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縣衙後院書房。


    亥時一刻,沈益進了書房,卻見沈庸依舊在奮筆疾書。


    輕輕的關好門,走到了書桌前,遮住了燭光,沈庸才驚愕的抬起頭來。見是自己的兒子,慌張的瞳孔又散了散。


    “爹,這麽晚了你還在寫什麽?”沈益無聊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裏把玩著腰間的玉碎。


    “你來何事?”沈庸的聲音沉了沉,不經意的將剛才書寫的東西稍微吹了吹放進了抽屜裏。“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用鐵鉗撥了撥炭爐裏的黑炭,這才正視著坐在椅子上的沈益。


    沈益歪頭一笑。“爹,我打聽過了。劉錦娘她也許十五那日並沒有出城。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話未說完,就聽見沈庸一怒喝:“不是不讓你參與此時了嗎?何況此時已經了結。劉氏她就是出城了,拋棄子女離開了。你又何必再生枝節。”


    “什麽了結?爹,原來是你,讓陳烈不幫我的。”沈益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下午找陳烈幫忙,陳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


    你以為這樣他自己就沒有辦法了嗎?沈益心裏暗暗想。他去找了季先林,季先林幫他找到了當日更夫的住址記錄。


    他偷偷的去了,更夫回憶卻說十五那晚,記得很清楚。就是三天三夜的大雨前一夜,亥時時分的確看到一個年輕婦人急匆匆的走在街上。正是六順街到清涼台的方向。


    “我查過了,劉錦娘很可能是被劫持了,或者是……已經被害了。”沈益的聲音有些發抖。下午去找宋曉芸的時候還告訴她,她娘是離開了。


    如今這番深入調查,卻得了一個更加不明朗的結果。


    “那又怎樣!明日就是除夕了。今年的最後一天,你就別給你爹找麻煩了。還有,明秋你就可以參加鄉試了,自己平日多讀讀書,不要仗著聰明三分,便整日裏做混賬事!”沈庸氣的吹胡子瞪眼,他這個兒子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真不知道將他的年齡加一歲,早早參加科考,到底是對還是錯。


    “爹,你……我不管!劉錦娘這件事我一定會徹查清楚的。”


    沈庸撫袖而去,沈益將地板跺穿也得不到回應。爹爹不幫他,他自己也要查清此事。少年千金一諾,怎可失信他人。


    “年”的最後一天,稱為“歲除”,那天晚上叫“除夕”。它與新年首尾相連,謂之“歲窮月盡、挨年近晚”,是新一年的前夕,是除舊迎新的重要時間交界點。


    除夕因常在農曆十二月廿九或三十日,故又稱該日為大年三十。歲除之日,民間尤為重視,家家戶戶忙忙碌碌或清掃庭舍,除舊布新,張燈結彩,迎祖宗回家過年,並以年糕、三牲飯菜及三茶五酒奉祀。


    赤水湖邊城南段一早卻圍滿了漿洗和路過的行人。


    原來一早有位洗衣服的阿婆發現湖麵上飄著一個大大的東西,那東西越來越近,竟像一個人。


    她大聲一嚷,附近漁夫的船隻連忙劃了過去。用撐船的竹竿一撥,露出一張泡的發脹的人臉來。嚇得漁夫一個哆嗦,差點掉到水裏。


    有人去縣衙報了案,陳捕頭立馬帶著幾個捕快趕到了湖邊,並安排船隻進行打撈。


    撈上來的是一個女人,看身段和形態像個年輕的婦人。個頭不大,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身上還繞著好幾圈細細的麻繩,繩子想來是斷了,鬆垮垮的,並不緊實。


    “你們兩個,將人抬回縣衙。誰發現的浮屍,跟我去縣衙走一趟。”陳烈掃視了人群一圈。


    一位瘸腿的阿婆和一個帶著草帽的漁夫哆嗦的站了出來。


    “官爺,這可不關我的事,我就一個捕魚的,今早剛下水就聽見阿婆在喊,水麵飄了個東西,我才靠近的。”漁夫一臉緊張,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進過縣衙。今天真是倒黴透頂,今年哦最後一天還要進衙門。


    阿婆也使勁的搖了搖手。“不是我,不是我,我隻是來洗衣服的。我每天都來這洗衣服,都洗了幾十年了,你們別抓我。”


    “例行公事!帶走!”陳烈本就話少,常年辦公家案,懶得廢唇舌。


    快速驅散了人群,將浮屍帶回了衙門。


    剛進大門,就碰到了正要出門的沈益。


    “陳捕頭,我正找你呢!”沈益拍了拍陳烈的肩,語氣輕快的道。


    “你也看到了,有命案,我沒時間。”陳烈目視前方,用劍柄指了指捕快抬著的屍體。


    不經意的瞄了一眼,沈益突然怪叫了一聲。“女屍!淹死的?不會是劉錦娘吧?”他猛地又轉過身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呸呸……你個烏鴉嘴。”


    陳烈卻目光一閃,那女屍顯然泡在水裏很久,皮肉已經泛白發脹。若不是如今天氣寒冷,隻怕皮肉早已腐爛了。這張臉還真的有點像劉氏呢!


    “我先帶去停屍房,安排仵作一驗,便有結果。”陳烈指揮著捕快們將屍體抬到停屍房。


    “等等,我也去!”沈益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過了一個時辰,仵作才從停屍房走了出來,他用白布淨了淨手,這才對著陳捕頭和沈益作了一輯。“回公子,回陳捕頭,此女子年約三十上下,身高六尺六,身材纖細。死因是窒息而死。”


    “淹死的?”


    “非也,非也!此女下~身腫潰,生前被奸~汙多次。皮膚上的嘞痕是死後造成的。也就是說是被繩子綁上重物,水中沉屍的。”


    “奸~汙?”沈益不自在的紅了臉,他畢竟年少,仵作這麽一說,他倒不好意思起來。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如此說來,這倒是一起惡劣的謀殺案了。”陳烈拍了拍沈益的背脊,眼裏卻是盯著停屍房的門框。


    這具浮屍如今看來十有八九就是劉錦娘了。劉氏是有幾分姿色,隻是看她也是老實不懂裝扮之人,怎會突然天降橫禍。


    “來人!去將劉錦娘的子女帶到縣衙來!”陳烈對著一個年輕的捕快招了招手,先找家屬來認領屍體比較重要。


    “陳捕頭,還是我去吧。我正要去找宋家大兒子,還是我去吧。”沈益突然攔住了那個捕快。還是由他去說吧,順便可以安慰安慰他們。


    陳烈點了點頭,那捕快又退開了。“即是如此,那麻煩公子了。”說完就跟著仵作去了前衙。


    忐忑不安的進了清水巷,正猶豫要怎麽將這個噩耗告訴給宋家姐弟。正巧院門從裏打開了,宋曉芸正擔著兩隻水桶準備去打水。


    “沈益!你來了!”宋曉芸雙眼明亮,帶著微微笑意的看著正在牆邊磨蹭的沈大公子。“怎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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