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之前含輿說她身上沒有生氣.......胸口便堵得慌。


    如果說自己真的是覃妤之,那確實有很大可能,否則師父為什麽要救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完全可以把她丟棄在烽火中,死人堆裏,就因為她是覃遠棠的妹妹……


    離兒見她沒了聲音且目光呆滯,嘴角微微上揚,還不忘嘲諷地笑道:“不過是一個從未聽聞過的義妹。”


    說罷,便得意地離開了。


    青陽還沒回過神,就見離兒已經消失在長廊盡頭,她很想追上去問,她感覺自己好像被蒙在鼓裏很久很久。她想到了自己做的白玉鏈子的噩夢,想到自己躲在草垛裏瑟瑟發抖,想到握著劍的男人,以及全身流血的樣子,唯獨想不起十一歲以前的事情。


    師父告訴她覃遠棠的事,她的身份來曆,生活背景,親朋好友,對所有人都描述地很清楚,而唯獨對覃妤之的描述卻很簡單,一是樣貌如何,二是她已經死了。


    死了......


    再複活......


    也許,這本來就不是個任務,她心裏一陣酸楚。


    報複,簡直就是報複!師父明明可以直接告訴她!分明就是記恨她偷酒的事!


    一陣陰冷的風從她的耳邊拂過。


    “我找到了。”含輿從柱子背後冒出來,幽幽地說。


    青陽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心想,老娘身份很尊貴!幹正事!


    “你跟我來。”


    含輿說完就往前飄去,青陽連忙跟著它,一人一魂一起出了蘇府的大門,過了長街,轉了好幾個道,最後,含輿往街邊的一個小巷深處飄去。


    剛停下腳步,就有一股惡臭襲來,青陽皺了皺眉,捏著鼻子往前走。


    隻見小巷裏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床,與其說床,不如說是用別人丟棄的布料衣服在地上鋪了個窩,旁邊還有很多吃剩的果皮,已經爛到發臭了。


    旁邊一個小女孩見了走進來的人瑟瑟發抖。


    是那個小毛孩!


    青陽看到她,心裏忽然柔軟了好多,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麵前蹲下來,想去揉一揉她的頭,但忽然想到蘇苕被咬的遭遇,立馬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溫柔地笑著,輕聲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毛孩有點膽怯,往後縮了縮,企圖把整個人都藏進自己的手臂裏。


    “別怕,姐姐不會傷害你的,”青陽有些心疼,忙解釋著。


    是經曆什麽事才讓這個孩子這麽膽怯。


    “明......明月,”小毛孩好像發現這個人沒有惡意,有些緊張地啟口,她的小臉漲的通紅,像極了即將入虎口的兔子。


    “明月.......”她喃喃,忽然笑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而小毛孩看麵前的姐姐笑得很好看,還誇了她,逐漸放鬆了警惕,也靦腆地笑了笑。


    女乞丐剛剛出去偷了個饅頭,見這邊好像有人進來,立馬緊張起來,心想,這些年幹了壞事是讓人家找了老窩了?


    轉眼便看到一個女子蹲在地上正在接近明月。


    “走開!”她憤怒地喊道,彎腰就抄起一個長竹竿。


    青陽聽到背後忽然傳來的一個聲音,立馬回頭,卻見那個女乞丐手上握著竹竿向這打來。


    “啪!”一聲,竹竿打在了她和小毛孩中間,竿子前麵劈得四分五裂,而小毛孩被嚇得往後縮了縮。


    青陽還沒緩過神來,隻見又一竿子向她劈來,她連忙翻了個身,看對方來勢洶洶,青陽連忙解釋道:“姑娘莫怕,我是西崆山青陽!”


    女乞丐聽到“西崆山”三字立馬停下來,冷哼一聲:“老師父叫你來的?”


    青陽有些驚訝,對麵的女子居然認識自己的師父。


    “你告訴他,我不會去,也別想著打明月的主意,”女乞丐不屑地說。


    先不管她和西崆山的事吧,西崆山的名號本來就很大,有人知道也不足為奇,青陽瞬間理清思緒。


    “不,我隻想讓姑娘幫個忙,”她頓了頓,想到離兒剛剛跟她說的話,心裏有些發緊,繼續道,“我不會打明月的主意,隻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女乞丐聽了,懷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這女子雖然隻穿著一身粉色的羅仙裙,但絕不是普普通通的姑娘,麵容也很姣好,一身的氣質更像是貴家女出生,怎麽會跑到西崆山那樣的鬼地方呢。


    而且她好像真的沒有對明月做什麽......


    青陽注意到了她眼神裏戒備,慢慢說:“不瞞姑娘,我沒有親人,也沒有家,我是被師父撿上山的,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在戰場上,但我隻記得這些了。”


    她什麽都不記得,都是聽別人說。


    “我知道姑娘也有很大的怨氣,不過不是對我,而是蘇公子。師父跟我說了很多你們的事,”她試探道,“如果可以,你能告訴我你和遠棠姐姐經曆了什麽嗎,苓兒......姑娘?”


    女乞丐聽到這些,仿佛觸電一般,她仔細端詳眼前的人的眼睛,鼻子,和臉上的輪廓,眼眶逐漸濕潤,聲音低沉且沙啞:“公主,你還活著。”


    公主......


    覃妤之......


    看來是了,青陽倒不是對這個結果很驚訝,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但也不是一點都不驚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帶著何種情緒在裏麵,有些茫然,有些無措。


    無論從時間,地點,還是經曆,她都對上了。


    而苓兒想起五年前的事都覺得十分悲涼。


    當時戰鼓累累,黃沙漫天,龍虎道上已經駐紮了許多穆國的士兵,他們隨時準備奔赴前線,進行一場廝殺,在此之前,覃遠棠的送親隊伍剛從這經過,卻無緣無故遭到了一批隊伍的襲擊,原本好好的兩國聯姻,卻成了一場戰爭的導火線。


    究竟是哪邊出了錯,誰也不知道,隻是北柔國咬死說穆國有心要發動戰爭,拿假的公主來哄騙他們,還把襲擊送親隊伍的鍋推給北柔國;而穆國說敵國早就計劃好的,搞故意襲擊,好謀取利益。


    原本這場戰爭就沒有打得太大,是因為穆國軍隊裏產生了內訌,而且覃遠棠當時死裏逃生,見事態嚴重,為了給穆國爭取一些主動權,她才帶著苓兒去求蘇苕。


    可覃妤之一個小姑娘自然什麽也不懂,苓兒至今都感歎她人小膽大。


    當時人人都傳穆國小公主隻身跑去北柔國,罵蘇苕什麽狼心狗肺,狼狽為奸,狼子野心,卻被他殺死了。


    青陽有些尷尬,但她還是覺得其中疑點重重,問:“穆軍是誰帶領的,蘇苕為什麽會突然退兵,襲擊郡主姐姐的隊伍是誰的,郡主姐姐呢?”


    苓兒沉思片刻,緩緩說道:“當時帶領打仗的是太子覃子葑和護國大將軍邰鞳,至於其它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後來都經曆了什麽,”青陽急迫地想找到覃遠棠的下落。


    苓兒隻是慘淡地一笑,搖了搖頭說:“不要再查下去了,你沒辦法改變什麽的,這裏麵涉及到太多人太多事了。”


    從景仁宮事變開始,她們每走的一步都是圈套,覃妤之那時才多大啊……


    青陽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此時含輿在旁邊幽幽地說:“看吧,我就說你身上沒有生氣了……啊!”


    青陽寒寒地看了它一眼,繼而冷漠問,“朝廷現在都有誰在。”


    “除了護國大將軍失蹤,肅王府被滿門抄斬,其他都在,”苓兒說,“對了,還有......太子登基,先皇退位。”


    青陽瞪大了眼睛,這都是誰和誰啊,她忽然發現自己對這些人的印象隻有那些聽說,關於他們的記憶通通消失了,究竟出了什麽事了。


    “公主,”苓兒忽然想到了什麽,繼續說:”小姐......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孩子?那她在哪?“


    明月走到她麵前,瞪著兩隻無辜的大眼睛,顫巍巍地喚了聲“小姨母”。


    青陽愣住,明月居然是遠棠姐姐的孩子!如果說遠棠姐姐是郡主,那她的孩子,那也應該是小縣主,再往上了說,她是蘇苕的孩子,不說是北柔國的郡主,那也是貴族啊。而如今她卻流浪街頭,連吃喝都是問題。


    苓兒心裏一陣酸楚,含淚繼續道:“我倒是沒什麽,明月是小姐的孩子,這五年已經很委屈她了,望公主幫忙照顧她。”


    青陽低眼,有一些無奈:“我住在蘇府,你可願意讓她跟我回去?”


    苓兒聽到蘇府二字,臉色逐漸陰沉,不再說話。


    “或者送去西崆,”青陽說。


    苓兒起先搖了搖頭,老師父老謀深算她是見過的,他一直要求小明月送去西崆,那西崆是人呆的地方嗎,天天粗茶淡飯,連大魚大肉都不能吃,完了還得修煉打架,很容易出現危險。


    但是現在好像,小明月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還得擔驚受怕,迫不得已下,苓兒點了點頭。


    “明月的身份就不要再提了,”含輿忽然插了一句,“她在西崆還能住在娘親的屋子裏,比在這好多了。”


    的確,這樣的身份,雖然是宗室血脈,但肯定是不受待見的。


    青陽輕歎口氣,她一想象地到明月以後會經曆什麽,一股寒意就湧上心頭,忙拆下自己的耳墜放在苓兒手上:“你把這個當了,立馬叫一輛車回西崆。”


    苓兒猶豫了下......


    她沒想到要這麽快,但看著明月可憐兮兮惹人心疼的樣子,她決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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