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十日臨空,十隻小金烏被巫族大弈射死了九隻,這對於妖族雙皇來說是心裏永遠的痛,也是他們心裏永遠磨滅不了的仇恨。


    當聽得帝辛一字一句的將這段血仇再次說出口時,玄鏡另一頭的通天教主也沉默了。


    十隻小金烏雖然是帝俊的兒子,但太一卻將那十隻小金烏視如己出,當年洪荒上空十日臨空時,太古天庭雖然被天道給蒙蔽了天機,讓得太古天庭裏的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下界的變化,但洪荒中的其他人都知道。


    通天那會兒正在昆侖宮裏,當察覺到十隻小金烏不知為何全都跑出了湯穀後,他曾經是準備去太古天庭通知太一的,可是他卻沒能走出昆侖山,因為天道將他困在了昆侖山中。


    天道要的就是這個契機,因為當時巫妖二族的恩怨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但兩族卻都沒有下定主意動手。天道為了推動大劫,便隻能犧牲湯穀中的十隻小金烏,隻要小金烏們一死,且還是死在巫族的手裏,妖皇和東皇二人都會瘋。


    果然,十隻小金烏出了湯穀,造成了洪荒大陸的慘劇,而巫族的大巫大弈用煉製出來的射日神弓,一連射死了九隻小金烏,待得大弈想要將天上最後的一隻小金烏也給射死時,天道撤開了蒙蔽太古天庭的天機。天機蒙蔽一消失,太古天庭中的妖皇和東皇二人立刻就感應到了小金烏們的慘死,兩位妖族至高皇者瞬間現身洪荒,當親眼瞧見死去的九隻小金烏的屍體,和唯一活下來卻嚇得嚎啕大哭的小金烏後,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果然瘋了。


    東皇太一抬手間將摁死了大巫大弈,更將大弈所在的那個部落的所有巫族族人全都屠殺了個幹淨,至此...巫妖二族的最後一戰終於打響。


    雖然小金烏們的死是天道設計的,但將小金烏們騙出湯穀的卻並不是天道。


    帝辛的一雙黑眸如同染了血,哪怕已經過去了一個量劫,但他依然記得那一日,同樣也記起了將小金烏們騙出湯穀的凶手。


    “接引...準提!”帝辛麵色陰冷,從牙縫中逼出話地道:“他們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忘了活下來的陸壓。”


    陸壓,妖皇帝俊的第十子,也是當年唯一活下來的那隻小金烏。


    “你也知道此事吧?”帝辛抬眸看向鏡子另一頭沉默下來的通天教主,語氣卻十分的肯定。


    通天在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知道。”他不僅知道將十隻小金烏給騙出湯穀的是接引和準提,更知道那二人當初是奉了誰的命令去做的這件事兒。


    天道本就有意犧牲小金烏們去推動大劫,但天道卻不能自己出手去引誘小金烏們,因為它隻存在於冥冥虛空裏,所以他想要犧牲小金烏們就隻能讓旁人去做,可天道的意識又並不是誰都能感應到的,能夠隨時感應天道的除了他們三清以外,就隻有當時被天道選做代言人的鴻鈞。


    所以,對接引和準提下出引誘小金烏們出湯穀的這個命令的人,就是鴻鈞。


    那會兒的鴻鈞已經證道了,且向洪荒眾生開始了講道教化,鴻鈞證道之後向洪荒眾生共講道三次,小金烏們被騙出湯穀的時候正是鴻鈞第三次講道結束後沒多久。那會兒未來的六個天道聖人都已經是鴻鈞的弟子,隻不過當時他們還沒有成聖。


    對於接引和準提這兩個家夥,其實根本就不在鴻鈞收徒弟的名單內,但因為鴻鈞欠了洪荒西部的一個因果,所以隻能勉強收下二人。雖然收是收下了,可鴻鈞也知道,這兩個家夥不會在道門待太久,因為他們走的道跟道門就不一樣,一旦二人證道成聖,勢必會創立出西方教的,所以鴻鈞狡猾就狡猾在這裏。


    既然接引和準提二人注定了會另立教門,那麽引誘小金烏們出湯穀的這件糟心事兒就被鴻鈞順手丟給了他倆,而當時接引和準提二人也知道自己二人不得道祖的喜歡,為了迎合不太喜歡自己的師尊,二人想都沒想便接下了這個任務。


    估摸接引和準提二人也沒想到隻是將小金烏們引出湯穀會造成那種慘劇,可他倆已經做了,所以當日大弈射日的時候,他倆也隻能硬著頭皮躲在暗處心驚膽戰的瞧著,當瞧見大弈連射九日之後,這二人還曾鬆了一口氣,他們覺得隻要十隻小金烏都死了,那除了天道、道祖和他們二人以外,誰也不會知道是他倆將小金烏們給引誘出湯穀的。


    但想法有時候很美好,但現實卻比較殘酷。


    接引和準提二人怎麽也沒有想到,大弈居然隻射死了九隻小金烏,而妖皇和東皇也來得夠快,在第十隻射日箭衝著最後一隻小金烏射去時,居然被東皇太一的東皇鍾給擋了下來。


    妖族雙皇趕到了,接引和準提二人立刻就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後趁著沒人發現他倆,他倆悄咪咪地就遁走了,甚至在妖族雙皇沒有隕落之前,這二人居然躲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連洪荒西部都沒敢回去,一直到二人煉化了鴻蒙紫氣,並連發四十多道宏願成聖之後,方才敢在洪荒露麵。


    這一段往事,雖然被二人掩得嚴嚴實實的,可抵不住活下來的陸壓的嘴,妖族十太子陸壓被救回太古天庭之後,立刻就說出了他們兄弟十人為出湯穀的真相,這下不僅太古天庭炸鍋了,下界的洪荒大陸也炸鍋了。


    因此,因為這件事兒,接引和準提二人在洪荒的名聲更不好了。


    帝辛收斂了心中那股洶湧的煞氣,這才勉強壓抑下了即將爆發的仇恨,看著越發沉默的通天,似知道他在想什麽般,緩緩開口道:“你不用這個樣子,這筆賬我會清算,但也不會算錯了人。我知道當年接引和準提是受了誰的命令,可我也知道,當初下這個命令的人也並非是紫霄宮裏的那一位。”


    通天聞言一愣,目光怔怔地看著帝辛。


    帝辛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勉強一笑,道:“當年其實我早就有所感覺,太古天庭一直在被人監視,而監視太古天庭的人,應當便是紫霄宮中的那位了。既然當年我早就察覺,又怎麽會不警惕,在被監視的同時,我也有自己的手段去探究那一位的事情,雖然探出的東西並不多,可也足夠了。”


    “你當年探究出了什麽?”通天神色一詫。


    帝辛雙眸微眯,目光細細掃過他身後那座裹在霞光中的巍峨宮殿,淡淡道:“道祖其實有兩位吧?或者是其實是一人,隻不過一個是本體,而另一個卻是分身,也可以說是三屍之一。”


    通天:“......”瞪大了眼睛。


    瞥了一臉‘臥槽’的通天一眼,帝辛繼續道:“雖然當年道祖在紫霄宮講道時,我同兄長都沒有去,可妖族中卻有不少人去過,其中便包括了妖帥鯤鵬。自鯤鵬聽道返回天庭後,我曾經召見過他,也讓他與我細細說過紫霄宮中的事情。”說到這裏,帝辛意味深長地看了通天一眼,又道:“當年你總是從昆侖宮溜出來找我論道,但有幾次你卻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在你身邊的還有一個身穿紫衣的白發道人。”


    通天頂著一張‘臥槽’臉,震驚地看著帝辛,半晌才道:“我從來沒有說過他是誰,你......”


    “你的確沒有說過,我當初也的確不知道他的身份。”帝辛道:“不過在月前的淇山,我曾見過夭夭的善屍,善屍說...道祖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之一,但據當年鯤鵬從紫霄宮回來時所說,道祖乃是灰衣老者。在淇山山腳下時,我也曾這般對夭夭的善屍說起過,可善屍說......”意味不明地瞥了通天一眼,在後者一臉木然的神色中,接著道:“道祖灰衣老者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誆人的,而真正的道祖卻是十分俊美的青年。當時我還沒有蘇醒,聽過後也就沒多想,但如今想起來就發覺了不對。”


    通天癱著一張臉,已經不想說話了,心裏大概在磨刀,想要將桃夭的善屍給拖出來給宰了。


    帝辛瞅著通天的一張麵癱臉,垂眸道:“道祖不會為了什麽形象這種小問題去誆人,因為太過無聊,皮相這種東西,就連我們都不注意,別別說他那種境界的人了。那麽為何善屍說道祖其實長得十分好看,而鯤鵬見到的卻是老者模樣的道祖呢?原因就隻有一個,道祖其實有兩個人,再結合你們三清的斬三屍法門,這就不難猜出來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什麽最重要的一點?”通天教主問道。


    帝辛抬眸看著他,卻幽幽一笑,並沒有回答,隻是道:“沒什麽,那不重要了。”


    對於帝辛來說,的確是不重要,但對於有些人來說,那是相當的重要。因為帝辛並不是完全沒有輪回時的記憶,雖然那些記憶並不完整,隻有那麽星星點點,可他卻記得...輪回池旁,為他破碎的真靈一遍一遍洗去業力和記憶的人,正是當年那個跟在通天身邊的紫衣白發道人。


    擁有了太一的記憶的帝辛可沒有以前好騙了,雖然他從以前就不知道那紫衣白發的道人是誰,可如今用腦子想想也能猜出一些來。能夠瞞過天道,並蒙蔽掌控地府的後土,輕輕鬆鬆將自己破碎的真靈帶去輪回池的人,除了道祖就沒有別的人了。


    再加上通天先前還親口承認,巫妖大戰結束之後,他曾去紫霄宮求助過。通天是什麽人?他是上清,盤古元神的三分之一所化,就算道祖是他的師尊,但以通天的性子也不會真的不管不顧地去相求,因為通天明白,道祖便是天道,天道要東皇太一死,又怎麽會因為通天的求情就又出手搭救的?


    通天明知這些卻還是去求助了,這說明通天的心裏是有依仗有底氣的,而這個依仗和底氣僅僅是因為他是道祖的弟子嗎?


    並不是!


    通天的依仗和底氣,乃是鴻鈞!


    帝辛又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眼底的幽光,心中卻在哼笑。


    別以為當年他真的隻是個修煉狂就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懂,他又沒有因為修煉而眼瞎,通天本人或許沒察覺出來,但他都看在眼裏的。


    當年那位紫衣道人,看似一朵高嶺之花,實則一雙眼睛全在通天的身上,就連通天跟自己論道時,那位都守在一旁一步都不曾離開過通天。


    也就隻有通天那種粗壯的神經,才發現不了異樣。


    雖然帝辛將小金烏們的賬算在了接引和準提,還有天道的頭上,但對天道的代言人也不是沒有疙瘩的。不過看在那位替自己修補真靈和輪回的事情上,他也就不太計較了,可要讓他幫那位點醒通天這個筆直的家夥,想都別想。


    三足金烏可記仇了!


    “你在笑甚?”


    通天盯著鏡子那頭搭著眼皮卻忽然笑得陰測測的帝辛,一臉的莫名其妙。


    大概是聽見了通天的詢問,大王立馬收斂了臉上的所有表情,一臉正經地轉移話題:“沒甚,你先前不是還問我禦駕親征的事情嗎?”


    被大王這麽一打岔,通天教主果然拋開了疑惑,然後道:“對。”說著又瞅了他一眼,嘖了一聲道:“不是我說啊,你們三足金烏真的挺好戰的,就算是輪回了千百次了,也依然改變不了你那好戰的性子。”


    好戰的大王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你懂什麽,我是去收利息的。”


    “嗯?”通天教主將身子坐直了一些,瞅著大王,疑惑道:“利息?”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這隻臭鳥口中的利息是什麽意思了,奇怪地看著他道:“你怎麽曉得東魯那邊有西方教的人?”


    除了西方教,教主大人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可以被這隻臭鳥稱為利息了。


    大王聞言輕聲一哼,指尖再次拂過東皇鍾,道:“東皇鍾告訴我的。”


    東皇鍾?!


    通天教主瞪大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東皇鍾。


    大王道:“當年的事情,不僅我記得,東皇鍾也同樣記得。我雖然不複當年了,可是東皇鍾卻能夠感應到西方那兩個家夥的氣息。今日在早朝上,從遊魂關回來的那名將領身上,帶著一點點西方那二人身上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東皇鍾卻還是察覺到了。”


    “所以你就臨時變卦又禦駕親征?”通天教主無奈的看著他。


    大王點頭承認,“雖然來的人不是接引和準提,但也是他們的人,我現在收拾不了那二人,但對付他們的人卻不為過吧。”


    “你就這麽自信自己能對付那兩個禿子的人?”通天教主一臉語重心長地提醒道:“你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當年的那隻鳥了,而是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不是還有夭夭麽。”大王理所當然地道:“我對付不了,夭夭可以。”


    通天教主:“......”


    一言難盡地看著理直氣壯的帝辛,教主大人好半晌才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就算打不過,你也從來不會指望別人。”


    “夭夭怎能算是別人?”大王奇怪地看了教主一眼,繼續理直氣壯地道:“況且,我為什麽不能這樣?繼續像以前那樣?所以以前的我才死的那麽早。”


    “......”通天教主居然覺得自己無言以對,“夭夭怎麽就不是外人了?”


    “她是孤的愛妃。”大王還是理直氣壯。


    通天教主這下回過了味來,一雙寒星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盯著鏡子那頭的某隻不要臉的臭鳥,再次提醒道:“那是假的,她是我的崽。”


    “又不是你生的崽。”大王一臉的不在意。


    “她是九尾白狐一族最後的一隻崽了。”通天教主陰了臉,同某位大王的友誼小船說翻就翻了,“青丘的九尾白狐一族是怎麽沒的,還要我提醒你嗎?”


    大王聞言默了。


    終於懟贏了的教主大人神清氣爽地哼了一聲,十分囂張地指著鏡子另一頭沉默的大王,接著道:“我才發現,原來你是這樣的鳥。別忘了,跨物種的結合是沒有好結果的。”


    “我是人。”大王也提醒道。


    “人也是跨物種。”教主大人繼續跟大王翻友誼小船,什麽都沒有自家崽重要,想過拱他家崽的人,都不是好東西,就算是三足金烏也不行!


    大概是瞧出了教主大人那護犢子的心理已經護得十分霸道不講道理了,大王在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後,盯著教主大人使出了殺手鐧,幽幽地道:“生機在她的身上。”


    隻這一句話,原本還囂張不講道理的通天教主瞬間啞火。


    通天教主死死盯著鏡子裏的大王,臉上的神色一會兒變一個色。


    壽仙宮的寢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隔著一麵通天鏡的二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通天鏡上金光一閃,鏡子的畫麵戛然而止。


    帝辛抬手揉了揉眉心,伸手將依然懸浮在半空中的通天鏡給抓了回來,並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通天教主主動斷開了聯係,這代表教主大人是真生氣了。


    帝辛在安安靜靜的寢殿內靜坐了一會兒,而後將桌上的通天鏡收入了懷中,這才緩緩起身朝殿外走去。


    ------題外話------


    這兩天有點事兒,所以更新會比往常晚很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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