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上,明明是深秋,這一個讓人覺得薄涼的季節。她卻隻著素衣坐在風輕院的秋千旁。


    下完晚課,幾個師兄妹已經早早入睡了,唯獨她呆在外麵吹著冷風,喝著涼酒。


    話說,平時還真沒注意到西崆山的景色是如此的美,就比如遠處的山上的翠林,在朦朧的雲霧中,尤顯它的神秘感,還有山下的星星點點的燈火,讓人覺得格外溫馨,以及靈泉旁邊的粗壯的纏繞著往上生長的大樹。


    她十一歲的時候見過這棵大樹,光是樹枝就有一個人那麽粗,更何況樹幹和樹根呢。


    她當時隻顧訝於這種龐然大物,卻從未注意樹根下咕嚕咕嚕冒著的一點點的水,而村裏人也從未見過這種樹,甚至查閱了各種典籍,都無法找到它的淵源,於是便起名“山海樹”,後來不知道哪個有文化的書生路過此處,便改了名,叫“未見”。


    恍恍惚惚過了五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未見樹就修成了人形,誰也不纏,偏纏著她。


    “小青陽,你又在喝悶酒呢,”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從未見樹瞬行過來,倒是不用廢太多的力氣。


    青陽回頭,見是一個眉眼如畫的男子出現在她麵前,他鼻梁高挺,幹淨的臉上帶著淡淡地微笑,青葉色的裏衣襯著白色的衣衫,一副仙氣飄飄的樣子。


    “你怎麽來了,”她見怪不怪,這家夥總是神出鬼沒的,她早就習慣了。


    那人輕輕一笑,便沒了聲音,而四周涼風習習,寂靜得好像聽見躲在草堆裏的青蛙一兩聲的叫聲。


    風輕院處在半山腰,雖是深秋,但由於靈氣豐沛,附近有很多精怪在此修煉,它們自知這一帶有很多修仙弟子,所以從未敢前來打擾。


    此時,青陽感覺腹脹得有些難受,另外還有一隻溫溫涼涼的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柔和:“嗯.......酒喝太快,濁氣亂竄。”


    她稍微愣了愣,然後盯了他一眼,翻了個身,抱著酒盞躲開了。


    如此親密的舉動,她不習慣。


    “怎麽了?”對方不惱,反而語氣中帶著關心。


    “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男女授受不親,”她瞪大了眼睛,眼神裏充滿了嫌棄。


    未見先是一愣,隨即邪氣一笑,語氣裏透露著曖昧之氣:“小青陽這是害羞了?”


    “害羞倒不至於,但你也知道,你不受待見的。”


    未見汗顏,是的,正中痛點,他們這些修道的大多數視靈妖為草芥,要麽把靈妖收為自己所用,要麽就斬除。他此時恨不得一拂袖砸在她臉上,別人無所謂,他的小青陽居然也這麽想!


    忍,隻能忍,他這麽一棵修煉了萬年的靈樹,羨慕嫉妒的人和妖多了去了,何故在此受其冷臉。說實話,要不是見她這張臉極其好看,他又何故天天纏著人家呢。


    看未見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青陽無奈一笑,低頭道:“我明天要下山了。”


    西崆弟子一旦修為足夠,都會下山曆練一段時間,可是青陽卻是提前下山。


    “去哪,”未見有些擔心,隻想著西崆的弟子平常會出去出任務,所以也想著他的小青陽也應是要出任務了。但是她的修為還是沒有達到能夠出任務的水平啊。


    他眉頭微皺:“你修為不夠,能做什麽。”


    “師父說,大穆國有個盛寵一時的郡主,名叫覃遠棠,本來也是隱居在山中的,卻突然被帶回去,說是要代替公主去和親的,結果卻忽然遇害,而我,也許能找到原因,他讓我去調查這件事。”她頓了頓,繼續道:“他要我,去蘇府。”


    青陽此時有些興奮又有些不舍,興奮在於,她可以離開這個每天都是戒律清規的西崆,不舍的是她不知道何時再回來。


    “為什麽他自己不去啊,再說了,蘇府向來守備森嚴,你怎麽進去。”未見聽後,努了努嘴,他本來就不怎麽待見青陽的師父,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現在又要讓自己的小青陽幹這麽危險的一件事。


    青陽見他這般擔心模樣,眉頭一舒,笑道:“我本來就應該聽他的話呀,是他收養了我這麽多年,做點事應該的。”


    山上的師兄弟都說,青陽是從戰火中帶回來的,那時候她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了。但好在西崆山人傑地靈,是養病的好地方。


    而且光靠著這幾年的修煉,青陽不僅僅把身體養好了,連全身的經脈都已經打通了的,如此就已經超過平常人了。


    未見也知道這些事,他甚至知道青陽體質雖好,但是身上能量很弱,或許是個純陰體,也是妖魔鬼怪修煉的好容器。


    可他仔仔細細打量過很多遍,卻始終沒有下手。


    一是他是一個靈力超強的樹妖,根本不需要容器這玩意兒;二是,他很好奇這個五年前他就一眼相中的人,他總感覺在她的眼睛裏,有一番天地。


    明明如此稚氣的孩子,偶爾還會調皮搗蛋,但心裏藏了那麽多的事。


    忽然的一陣風吹來,吹得風輕院的樹木沙沙作響,也擾亂了他的思緒。


    他沉默片刻,臉上卻有溫柔之意,然後走到青陽身後,手輕輕地挽起她散落的發絲。


    然後又從袖中掏出一片葉簪,挽在青陽的頭發上,語氣充滿了威脅,道:“此行凶險,你也知道我覬覦你的身體已久,如果你發生了什麽意外,這個身體怕是不保。”


    語罷,還趁機揉了揉她的頭,算是一種安慰吧。


    “嗬,你想得美。”被占便宜的人氣呼呼地打開他的手,什麽人嘛,都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了,抱著報複的心理,青陽扔給他一個酒壺,學著小書裏的人一樣,豪邁一吼:“喝酒!”


    未見愣了一愣,兩眼直直盯著扔在懷裏的酒壺,顯得有些緊張。


    他也沒喝過人間的酒,但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東西能讓他家小青陽如此癡迷,好像......聞著挺香,不知道喝了覺得怎麽樣。


    於是他微微漲紅了臉。抱著酒壺小嘬一口,甜甜的,有點辣,還有點......暈。


    “小青陽,你的武功怎麽就這麽爛呢,”借著酒勁,他一臉猖狂。


    青陽聽了沉沉地低下了頭,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嚇得眼前的人連忙湊到她麵前,擔心地推了推她:“喂,你怎麽了啊。”


    隻是一推,麵前的人如一堆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未見見狀,怔住了,隨後輕輕一笑,眼神裏充滿了光亮,他抬頭望了望頭頂的月亮。


    這月亮如同一個皎潔的玉盤,全然不管人間的悲歡離合,他歎了一口氣,抱起青陽那一壺酒,咕咚地喝完了。


    而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高高地掛在未見樹上。


    此時,風輕院也是特別熱鬧。就連睡夢中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幾個人盯了好久,一個男子連忙湊上去聞了聞,又極為嫌棄地捏著鼻子,後退了好幾步。


    他走到老者麵前,有些無奈:“小師妹又是爛醉如泥。”


    “我問她這回又是喝的什麽酒,”老者一副泰然之像,眼神裏卻透露著微微的殺氣,他現在恨不得想挖個坑把麵前這個人埋到西崆山底下去!


    “梅子......”男子看老人表情有些僵硬,不由扶額,“師父你沒事吧?”


    說到酒這件事,確實在西崆山上有好多故事,但無非就是小師妹和師父之間的冤仇了。


    這一對一個愛喝酒,一個愛藏酒,也真是讓人頭疼。


    不過之前師父是心大,把酒放在自己的房間架子上,請早課的時候青陽總是順點回來,要麽自己喝,要麽和幾個師兄弟一起喝,因為這件事她被罰了不少回。而前幾天師父聽說山下未見樹靈氣重,就把酒藏在樹下,沒想到又被這丫頭翻出來了,想必也是未見告訴她的。


    男子一想,細細的看了了一眼地上的人,一個小姑娘家家,怎麽那麽愛喝酒。


    他又偏頭看了看老者,正當思緒混亂時,他忽然一個激靈,立馬拍了拍腦袋,怎麽這麽不敬呢!說不定還真有人天生愛喝酒。青峰啊青峰,你又多想了。


    不過,青峰看地上那人的醜態,捂了捂臉,也實在看不下去,怎麽也是個女孩子,大庭廣眾居然睡的這麽醜,他上去用手輕輕晃了晃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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