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離開了前廳,青陽頓時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她長歎一口氣,漫步在邰鞳府的後院裏。


    蘇苕還真是所有人關注對象,如果再呆下去她可能也要被強行拉進話題了,正好開脫的這段時間,她可以去找黃老夫人。


    她這麽想著,可殊不知離兒正悄悄地跟在後麵。


    而離兒是因為看見一個男子一直跟著青陽,心底覺得有些奇怪,便也悄悄盯著。


    青陽正獨自感歎著,忽然一把折扇擋在了她麵前。


    “青陽姑娘,”男子語氣有些低沉。


    青陽怪怪地盯著他,這不是宴席上的那個人嗎。


    她不快地繞道而行,卻發現男子極為迅速地擋在了她麵前,他呼吸有些急促,好像想說些什麽的樣子。


    “你跟著我幹什麽,”青陽有些惱。


    “我......”他忽然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眼神裏閃爍著光,“公主殿下,我是慕良修啊。”


    她頓住了,麵前的人居然認出了她,但是也沒有聽師父說過。


    慕良修見她這般,心裏十分擔心,隔著袖子探了探她額頭,誰知青陽危險地眯了眯眼,微微啟唇道:“離我遠點。”


    他聽了這句話,腦袋有些懵。


    趁著對方走神的片刻,她快步往前走,隻要她不承認,再多人說她是公主也沒人會相信。


    “別人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背後的人瞬間反應過來,忙喊道。


    公主.....躲在樹後麵的人怔住了,她......不是長得像覃妤之,而是本人.....離兒咬著嘴唇,臉色蒼白。


    青陽聽了,忽然停住腳,心裏冷笑道,好個好久不見,她死的時候沒人詢問,現在反而有人來表忠心?


    慕良修其實也不知道五年前發生了什麽,他一直被關在訓練坊裏,每日都是無止境地學如何殺人,用毒。他們這群人獲得的外界消息都是上頭給的,等他知道這個消息,也是覃妤之身亡後的好幾個月了。


    如今再次見到她,他有種做夢的感覺,可是麵前的人儼然一副陌生的模樣。


    “那希望慕公子保密,”她靜靜的,沒有表情。


    若說沒有擔心,那是不可能的,青陽不知道他究竟在什麽時候察覺到這個秘密,也不知道這個人在她原來的世界裏充當什麽角色,但她現在隻想走一步算一步。


    於是擺脫了慕良修之後,她在府裏繞了大半天,一路上什麽奇山怪石太多了,她感歎邰鞳府裏是真的有錢。終於到最後,還是找到了黃老夫人的院子。


    院門前正在澆花的丫鬟看到這個不速之客,立刻豎了眉:“你怎麽搞的,怎麽這麽不知禮數!”


    青陽忙解釋道:“姑娘莫急,我是蘇府青陽,聽聞老夫人有惡疾,特此過來看看,願以綿薄之力相助。”


    丫鬟聽了打量了她一眼,將信將疑地通報給老夫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進來吧。”


    青陽連忙走進去,卻見黃老夫人披著一件貂皮外套正躺在一個木塌上,手裏還抱著一個銅製的暖壺,上麵雕著龍鳳呈祥的圖案。


    老夫人見來人穿著一件淡色的薄紗裙,頭上束著一個隨雲髻,臉上也施了淡淡的粉黛,應是哪家的小姐千金。


    可再看女子一副清秀的模樣,一雙眼睛顯得格外有神,臉上輪廓和姿態像極了穆國的公主。


    不,這分明就是公主。


    黃老夫人的情緒有些激動,忙吩咐丫鬟退下,自己顫巍巍地站起來,眼裏滿是淚水。


    青陽驚,見她表情有些感慨之意,慌忙上去將老夫人扶住,輕笑道:“老夫人怎麽還哭了。”


    剛見麵就哭,她完全不知道怎麽辦啊。


    黃老夫人想到自己這麽大年紀了,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有些好笑。


    她仔細端詳著姑娘的臉,眉頭擠在了一起,聲音發顫道:“妤之受苦了。”


    “老夫人怎麽知道?”她愣住了,先是慕良修,後又是黃老夫人,好像她是公主這幾個字就已經直接貼在臉上了。


    “唉,”老人歎了口氣,眼裏盡是滄桑,“妤之忘啦,是祖母看著你長大的,不管你變成什麽樣,祖母都認得出。”


    祖母?青陽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黃老夫人確實是從妤之小的時候就一直帶著的,猶如親祖母一樣。她忽然感覺心裏像觸碰到了什麽柔軟的地方,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黃老夫人本來是護國大將軍的母親,也是先皇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身上的榮耀更是很多女子都望塵莫及的。在別人眼裏,她雍容華貴,總是一副冰冷冷的樣子,但對覃妤之,她是寵之又寵。覃妤之出去闖禍了,也隻有黃老夫人給她收攤,因為若是回了皇宮,她絕對會被自己的父皇母妃追著打。


    想到這,青陽暖暖一笑,輕輕地湊在老夫人懷裏,整個人都被她身上的獨有的一種艾草香包裹著,雖然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但她內心告訴她,老夫人是個好人。


    於是一下子,所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什麽都好像置之度外了


    “祖母,”她囁嚅道,“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妤之很想你。”


    她沒想到自己會有一次承認這個身份。


    且安安靜靜的,挺好的。


    黃老夫人安慰地說道:“祖母啊,不知道你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別人都說你不在了,祖母也不信。隻要你好好的就行,如今祖母身子骨不行了,也不能多陪你玩了。”說完,還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青陽想也沒想,下意識地笑道:“胡說,祖母身體好著呢。”


    從進門開始,她就察覺到黃老夫人精神不濟,應是思緒不寧導致的。加上府裏大小的事,雖有管家下人操守,但有些地方還是需要她自己來打理,一天又一天,老人家心情本來就不快,才導致最後鬱結於心。但她比較好奇的是,這種小病常人都能察覺到,為什麽府裏請了大夫都說是惡疾呢。


    黃老夫人聽了這話,做出一個噤聲的表情:“知道你看得出來,以後這話可不能在外人麵前說了。”


    “我呀,也一大把年紀了,唯一壓不下的一口氣就是五年前的那件事情。說有惡疾那是假的,不把自己偽裝地難看,別人又怎麽會露出馬腳呢。如今我這老身板也沒什麽用,世人敬我三分,也是看了先皇的麵子,你以為我為什麽大費周章地辦宴呢。”


    青陽驚訝地看著她:“所以.....祖母宴請了定都有權勢的人,就是為了查清楚五年前的事情。”


    黃老夫人點了點頭,繼續道:“雖然說我們女子不能幹政,但若是把我這把老骨頭逼急了,我也不管那麽多孰是孰非了。”


    “祖母,我今天遇到苓兒姑娘了,”青陽說,她眯了眯眼,還是決定先不把明月的事說出來。


    “她.....不是遠棠郡主的貼身侍女嗎,”她也好久沒提這個名字了,再次提起,老夫人眼神有些黯淡。


    這定都裏當年最有名的,就是這位苓兒姑娘了。


    她還記得當年她親自幫自己的兒子指婚,說是這覃遠棠賢良淑德,出身也很好,但他卻抵死不要,可後來也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邰鞳將軍有龍陽之好,使整個府裏都備受蒙羞,那苓兒也看不下去,有一次居然站在街頭破口大罵,她站在旁邊也想拍手叫好。


    所以黃老夫人對這個姑娘猶有敬佩之意。


    可惜,物是人非啊。


    兩人也不知聊了多久,直到一個管事的嬤嬤上來伺候,黃老夫人才意識到該去前廳見客人了,正當那嬤嬤要來扶著她時,老夫人輕輕擺擺手,轉身看向青陽,嗔怪道:“還杵著幹嘛。”


    青陽有些發愣,連忙上前,待她準備攙著老夫人時,卻感覺到對方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隻覺得頓時心裏安定了下來,一股暖意圍繞著自己。


    除去消失的那段記憶,她真的從來都沒有被這麽關心過,寵溺過。


    待她們穿過回廊時,府裏的下人是真正的傻了眼。


    這姑娘是誰啊,居然讓老夫人如此歡喜,而且從來都沒見老夫人這麽開心過。


    青陽抿了抿嘴,覺得好像有些太高調了,頗為尷尬地看著老夫人:“祖母,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可老夫人一臉氣定神閑地看著她,輕輕說道:“怕什麽,你要做什麽就做給別人看,因為,你生來就跟他們不一樣。”


    生來就和別人不一樣......


    等到了前廳,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黃老夫人身邊多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眼尖的立馬發現這是蘇府的青陽姑娘,不免在下麵唧唧歪歪起來,而慕良修也靜靜地聽著。


    “這不是蘇府的青陽姑娘嗎,怎麽跟老夫人站在一起了。”


    “對啊,剛剛還跟房大人他們聊天,現在怎麽又跑到老夫人身邊去了。”


    “真會攀高枝啊,”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傳來,“我還以為蘇府能出什麽好人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角落裏的一個女子剛知道青陽的真實身份,有些緩不過來,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鐵青,拳頭攥地緊緊的:“我們蘇府怎麽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你們也就是一群愚蠢至極虛偽嘴臉的人,有什麽資格說!”


    那人沒想到這姑娘敢在老夫人麵前鬧,嚇得縮了縮脖子,轉眼看向那個白衣男子。


    蘇苕一臉冰山之樣,默不作聲,他早知道青陽不一般,如此鬧下去,吃虧的也不是蘇府。


    蘇苕有些戲謔地看了對麵老人一眼,捧著盒子向前走去:“蘇某祝老夫人福壽安康,特送天然琉璃珠一對。”


    琉璃珠?!


    天然琉璃珠極其珍貴,半個城池都換不到一個!穆國原來也隻有一個,如今蘇苕居然拿出了一對!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五年前皇上為郡主接風洗塵時,特地在景仁宮設宴一事,當時丞相房大人就送給遠棠郡主一枚琉璃珠,說是從西域拿來的。


    但是景仁宮上出了不少事,導致將軍和房大人針鋒相對,後來肅王府被滿門抄斬,那顆琉璃珠也就下落不明了。


    所有人都轉眼看向那個老人。


    房大人真的不說些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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