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縣丞的手段,是要警告孫傳庭,即便是能找到證據,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證據可以毀掉,證人可以當麵幹掉!


    他們也會用李代桃僵的主意,找到替罪羊,還會用各種辦法,讓其死無對證。


    你孫傳庭一個剛剛落地的知縣,毛還沒長多少,就想和盤根錯節的勢力鬥?太天真了!


    這一切都是在洪吉福以為對手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情況下。


    如果他知道,孫傳庭跟著熊廷弼在遼東砍過韃子,身邊的年輕人是閣老之孫方書安,會作何感想?


    “就是手有些慢了,讓他除掉了證人,再找沒有那麽好的機會。”孫傳庭歎氣說到。


    “有一就有二,方才那廝借機與我們搭話,其他人在邊上搞小動作,你我都沒有想到,他敢在人麵前動手。不過,竟然露出了尾巴,不愁找不到他的線索。


    現在他不知道咱們的身份,那最好了,讓盡忠和田餘都低調些,不透露自己身份。讓他以為,你就是帶了些普通幫手而已,咱們將驚喜給他留著!”


    方書安見識了洪吉福的手段,知道這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既然對手是個狠人,也別怪他們用各種手段……


    再說洪縣丞一眾人,走了很遠,仍舊沒有任何話語,讓身邊跟著他的人很是納悶。


    何時起,縣丞變得這麽忍氣吞聲?


    他可很久沒有如此狼狽,事實上,是手下人多想了,想要成就大事,當然要忍常人之所不能。


    洪吉福雖然跋扈,但頗有些唾麵自幹的本事,麵對孫傳庭的行為,並沒有爆發,一副看不清內心想法的模樣。


    但是,跟隨時間久的人知道,洪縣丞越是平靜,心裏越是醞釀著狂風暴雨……


    新官上任三把火,眾人都覺得這不過是孫知縣燒的第一把火罷了,總有熄火之時。


    等到他熄火以後,就是洪縣丞發威的時候。


    作為縱橫中牟縣幾十年的老人,正麵剛第一次猛烈的炮火,是不明智的行為。


    與洪吉福的首次正麵交鋒,算是孫傳庭小敗,不過同樣對對手形成不小的傷害。


    被殺死的那個胥吏,是他的心腹,跟隨其多年,不敢說出生入死,也是立下過大功勞,洪縣丞不止一次當著團夥成員的麵表示,那人是要吃翔喝辣一輩子的。現在倒好,因為露出馬腳,需要替罪羊的時候,便毫不猶豫的將其殺死!


    合著原來口口聲聲的承諾,都是狗屁而已!


    現在說離心離德,為時尚早,但是要說在人們心裏種下了一個芽,那是必然存在的。


    新來的知縣一開始就和縣丞開戰,消息不脛而走。


    等到他們走出流民營地的時候,盡管大家態度沒有多麽大的變化,但是大多數人看孫傳庭的眼光明顯變了。


    那種感覺,方書安知道,叫做希望!


    消息總是傳播的比人走的速度快,在他們前往疫區的路上,卻被幾人攔住喊冤。


    “你們是何人,大人要前去疫區查看疫情,不敢耽擱。”六合出麵說到。


    “小官人,咱們都是有冤情啊,望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


    一個中年人說的涕淚橫流。


    方書安和孫傳庭交換個眼神,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意思,他們還沒怎麽著,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出來喊冤,看來,百姓對洪吉福的忍耐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緣。


    孫傳庭或許不清楚,方書安卻明白。


    正是底層官員的崩壞,導致了大明的山河破碎,最後被建州部撿便宜。


    此前好歹還有錦衣衛和東廠牽製文官集團,等到崇禎上台,文官勢力徹底失去牽製之人,地方官員更是肆無忌憚。


    百姓們愈發的生存在水深火熱之中,隻有揭竿而起,推翻腐朽的統治階層,重新改換天地。


    想要解決大明的根本問題,就需要從這些細節上開始。


    誠然,方書安自己肯定不行,靠他和孫傳庭兩個人也不行,即便是他們能成為張居正般的人物,也不過是給大明續命。


    想要讓這條幾千年的巨龍騰飛,便需要從地基開始改善,這也是他必須要建立技工學院的出發點。


    那些稅官的嚐試,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再說回喊冤之人,孫傳庭還未發話,六合便改變下說話的語調,柔和的說,“各位鄉親,伸冤之事,咱們明日便開始一個個來,今日還要去查看疫情,耽誤一天,可能就有人員傷亡啊。”


    聽六合這麽說,幾個人互相看看,也不知道是否繼續。


    正在此時,一直不曾開口的年長之人說話了,“大人,別的事情咱們可明日說,但是有個人,您務必要今日看看啊,遲了,總歸是不好……”


    最終,方書安和孫傳庭下馬,帶著幾個老供奉,跟著幾個人前去查看重要的事情,大隊繼續前往疫區。


    沒有走多遠,在一個草廬麵前停住,孫傳庭打量著,這是一個臨時居所,茅草都還新鮮,隻有兩件房屋,院子裏還飄著一根幡子,想必冤情便是這家人了,還是有人死去。


    “老夫人,知縣老爺來了,大人他剛剛才和洪吉福對峙一番。”


    聽見洪吉福,草廬內出來兩人,一老一少,俱是婦人,披麻戴孝,看來是死者家屬。


    “老身這廂有禮了,我是前任中牟知縣未亡人,徐門張氏,這位是小女。”


    竟然是剛去世的老知縣家人!


    孫傳庭和方書安肅然起敬!


    這樣的身份,真的要來看看。


    一番問詢之下,他們明白了,老婦人正是老知縣的元配夫人,老知縣去後,一直停靈中牟驛站,不肯南歸。


    但是屍身不能總是在驛站停靠,在一些忠義之士襄助之下,便建了草廬。


    他們就是想要等等看,新任知縣是個什麽樣的角色,敢不敢與洪吉福正麵為敵。


    孫傳庭剛剛和洪縣丞爭鬥的事情傳開,那些等著扳倒縣丞的忠義之士便去找孫,將其帶來。


    “老夫人,您放心,老知縣的事情,我們一定為他追查到底!”


    “好,好,太好了!不過,大人,洪狗賊在此盤踞多年,您……勢單力薄,要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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