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曉青陽從西崆山而來,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廢,包括她自己都早已習慣了這個設定,可剛剛她出手的那兩鞭,根本就是高手才能打出來的。


    難道說又是隨魂玉的原因?


    她有些奇怪,掏出那塊墨玉,見裏麵黑氣繚繞,如同鬼魅一般,而含輿早已混入那黑氣之中,不見蹤跡。


    那紫衣女子麵目虛弱,但轉眼看到她手上的東西,表情有些凝固,後又震驚地望著她。


    青陽注意到她的神情,略微疑惑地抬眼,說:“你看著我幹什麽。”


    誰知那紫衣女子聽了這話後,諷刺地笑了兩聲,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門外竟又出現了兩名紫衣女子,硬生生地擋住了青陽的去路。


    青陽意識到更為危險的存在,她皺了皺眉,握著鞭子的手微微一緊。


    “姑娘這下子是走不了了,”地上的那個女子囂張地說道,隨後另外兩個紫衣女子輕躍而起,手握利刃,一左一右地向她刺來。


    就在靠近她的一瞬間,她低腰而起,直接躲了過去,兩把利刃都刺了個空,隨後她一腳踹在了其中一個女子的腹部,借力踢在了另一個人的腿上。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胭脂氣息,但這氣息裏卻也潛藏著巨大的殺氣。


    趁著兩人重心不穩之時,青陽一躍而起,緊握鞭子,用力向前揮去。


    就在鞭子即將擊中其中一人時,後背一把長劍刺穿她的胸脯,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她慘叫了一聲,汩汩鮮血湧了出來,染紅了胸前的衣服。


    這一劍真的有如致命的猛獸,讓她整個身軀都在微微發抖……


    混沌和黑暗一下子襲入她的腦中,靈魂好似也要抽離出身體,耳邊又傳來了一點點的水滴聲。


    滴答


    滴答滴答.......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而複生,也沒想過能夠有一天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如今這一劍,倒是一種解脫。


    想起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但至少能夠知道那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日子早已沒有了。


    而這一切,不僅僅是她沒有,連郡主姐姐,邰鞳將軍,或是那個從未見過麵的皇帝哥哥,在其中都備受煎熬。


    滴答,


    一滴水落在臉上,讓人覺得有一種微涼的感覺,青陽輕輕拭去,忍著劇痛慢慢爬起來。


    她雖看不見什麽,但細細地聽,能感覺到自己好像在一個黑暗的山洞裏,有一個火堆在劈裏啪啦地燒著,一股股青煙湊近鼻子裏,嗆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蹙眉,不是剛剛被刺了一劍嗎?這裏又是哪?


    “妤之。”


    耳邊再次響起了剛剛那個熟悉的聲音,青陽轉身尋找,終於在角落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但看到她的時候,她愣住了。


    麵前這個人麵色蒼白,卻穿戴整齊,頭上簪著兩隻銀白色步搖,一身樸素的白衣在山洞裏顯得格外顯眼。


    且她的眼神黯淡無光,像是被千千世俗染成這樣,又像是本來就該如此。可對青陽來說,裏麵好像有著無數的不甘和無奈。


    “妤之,”對麵的女子又喚了一聲,慢慢向她走來,衣袂之處還殘留著一點點灰塵,不知道是從哪裏蹭來的。


    青陽整個心裏突然出現一種莫名的傷感,以及一種久違的依賴和一點心安。


    覃遠棠微微一笑,想上前揉了揉她的頭,微涼的手在靠近她的瞬間卻止住了。


    今夕如此,


    何有歸期,


    何有故人。


    青陽當然也是自知,隻是低著頭不作聲,但她胸口忽然一陣酸楚,一行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


    “妤之不哭,看,這是什麽,”覃遠棠見狀,隨即舉起手上的東西,滿臉笑容,“你不是最愛吃烤魚嘛,姐姐給你做烤魚吃。”


    青陽應了一聲,然後揉了揉眼睛,輕輕倚在她身邊。


    火劈啪作響,是黑暗裏的唯一光源,洞壁冰涼,在此刻卻不讓她覺得身子發冷,反而溫度恰好,好似烈日下的蓮花池水,清涼微漾。


    “妤之,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總是纏著我說要吃烤魚,後來我去西崆了,你便纏著皇叔說也要去西崆,”覃遠棠像是想起來什麽有趣的東西,輕笑一聲,繼續道,“後來,你們果真去西崆找我了,你和蘇......”


    說到蘇這個字,她頓住了,臉上都是哀傷。


    青陽早已驚諤地望著她,腦袋裏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


    蘇苕原來早就認識姐姐了,而不是和親那麽簡單。


    “不說了,”對麵的人自嘲地笑著,認認真真地烤著魚,一股淡淡的的香味飄來。


    “姐姐,”青陽遲疑了一會兒,說,“我一定是在做夢吧。”


    她在想,自己怎麽會見到覃遠棠呢,這一定是在做夢。


    覃遠棠已經去世四年了……


    那女子聽了,語氣暖暖:“夢裏還是夢外誰知道呢。”


    對啊,夢裏夢外誰知道呢。


    就像蘇苕一朝富貴一朝淪落,明月一朝飽腹一朝饑腸。


    就像穆國一朝安定一朝動蕩。


    而她,一朝為生一朝為死。


    “呐,魚好了,”她展開笑顏,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灰,然後把魚遞在了青陽手上,“吃完就趕緊回去吧。”


    ......


    那紫衣女子見這人已經奄奄一息,便蹲下來,輕輕掰開她沾染血的玉指,從她手上拿起那塊墨色玉玦,仔仔細細打量著。


    “少主,這是陰虎符?”旁邊那個女子語氣很是激動。


    穆國的虎符分為兩塊,陽虎符在皇帝手裏,可以調動親信軍隊,而陰虎符在將軍手裏,能調動皇家外戚軍隊。


    在五年前龍虎道的戰役裏,邰鞳將軍受了重傷,聖上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這塊陰虎符,才製止了北柔的軍隊。


    也是因為如此,聖上立了大功,原本不受待見的他才得到了很多大臣的認可,先皇見他一改以前的秉性,才心甘情願地主動將位置讓給了他。


    如今將軍失蹤了,朝堂之上的官員們都以為陰虎符被聖上收起了,原來在這個人手裏。


    “嗯,”那紫衣女子眸子中閃過一瞬傲慢,但下一秒就壓了下去。


    這下可以向公爺和大人邀賞了,可不能讓其他人搶了她的功勞。


    於是,她唇角微揚,轉身對那二人道,“你們先別虛張聲勢,這陰虎符可是被很多人盯著,待我上報給大人,少不了你們的賞。”


    那兩個女子聽了,眼裏流露出欣喜之色,忙點了點頭。


    “不對啊,少主,那她怎麽辦,”其中一個女子看著地上的人有些發怵,剛剛那一鞭差點打在她身上,想想她都有一些後怕。


    對麵的人低眼,輕蔑地挑了挑眉毛:“扔到北麵的山上喂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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