溫和平靜,可他總是提不起來興趣,即便她坐在自己眼前,他也隻是將她當做知己,從未當做女人看待,而這種感覺有時會讓他安心,但更多的時候讓他隻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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