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在夾穀會上的表現得到國際社會的一致叫好,這讓孔子很得意。不過回到魯國家裏的時候,他卻非常沮喪。


    孔家空空蕩蕩,要不是雞鴨貓狗們玩得正歡,真以為這裏剛剛被鬼子掃蕩過。


    “人呢?人都去哪裏了?”孔子很吃驚,大聲問著。


    “同學們,老師回來了,都出來啊。”子路大聲喊著,他還準備向同學們講一講老師是怎樣義正詞嚴大義凜然地讓齊國人服軟的呢。


    平時,孔家都很熱鬧,因為有很多學生是住校的,不論是研習學問還是嬉笑打鬧,總是人氣很高,為什麽今天看不到人?難道是知道老師回來,都去迎接,卻走錯了路?


    “老師回來了?”從教室裏走出一個人來,顏回。


    “同學們呢?”子路大聲問,他給老師駕車。


    “都去少正卯那裏聽課了。”顏回說。


    “都去了?”孔子瞪大了眼睛。


    “除了我。”


    孔子沒有再說話,隻是,他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假公濟私】


    這已經是第三次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自從孔子擔任中都宰之後,教學的事情就過問得比較少了,而曾皙等人代課,學生們的反應也不是太好。


    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所私人學校開張了,校長名叫少正卯。


    少正卯是魯國的聞人,也是個學問很深見識很廣的人,那麽,他的學校教授什麽呢?


    三民主義?錯;三權分立?錯;人權宣言?錯;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錯。


    其實,自古以來,少正卯講的是什麽,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不僅別人不知道,其實孔子也不知道。


    少正卯的學校也招收了不少學生,一時間與孔子的學校雙峰對峙。


    孔子的學生們原本就對代課老師們的水平不滿意,如今聽說少正卯講課非常獨到,因此都有些好奇。


    少正卯創造了一種新的擴大影響的模式,那就是公開講座。公開講座的時候,所有人都可以來聽課。


    孔子的學生們聽說有公開講座,一傳十十傳百,反正校長也不在,子路也不在,曾皙等代課老師性格又軟弱,沒有人能鎮住他們,幹脆去聽少正卯講座。此前,就發生過兩次孔子學生集體去聽少正卯講座的事情,反響十分熱烈。這一次,索性大家都去了,隻有顏回一個人沒有去。而代課老師們眼看沒有學生可教,曾皙帶頭回家幹私活去了,有的代課老師則幹脆跟學生們一塊去聽少正卯的講座。


    三次發生同樣的事情,說明什麽?說明少正卯講得不錯。


    孔子很惱火,他相信如果單挑的話,他絕不懼怕少正卯,甚至還能從少正卯那裏奪來一部分學生。可是,如今的競爭是不對稱的,自己身為國家領導人,很多政務要處理,而少正卯可以專心教務,自然占據上風。


    怎麽辦?


    當天晚上,孔子學校召開了教職員工會議,孔子主持。


    在會上,孔子嚴厲批評了曾皙和巫馬期,認為在自己離開期間兩人的工作很不負責任,也缺乏辦法。在這一點上,子路還是值得信賴的。


    “大家認為應該怎麽辦?”孔子批評完之後,問大家。


    會場的氣氛很不好,大家都低著頭不說話。


    孔子看看子路,希望他說話,可是奇怪的是,子路竟然保持沉默。按照孔子的想法,子路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拍案而起:“我守住大門,看誰再敢去!”


    “回,你怎麽看?”孔子問顏回,顏回作為學生代表參加。


    “我沒有聽過少正卯的課,不知道他講得怎樣。不過,既然大家都愛聽,自然有可取之處。我想,我們還是改善自己的教學吧,我們自己講得好了,大家就不會去聽他的了。”顏回說。他總是喜歡反思,性格也比較溫和。


    孔子看他一眼,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點,你說說。”孔子點名要曾皙發言。


    “這個,根據去聽過少正卯講課的老師和同學的反應,少正卯的課講得很好,不僅有知識,而且能和現實結合,批評時政的內容很多,大家有共鳴。我們幾個老師可能都沒有這個水平,老師您講得好,但是您現在的身份恐怕也不能批評時政了。總之吧,很難。”曾皙比較悲觀,也提不出什麽辦法來。


    其餘的人先後也發了言,也提了些建議,譬如孔子今後多點時間來講課,譬如孔子也搞點免費講座等等,還有的建議采取把學生中帶頭去聽少正卯講課的學生開除等等懲罰性措施。


    建議提了不少,可是有用的一條也沒有。要麽就是可操作性太差,要麽就是適得其反,把學生逼到少正卯那裏去。


    “子路,你呢?”孔子問子路。


    “我,我想去聽聽少正卯講課。”子路說。內心裏,他倒沒有覺得少正卯的出現是個什麽壞事。


    孔子沒有再說話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不過,他已經下了決心。


    在孔子從夾穀回來的第二天,也就是上任司寇第七天,孔子下令捉拿了少正卯,然後以“幹擾政務”的罪名在宮門前處死,之後陳屍三天。


    孔子怎麽有這麽大的權力?沒辦法,司寇就是最高法院院長。


    殺了少正卯,少正卯的學校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孔子殺少正卯的消息傳到孔子的學校,聽說的人都沉默不語,看見孔子都低下頭急忙走開。學生們是慚愧?是恐懼?還是敢怒不敢言?


    這個時候,隻有一個人敢於質問孔子,誰?子路。


    “老師,少正卯是魯國的名人,老師剛當上司寇,怎麽就殺了他?”子路問,他想不通老師為什麽要這樣做?


    “子路啊,這些真不是你能夠理解的。我告訴你為什麽要殺少正卯,有五種人是必須要殺,比強盜小偷更該殺的。第一種人分得清事理,但是內心險惡;第二種人說話虛偽,但是很有辯才;第三種人行為邪僻,但是堅定不移;第四種人誌向愚陋,但是知識廣博;第五種人行為不正,但是表麵好施恩澤。這五種人都有懂得思辨、知識淵博、聰明通達的好名聲,但是實際上不是這樣。如果讓他們大行虛偽的一套,招搖撞騙,他們的智慧能夠感染群眾,強大的勢力能夠獨立於世,這是奸人中的梟雄,不能不殺。凡是這五種人中的一種,都應該殺,而少正卯兼有五種罪行,所以先殺了他。


    “當年商湯殺蠋沐,薑太公殺潘址,管仲殺史附裏,子產殺鄧析,這四個人不能不殺。殺他們的理由並不是他們白天做強盜晚上當小偷,而是他們是傾覆國家的敗類。當然,這樣的做法會讓君子懷疑,讓蠢貨疑惑。詩中寫道:‘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詩·邶風·柏舟》)就是這個意思。”


    孔子說了一大通,子路默默無語地走開了。


    這一段見於《說苑》。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於東觀之下,門人聞之,趨而進,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貢後至,趨而進,曰:“夫少正卯者,魯國之聞人矣!夫子始為政,何以先誅之?”孔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夫王者之誅有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辨而險;二曰言偽而辯;三曰行辟而堅;四曰誌愚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皆有辨知聰達之名,而非其真也。苟行以偽,則其知足以移眾,強足以獨立,此奸人之雄也,不可不誅。夫有五者之一,則不免於誅。今少正卯兼之,是以先誅之也。昔者湯誅蠋沐,太公誅潘址,管仲誅史附裏,子產誅鄧析,此五子未有不誅也。所謂誅之者,非為其晝則功盜,暮則穿窬也,皆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者之所惑也。詩雲:‘憂心悄悄,慍於群小。’此之謂矣。”


    文中子貢應為子路,因為這時候子貢還沒有投師孔子。


    曆史上,關於孔子是否殺少正卯,頗有爭議。而這段故事,見於《荀子》、《史記》、《孔子家語》和《說苑》,不見於《左傳》、《論語》。


    有說法少正卯為大夫,孔子也是大夫,不可能這樣輕鬆殺掉少正卯。其實不然,少正卯並不是大夫,隻是祖上官居少正,因此以少正為姓。


    從當時的情況看,孔子殺少正卯也說得過去。當時孔子剛剛上任,殺人立威假公濟私都是很有可能的,況且剛剛立下大功,信心膨脹外加狂妄,氣場無敵,一怒殺人都可以想象。


    如果孔子殺少正卯,這就是他曆史上最大的汙點。為什麽這樣說?


    孔子安給少正卯的罪名都是莫須有的,沒有一個真實的罪行,都是“誅心”與強加,都是思想犯罪。這一點,很像已經被取消的“反革命罪”和“流氓罪”。什麽是內心險惡,什麽是說話虛偽,什麽是行為邪僻,什麽是誌向愚陋,什麽是行為不正。所有這些,不都是你孔子說什麽就是什麽嗎?要是少正卯是司寇而你是民辦教師,少正卯也可以用這些罪名來殺了你。


    說來說去,就是假公濟私,公報私仇,因為少正卯搶了你的風頭,吸引了你的學生,你在嫉妒仇恨之中利用國家機器消滅競爭對手而已。


    不過依筆者的分析,對是否有孔子殺少正卯一事持相當懷疑的態度。因為此事既不見於《左傳》,也不見於《論語》。而之所以《孔子家語》記載此事,大致轉抄自《荀子》。


    如果孔子殺少正卯是後人杜撰,這就是一大曆史冤案。


    【子路娶妻】


    孔子一時成為政治明星,不僅魯定公對他非常信任,就是三桓也對他另眼相看,紛紛宴請。


    這一天,季孫斯請孔子吃飯,吃到中間,說起陽虎出逃之後,因為擔心第二個陽虎的出現,季孫家到現在沒有管家。


    “嗯,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個人百分百忠誠,絕不會成為第二個陽虎。”孔子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誰?”季孫斯問,他一直在物色合適人選。


    “子路啊,我的第一批學生,現在是我的管家。人很勇敢忠誠,也很負責任。”孔子接著把子路吹噓了一通。


    孔子從子路當班長說起,怎樣任勞任怨,怎樣公正無私,怎樣言出必行,怎樣果斷堅決,怎樣聰明睿智等等,一直說到子路怎樣幫助自己斷案。


    “根據一兩句話就能判斷出案情,做出合理的判決,我所見過的人中,隻有子路了。而且啊,子路這人說到就急於去做到,今天說的今天一定會做,絕不會等到明天。”孔子說得眉飛色舞,從來就沒有這麽激動過。


    按《論語》。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好啊,你推薦的,肯定沒錯。”季孫斯慨然允諾。


    這一次,孔子又是哼著小調回去的。自己的學生出人頭地了,做老師的當然高興。


    就這樣,子路成了季孫家的管家。而季孫家的管家曆來都是公族出身的人擔任,這一次交給子路這樣一個連士都不是的人,一時也成為魯國街談巷議的談資。


    “世道變了,魯國也墮落了。”很多公族這樣說,親親上恩看來在魯國是不適用了。


    “太好了,我們也能看到希望了。”下層的人們都很興奮。


    老師做了司寇,學生做了季孫家的管家,孔子師徒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子路在季孫家幹得中規中矩,做事很有原則,決不會投機取巧,因此季孫斯對他印象不錯。不過因為過於死板,季孫家的人對他的反應不是太好。總之,還算不錯。


    這一天,衛國大夫顏濁鄒到魯國來出差,順便拜訪孔子。因為孔子姥姥家姓顏,所以對顏濁鄒熱情招待。兩人談得非常投機,酒也喝得不少,漸漸地,無話不談了。


    “我最近有件事情很煩惱。”顏濁鄒說著說著,突然發起愁來。


    “什麽事?”孔子問。


    “我隻有一個親妹姝,我們感情非常好,我爹我娘死的時候,都叮囑我要照顧好妹妹。後來我把她嫁給了一戶人家,誰知道沒幾年時間,老公得了個怪病死了,如今弄得我妹妹年輕守寡,孤苦伶仃,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呢。”原來,是妹妹的事情。


    “改嫁啊。”孔子說。


    “改嫁?《周禮》允許嗎?”


    “當然了,改嫁之後,隻要去媒氏那裏登記就好了,《周禮》上寫明了啊。”


    “那太好了。”顏濁鄒高興起來,可是隨後又有些發愁。“可是,我妹妹是個寡婦,還帶著個孩子,好人家誰願意娶她啊?再說了,她也怕周圍人笑話啊。”孔子想想,倒也真是這麽回事。突然,他眼前一亮,想起一個主意來。


    “顏大夫,我倒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孔子說。


    “您說。”


    “我有一個學生名叫子路,比我小十歲,一直還沒有娶親。雖然出身卑微,但是身體好性格直還很好學,如今已經做了季孫家的管家,跟你妹妹也算是門當戶對。子路這人雖然性格粗一點,但是對人好,知道疼人。還有啊,你妹妹嫁到魯國來,也不用擔心周圍人的嘲笑了。”孔子想給子路說門親事,從前早就想過這事,可是一直沒有遇上合適的,如今子路也當了官,顏濁鄒的妹妹條件也不錯,兩人正好般配。


    “那敢情好啊。”顏濁鄒一聽,非常高興。


    第二天,孔子安排顏濁鄒和子路見了麵,把事情說了,雙方都對對方很滿意。


    就這樣定了親,寡婦再嫁,沒那麽多麻煩事,顏濁鄒回衛國不久,親自把妹妹送了過來,簡單成了親。


    從此以後,子路算是有老婆的人了,兩口子十分恩愛,這是後話。


    【無關緊要的職務】


    司寇在級別上不低,不過實際上能做的事情不多,特別是在魯國。


    魯國已經基本上被三桓瓜分,魯國的法律在三桓那裏是不適用的,三桓各有各的法律,各自有各自的執法機構。三桓家的人以及為三桓家打工的人,他們之間的訴訟都歸三桓自己家來管理,與國家無關。


    所以,孔子這個司寇能夠管的實在就太少了。


    而孔子對於訴訟本身就很不喜歡,他認為如果大家都懂得謙讓,就沒有訴訟可以發生了。所以,大凡訴訟,他都會先調解,實在沒有辦法了,才進行審判。


    按《論語》。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所以,所謂孔子曾經治理魯國的說法,都是無稽之談。


    所以準確地說,孔子隻是魯定公的司寇,而不是魯國的司寇。


    從這個角度說,進一步說明孔子並沒有殺少正卯,因為少正卯這個聞人不可能與三桓家沒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隻要三桓發個話,孔子就隻能乖乖地放人。


    就在孔子當上司寇的當年,魯國發生了一件大事。不過,這件事情與孔子沒有關係。為什麽魯國的大事與孔子沒有關係呢?因為,魯國是三桓的,三桓的事情不需要孔子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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