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長青山亂葬崗,又往深處走了二裏多路,找了一處山洞。


    宋芸壯起膽子貓著腰走了進去,她雖然很害怕,腳下卻步步前進。反正有空間作後盾,大不了一有危險就躲進工作室就好了。


    點亮火折子,整個山洞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可怕。


    地上到處散落的稻草,蘆葦梗,還有火堆留下的痕跡。她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洞偶爾還是有人進來歇腳的,應該也不像有猛獸的樣子,畢竟這裏也不是絕對的人跡罕至。


    乘著外頭烈日當空,宋芸又去外頭拾輟了不少幹草和樹枝。幹草帶回洞裏鋪在幹燥的土地上,又用樹枝架起了一個火堆,往裏放了不少手臂粗細的枝幹。


    做完這一切她趕緊將沈益從工作室裏帶了出來。將宋利安的舊袍替他穿好,把他放在厚厚的幹草上躺好,再蓋上厚厚的一件袍子。


    她有些後悔沒有帶一床被子出來,山洞裏的溫度比外頭好像要低上好幾度。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呀,本來她是想帶他去找間客棧的。


    哪裏能想到昔日的縣令公子變成如今的通緝犯,當真是世事無常!


    摸了摸沈益的額頭,他的燒已經退了,隻是身上各處的傷口依然醒目,讓人看了都止不住倒吸涼氣。


    將綠色的止血丸又化了幾顆,細致的用竹片均勻的抹在他的傷口上。


    沈益吃痛的低低吼了幾聲,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了幾下。宋芸以為他醒了,高興的跳了起來,再次低頭看他的時候,卻見他依舊雙眼緊閉,沒有要醒來的半分模樣。


    看來隻不過是弄疼他了,身體條件反射而已。


    起身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山洞,除開一米來寬的入口,其餘三麵皆是硬硬的石壁。


    山洞內部是狹長型的,從洞口的一米寬往內延伸,到沈益躺著的位置,已經寬近十米了,呈一個大大的喇叭狀。


    確定除了一個入口再無其他出口,宋芸再次出了山洞。她得趕在日落之前撿更多的樹枝帶回山洞,入夜之後就不能再冒險出來了。


    她也不敢走遠,範圍盡量縮在能看到山洞入口的位置。要不然若是有野獸拖走了沈益,她的罪過就大了。


    太陽落山之前她又回到了山洞,見沈益還沒有醒來,她又躲進工作室洗了個澡,燒了一壺熱水提了出來。


    她用石頭簡單的壘了一個灶,鍋和碗都在工作室裏洗幹淨了再拿出來,將鍋架在石灶上,準備燒水下個麵條。


    好在工作室裏還通有自來水,要不然在這兒亂葬崗附近,就算找到了水她也不敢喝。


    吸溜吸溜兩碗白麵條下肚,宋芸的身子漸漸暖和了起來。


    正準備進到工作室去洗幹淨碗筷,卻見躺在幹草上的沈益重重的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他咳的撕心裂肺,整個胸腔都感覺在震動,又仿佛像喘不過氣來。他的臉漸漸顯出一些紫色來。


    宋芸嚇了一跳,他不會要被自己咳死了吧。她慌張的將他扶了起來,用力拍著他的背脊,“沈益!沈益!你醒醒!你可別死啊!我好不容易將你藏到這兒。你看,我一下午鎬樹枝,手都破皮兒了,你,你可不能……嗚嗚……”


    她嚇不過哭了起來,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


    沈益隻感覺頭昏沉沉的,想開口說話,卻止不住的咳,仿佛有什麽東西堵在經脈肺腑內。越想咳出來,卻堵的更加厲害。


    他慌了,氣血上湧,終究一灘濃血湧上喉間,一口吐了出來,止住了咳,人也漸漸清醒了。


    “宋芸?”睜開眼他才發現他躺在一個小姑娘的懷裏,渾身火辣辣的痛。


    小姑娘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臉欣喜的看著他。“沈公子!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


    宋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壓製住險些跳出來的心髒,輕輕一笑,他,終於醒了。


    “感覺怎麽樣?對了,你肚子餓了吧,我這就給你下碗麵,你可別嫌棄。”她稍稍哽咽了一下。


    昔日朝氣蓬勃,熱情活力的小公子變成如今這副樣子,她難受的很。


    就著鍋裏的麵湯,她又添了一把切麵,往石灶裏又折了一些小樹枝,慢慢煮著。


    沈益咬金牙關,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山洞,這才緩緩道:“你,救了我?”語氣裏十足的不可置信。


    宋芸擺了擺手,“我哪有這般能耐,你昨夜不知怎地昏在我家院子裏的漿糊桶裏。怎麽?不是你自己從牢裏逃出來的嗎?”


    “漿糊桶?”她家院子裏那個臭臭的,粘粘的沾著白色糊糊的大木桶?沈益胃裏突然一陣翻騰。


    “是啊,我若不是聽見聲音,隻怕你就要死在裏頭,你在我家院子裏可流了好幾灘的血啊!”宋芸誇張的道,她不知道,其中有些血其實是陳烈身上留下的。


    “你可知道我爹的消息?”沈益突然定住眸子,鳳目直視著宋芸。


    宋芸愣了一下,腦中閃過早上那個大叔的話。‘今日州台大人要將沈縣令他們砍頭呢!聽說一起有七八個人……’


    她吞了吞口水,又無措的用筷子攪了攪鍋裏的麵條。


    “沈大人他……已經被州台大人砍頭了,就在今日。”說完她連忙暗中觀察沈益的反應。


    沈益瞳孔一縮,無力的朝後倒去,重重的落在幹草上。宋芸走過去的時候,發現他的臉頰上帶著深深的淚痕。


    “要不,我端給你吃點。你好不容易醒過來,已經是福大命大了。”宋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沈大人,他在天之靈也會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她實在是不會安慰人,隻能起身去將鍋裏的麵盛到碗裏端到沈益的麵前。


    少年依舊望著漆黑的洞頂,雙眼一眨不眨。


    “你猜,你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宋芸見他沒有反應,幹脆端著麵也一屁,股坐到了幹草上。


    “我費盡心思將你從赤水縣城偷偷救出來,你知道多難嗎?如今州台大人對你下了懸賞令,百兩賞銀啊!我也不敢將你往人多的地方帶,隻敢帶你來這亂葬崗養傷。”


    她吸了吸鼻涕,又接著道:“你爹的死你難道就不想查一查嗎?今日出城我可是看見藍錦洪在那裏,誓死要抓住你呢!”


    如今也隻能希望沈益能有活下去的動力,畢竟家人的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她清楚的很。


    宋利安的死,劉錦娘的死她沒太大的反應,那是因為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宋芸。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宋芸,她爸去世的時候,她也呆愣了好幾天,消極了好幾個月。


    可是還好有其他家人,有媽媽,有哥嫂侄子,所以她走出來的也容易些。可是據她所知,沈益好像隻剩下他爹了,如今,卻連爹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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