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亮差不多還有一個多時辰,可西岐和殷商兩軍卻在界碑關外對持。


    震天的戰鼓聲中,白澤和鯤鵬二人藏在殷商大軍中悄聲私語。


    “不對。”白澤同鯤鵬小聲兒地咬耳朵,“對麵西岐的那些家夥太反常了,從他們跑來攻打界碑關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在深夜出兵的。而且我瞧著他們的主帥似乎也換了人,以往闡教和西方教雖然都是輪著換人來叫陣,但主帥始終都是薑尚,可你瞧瞧對麵的排麵,薑尚連同哪吒那幾個小子都被西方教的人給擠在了後麵。”


    雖然如今天色昏暗,可白澤和鯤鵬的目力卻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影響,自然也瞧見了對麵是個什麽情況。


    鯤鵬微微眯了眯眼睛,卻在下一刻將目光看向了他們身後的城樓之上。


    先前他們出來得急,桃夭和東皇陛下並沒有隨大軍一同出城,如今兩軍已經在對持中,這二人卻抹黑上了城樓。


    在鯤鵬看向城樓上的同時,桃夭也在同身邊跟著她一起出來的男人低聲討論:“薑尚被奪權了?”


    從西岐大軍的排麵來看,薑尚被奪權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東皇陛下聞言勾唇笑了笑,一雙金瞳在火光的照耀下有著金光在流轉,他目光淡淡地掃過遠處的西岐大軍,不鹹不淡地道:“燃燈能跑來這裏,又怎麽會願意受薑尚的指揮。從他們跑來攻打界碑關以來,西岐就輸多贏少不說,西方教還次次都有折損。西方教的那些個普通弟子看不明白,不代表燃燈看不出,這次他們深夜出兵,明顯是燃燈的意思,而且之後西岐那邊定然也還會有變數出現。”


    “燃燈瞧出來了?”桃夭聞言眉心一蹙,臉色也變得不太好了起來,他們連同闡教做戲,為的就是在封神大劫中消磨掉西方教的教眾,若燃燈將他們的意圖給瞧了出來,他們這邊或許還好,可留在西岐方的闡教幾人隻怕就有些麻煩了。


    見桃夭明顯開始擔憂對麵的哪吒等人,東皇陛下含笑安撫道:“即便燃燈看出來了又如何?今日將他給留在這裏不就好了,何況準提和接引二人如今還被通天困在誅仙劍陣中,燃燈就算想要去通知他們都做不到。”


    別看東皇陛下這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可桃夭還是聽出了他話中隱藏的意圖。


    什麽叫做把燃燈留在這裏?


    東皇陛下這分明是在說要趁著今晚將燃燈給徹底弄死在這裏啊!


    “這會不會不太好?”桃夭遲疑地看向身邊的男人,雖然在此之前他們也弄死了不少西方教的人,甚至連準提和接引二人的座前童子都給弄死了,可燃燈卻跟他們之前弄死的那些人可不一樣。


    就算是他們打定主意要將西方教的人給送上封神榜,可桃夭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將燃燈這種級別的存在給弄上封神榜啊。


    “有什麽不好的。”東皇陛下卻淡淡一笑,金瞳中卻有凶光一閃而過,“既然敢跑來參與封神大劫,那想必燃燈也做好了會上封神榜的準備。一個量劫前的巫妖大劫時期,燃燈曾拒絕過我們太古天庭的邀請,堅決不沾染大劫的模樣我倒現在還記得,結果巫妖大劫一結束,他頭一個就投靠了準提和接引,甚至連如今的封神大劫也敢沾染了,看來比起兩個聖人做靠山,他當年是沒瞧上我們妖族啊。”


    瞧著東皇陛下眼中閃爍的凶光,桃夭第一次認同了師父父的話,三足金烏的心眼兒比針眼小,他們都分外的記仇!


    心眼小且分外記仇的東皇陛下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衣袖,將目光從西方大軍的方向收了回來,側眸見桃夭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他溫潤一笑,提醒道:“夭夭別發呆了,對麵有動靜了。”


    桃夭激靈靈地回了神,連忙將目光看向了城樓之下。


    西岐大軍果然如東皇陛下所說有了動靜,且有的還是大動靜!


    西岐一方根本就不再遵守以往的單人叫陣出戰,而是隨著一聲令下,全軍出擊!


    黑壓壓的大軍舉著武器嘶喊著撲來,將嚴陣以待的殷商大軍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大概是沒有想到對麵的西岐大軍會這般直接全軍攻了過來,殷商將士們出現了不小的混亂。


    但好在有黃飛虎和聞仲二人壓陣,兩人都是經驗老道的老將了,在一瞬間的混亂之後,聞仲和黃飛虎二人當機立斷,各自分兵帶著身後的殷商將士們迎上了撲來的西岐大軍。


    界碑關外的戰鬥已經打響,兩軍的喊殺聲也傳出老遠。


    桃夭神色錯愕地看著城樓下方的混戰,不可思議地道:“燃燈是怎麽想的?居然直接大舉進攻了?”


    “單人叫陣這麽多回,又回回都輸。”東皇陛下淡定道:“再繼續叫陣下去,誰知道會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而且靈山那邊出了問題,燃燈的心裏估摸也有些著急了,想著通天在靈山困著準提和接引二人再也抽不開身,他應該便想要快刀斬亂麻,自己先來界碑關將這裏的事情給徹底解決了。”


    桃夭聽了東皇陛下的分析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她愣愣地看著下方的混戰,目光卻極為精準地盯住了混戰中的哪吒等人。


    哪吒和楊戩二人護著薑尚在混亂的大軍後方,估摸是薑尚不擅長打架,所以這兩個小的並不敢離開他一步,生怕他倆這位師叔在混亂中被人下了黑手。


    不過薑尚倒是對自己的安危很淡定,他不急不緩地在自己周圍布下了一個陣法,在確定沒有什麽暗箭暗器能傷到自己後,方才對護著自己的哪吒和楊戩道:“你們不必護著我了,眼下該做什麽的就去做什麽,我雖然不擅長打架,可到底也是封神榜的持有人。隻要這些普通士兵們傷不到我,那就沒人敢再趁亂對我下黑手,否則我若出了事兒,之後就沒人能夠代替我上封神台主持封神大典了。”


    哪吒和楊戩將薑尚給護得滴水不漏不就是因為擔心西方教的那些人會對他暗中下黑手麽,可如今聽薑尚這麽老神在在地一說後,二人這次慢慢反應過來。


    對呀!


    西方教的人若敢對薑師叔下黑手,那日後的封神大典誰來主持?一旦封神大典出了問題,那可就不僅僅會是元始天尊來問責了,而會是天道來直接問責了。


    天道問責,別說是燃燈了,就算是準提和接引二人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想通這一點兒後,又見薑尚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布下的陣法裏,哪吒和楊戩二人對視一眼,而後齊齊跟下山的猛虎般朝著亂成一團的混戰圈子裏撲了進去。


    在哪吒和楊戩加入混戰後,薑尚又慢悠悠地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的燃燈,然後在燃燈側眸看來後,薑尚衝著燃燈微微一笑。


    雖然薑尚並沒有說什麽,但臉上卻帶著一種‘我闡教弟子已經出戰了,可別在懷疑我們的目的了喲’的意思。


    要知道自兩日前,燃燈仗著自己的修為就薅了他的主帥權,並看似溫和講道理,實則卻十分不溫和不講道理將他還有哪吒、楊戩三人給軟禁在了帳子裏,之後西岐軍中的一切事物,他就再也沒有沾染過。


    而今晚深夜出兵的決定,薑尚也是在最後一刻才知曉的,在知曉這件事兒的時候,西岐大營裏戰鼓就已經敲響了。


    西方教的這一係列的操作,明顯是就是在防著他們,也在防著他們跟對麵截教的人串通消息。


    薑尚看著燃燈淡漠地收回了目光,無聲地勾唇笑了笑,並默默在心中道:防著我們串通對麵的人又怎樣?以哪吒同那位九尾狐的默契,即便是想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也要人家配合才行啊。


    西岐的主將本就沒幾個,對麵殷商大軍的主將卻不少,除了黃飛虎父子二人和張桂芳外,還多了一個常年征戰且戰功彪炳的聞太師。


    像這種趁機出兵的事情,哪裏能夠令對麵亂了陣腳。


    薑尚好整以暇地站在陣中看著混亂的戰場,在心中唏噓:所以啊,修道的修士就應該好好修道才是,遣兵調將打仗這種事情,還是術業有專攻的更強。


    術業有專攻的武成王和聞太師在戰場上簡直就是兩尊殺神,普通的士兵們哪裏會是他們二人的對手,由他二人領著的人不過幾刻鍾裏就來了個左右包抄,將西岐大軍給困在了包圍圈中。


    再加上還有幾個趁亂下黑手的老貨,西岐大軍的將士們簡直是苦不堪言。


    白澤和鯤鵬藏在殷商大軍中殺得興起,孔宣更是沒有任何顧忌,一身五色神光在黑夜中那簡直就是一道不一樣的煙火。


    且孔宣比白澤和鯤鵬二人更為凶殘,哪怕他麵對的都是一些普通士兵,他也沒有絲毫的憐憫,眨眼就有數十人喪命於他的嘴裏。


    麵對殷商一方的凶悍,西岐後方的燃燈卻神色淡淡,一雙平靜的目光在掃過混亂的戰場後,輕飄飄地定在了大殺四方的孔宣身上。


    而孔宣雖然殺得投入,卻還是分了一點神識在燃燈那邊,畢竟他被西方教的人給暗算了好幾次,難免也對西方教的人生出了幾分警惕。


    不過孔宣的警惕也不是白白警惕的,在燃燈遠遠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後,孔宣就注意到燃燈突然抬手捏了一個決。


    孔宣見狀心神一凝。


    連同城樓之上暗中觀戰的桃夭和東皇陛下二人也同時眯起了眼睛盯住了燃燈。


    “燃燈在做什麽?”桃夭疑惑地問道。


    東皇陛下細細地打量了燃燈一會兒,皺眉道:“那是一個召喚決,他似乎是在叫人。”


    “叫人?”桃夭一驚,隨後又狐疑地問道:“如今西方教還有何人可以讓他叫來?準提和接引都還被關在誅仙劍陣中,他總不可能是要將準提帶走的金蟬子又給叫來吧?當日準提將金蟬子給帶走,明顯是擔心金蟬子會折在這次大劫中,倘若燃燈又將金蟬子給叫了回來且還出了事兒,他就不怕不好對準提交代嗎?”


    “準提帶走的人,燃燈又怎麽會再叫回來。”東皇陛下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他叫的人應當不會是金蟬子。”


    不是金蟬子那又會是誰?


    桃夭忍不住疑惑,心想西方教的人本就不算多,修為高的人就更少了,眼下準提和接引被困,金蟬子更是被準提給保護了起來,除了一個燃燈外,西方教還有什麽大能者?!


    不等桃夭琢磨完,便見一道金光之東南方向的天邊急速掠來,那金光宛如朝陽,還沒靠近界碑關就將這一片的天空給照亮。


    桃夭眯眼盯著那抹急速而來的金光,神色詫異:“這來的是誰?”


    可她問完後卻沒有得到身邊的男人回答,桃夭疑惑地側頭看去,隻見原本神色淡淡的東皇陛下不知為何卻鐵青了一張俊臉。


    桃夭:????陛下這是怎麽了?!!


    但很快,桃夭就知道東皇陛下到底是怎麽了!


    隻見那抹金光極快地來到了界碑關的上空,隨後就是大片的金色火焰從天而降,那金色的火焰好像隻認定一人般,直直對著下麵的孔宣落了下去。


    而孔宣在瞧見那片金色火焰出現後就已經有了警惕,所以反應也很快地化作本體,五光十色的大孔雀一飛衝天,周身的五色神光豎起一道五色的屏障,將那片金色火焰給快速地攔截了下來。


    五光十色的孔雀死死盯住金色火焰裏麵,片刻後,隻見火焰自動朝兩旁分開,一個身穿紅色錦袍的青年自火中走出。


    青年容貌俊逸,一雙狹長的金瞳中帶著幾分桀驁後凶性,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燃燈所在方向,而後才慢慢看向五光十色的孔雀,隨即冷聲一笑,道:“我當是遇見了什麽麻煩,原來是盤鳳之子。”說著,聲音微微揚高,頭也不回地對下麵的燃燈,道:“燃燈,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個孔宣而已,你都收拾不了嗎?居然還要將我請來。”


    這青年的語氣十分不客氣,但燃燈卻一點兒都不生氣,聞言後反而含笑道:“區區一個孔宣自然不敢勞煩道君,不過這裏除了孔宣外還有著一個準聖大能者,我若出手對付孔宣,卻著實有些擔心自己無法應對那位準聖大能者了。”


    一聽這裏居然還藏了一個準聖大能者,青年桀驁的眼神總算有點了一些別的變化,但對燃燈的語氣還是不怎麽客氣,“先說好,本道君也就隻幫你們這一次,這一次過後,就算我還清了女媧的情。”


    “這是自然。”燃燈好脾氣地點頭道。


    哪知他這話音一落,青年卻慢吞吞地回頭盯住了他,金瞳中的凶光更甚了幾分,“我今日將女媧的情分給還了,屆時我同你們西方教的賬,卻得算一算了。”


    燃燈聞言卻依然好脾氣一笑,“道君要算賬也不該是算在我的頭上。”


    “準提和接引嘛,本道君不會算錯人的。”青年嗤地一笑,還是殺氣騰騰。


    燃燈這次卻不再開口接話了,而是含笑看著青年不語。


    青年又嗤了一聲,然後慢吞吞地看向了孔雀,冷然道:“孔宣,我同你沒什麽恩怨,但我卻欠了一個人情要還,所以今日/你的對手是我。”


    五光十色的孔雀眯眼打量著這突然冒出來的青年,在後者的身上察覺到了一點點熟悉的氣息,但孔宣卻怎麽也想不起這青年究竟是誰,所以隻能問道:“你是誰?”


    青年聞言沒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招,手中頓時多了一個紅色的葫蘆。


    “那是......”城樓上的桃夭在瞧見青年手中多出來的紅色葫蘆後,不太確定地看著身邊的東皇陛下,錯愕問道:“...是先天葫蘆藤上結出的先天葫蘆?”


    東皇陛下的一雙金瞳死死盯住半空中的紅衣青年,幾乎是磨著牙地吐出兩個字:“陸壓!”


    桃夭:!!!!!!


    陸壓?!!


    那不就是妖皇的第十子,金烏十太子陸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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