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皇宮黑牆金瓦,每一個角落都是禁錮這黑暗真相的鎖籠,雖然晴空萬裏,但阿執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四四方方的天就是鎖住寧弦性命的地界吧?”


    自己嘟囔著,鵬德殿門外的男人早已不耐煩地吼叫著喊她。


    “還不快過來?”


    阿執沉沉歎氣,邁著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去。


    “喊什麽,難道你不是該求我去救他?”


    阿執自出王府就看穿了馮落塵的心思。


    這一次換她把握主權!


    隻可惜,那男人根本不在乎她會不會出手救皇帝,甩著廣袖頭也不回地往宮殿裏走去。


    阿執也不氣餒,至少她很確定,在不知曉寧弦死因之前,馮落塵是絕對不會讓皇帝駕崩的。


    入了內殿,金晃晃的一切在阿執麵前都顯得醜惡無比,撇了撇嘴角跟著馮落塵往床榻邊走去,阿執忍不住好奇,這個皇帝到底生的什麽模樣啊?


    退避了宮女太監,馮落塵坐在床榻邊上靜靜看著無法動彈的皇帝。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麽,哪怕馮落塵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怎樣決定皇帝的生死。


    “婉兒,你師出藥氏,這病可有的解?”


    馮落塵雖然是詢問阿執,但目光卻依舊放在皇帝麵上。


    其實皇帝的症狀並不是什麽大病,這一點阿執自孫奇在殿外說的時候,她就才想到了。


    立在大殿之內,阿執雖然離床榻不遠,但也念著自己的私心不願那麽輕易救治皇帝,瞥了眼馮落塵,雙手環胸,淡淡道:“慎王殿下,我若是你就不會出手救他,你不是一直希望得到無上的權利嗎?現在你的機會擺在眼前,你不想要嗎?”


    似是挑釁,又似是試探,馮落塵怎麽會看不穿阿執的預謀,她不過是想知道他最後的目的,可說到底,他的野心還不至於那麽大,寧弦的死,他有權知曉。


    “婉兒若是不滿足一個王妃的身份,本王也是可以為了得到婉兒歡心做些出格的事的。”


    “那我可不敢,我白婉兒此生都不會因為官名利祿而做傷天害理的事,乘人之危那就更不會了,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寧弦公主雖然是你生母,但也與你不過三年母子情分,按理你該與師祖情分最深,可為何你卻對寧弦的事如此追根究底,而對師祖卻淡薄至此?”


    馮落塵兩手猛地緊握,整個大殿都似是能聽到他顫動的心跳聲,待他平靜,回眸看向阿執時,那冷傲的目光就像是一根箭直穿阿執眼睛。


    “你懂什麽?一個人對你再好,可他還是覺得你不配成為他的弟子,那麽那些好都會瞬間散成硝煙,剩下的就隻有陌生,我母親雖與我相處短短三載,即便知道我是怎麽存在在這世間的,也不曾拋棄我,她生我,護我,我為何不因她而顛覆這亂世裏的肮髒。”


    語氣中的不忿,眉眼間的不甘,寧弦就像馮落塵周身黑暗中的一顆小小的星星,雖然隻閃爍了那麽輕輕幾下,但也讓馮落塵記住了她的好。


    不知莫洞庭聽到這些,他心裏會作何感想。


    阿執懂得莫洞庭對馮落塵的態度,那種懊悔與黑鐵不成剛的為師之責,隻怕馮落塵此生都不會明白。


    想到這裏,阿執亦忍不住低歎一聲。


    “她已經死了,你即便知道整個事情經過,也換不回來你母親的命。”


    “換不回來?那就讓整個大齊和北狄給我母親陪葬!”


    那氣斷山河的言辭蕩漾在整個大殿之上。


    先不說外殿的人能不能聽得見,馮落塵此時的神情恍若一個失心瘋的人,扭曲的麵容,顫抖著的整個身體,還有那不曾鬆懈一刻的拳頭,阿執都看在了眼裏。


    那是一個人崩潰的一瞬間。


    阿執默默後退了半步,她不懂馮落塵自小被逼迫習武的痛苦,更不懂整日受師父苛責的孤獨,她更不懂一個人有著這樣身世的無助,她能做的,不過是阻止馮落塵想要顛覆大齊的野心。


    “你……不可以。”


    明明是白日,阿執卻始終感受不到一絲光亮,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隻想要把她拽入深淵的手,她越想後退,他就越是靠近。


    眨眼間,那隻手果然扯住了阿執的纖細蠻腰,一個狠勁便將她扔在了皇帝榻邊。


    “我給你三日,救不活他,三日後就是我登基之日,亦是雲巔峰覆滅之時,白婉兒,我不想傷害你,可你也最好不要逼我。”


    阿執似是被這忽然間的力量壓迫,驚慌之下隻感覺到背後一股森然的冷峻感緊緊挨著她。


    “三日太短。”


    這句話並非阿執刻意拖延,而是這症狀確實無法根治,別說三日,就是三年都未必能痊愈。


    “那就讓他醒來,至少讓他能同我說話。”


    說罷,背後那股力量悄然消失。


    他走了。


    阿執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眼前的皇帝斜勾著嘴角,眼睛緊閉。


    若非阿執知曉這病的來由,隻怕會被皇帝的表情驚到。


    惱氣之下,抱怨道:“皇帝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什麽表情……”


    嘟嘟囔囔,不知何時,孫奇已經帶領兩個太醫款步入內。


    “請王妃安。”


    頭一次別人給自己下跪,阿執又是心頭一顫。


    “別別,孫公公快讓他們起來。”


    太醫們見阿執行事不似宮人也沒有太過在意禮節,起了身便埋腰立在一旁等著阿執發話。


    孫奇拱手回道:“王妃,這兩位太醫的醫術是宮中一等一的,方才老奴請了他們過來原是要為陛下診治,可殿下卻說此事全聽王妃一人,老奴這才讓兩位太醫給王妃打下手。”


    “哦,大可不必,此症狀要治不難,不過若要短時間內讓陛下蘇醒,隻怕需要公公準備些東西。”


    聽著一個女子在這裏大放言辭,兩個太醫不由麵麵相覷,露出些許不屑。


    “但憑王妃吩咐。”


    “很簡單,絲竹管樂,一潭泉水。”


    “……”


    確定這是治病???


    兩個太醫更是直起了腰,默默露出高傲的姿態。


    “王妃……這是何意啊?”


    “陛下這病不過由心而起,緩解精神緊張不過第一步,你放心,我會行針替陛下診治,保證不出三日定能讓陛下蘇醒。”


    “哦,那老奴這就去準備。”


    “嗯。”


    孫奇雖然不知阿執到底要做什麽,但也相信阿執不會真的害皇帝,繼而安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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