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衣,身姿清韌,清朗如月,男子身後背著一隻竹簍,簍中放著十幾棵不知名的花草。他略帶狼狽的後退了進來,用衣袖擦拭著臉上的雨水,白袍已濕了大半。


    “陸大夫!”那眉目如畫的側顏,分明就是德雲醫館的陸九言,宋芸欣喜的放下手中的瓷碗,迎了上去,他怎麽會在這裏?


    沈益靠在草堆上,不自覺的往後靠了靠。陸九言他當然也認識,赤水城內乃至大楚數一數二的名醫。隻是如今他的身份,也不知道陸九言是敵是友。隻能略帶防備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是你?”聽見聲音,陸九言緩緩轉過身,一手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待看清眼前的小姑娘,他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你怎麽在這裏?”


    “我……”宋芸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總不能說她幫助官府的通緝犯逃跑躲在這裏吧。


    猶豫間,陸九言已經看見了靠在角落裏的沈益。他的英眉微不可察的往上抬了抬,又若無其事的打了一個招呼。“沈公子也在。”聲音依舊溫潤如初。


    “他,他……沈公子在這裏的事情,還請陸大夫不要說出去。”宋芸拉住陸九言的衣袖誠懇的請求道。


    陸九言低頭摸了摸她的頭頂,柔聲道:“我不會的。”他又轉頭看向沈益,“今日我是來亂葬崗附近尋一味叫‘子鄉’的藥草,可解‘桃花節’之毒。”


    他優雅的坐在火堆邊的石頭上,支起袍邊,烤著火。整個人渾身散發著優雅和煦,溫柔和淡定。


    “那靖安公主怎麽樣了?”宋芸關心的問道。整個事件因為有個皇室公主牽扯其中,讓事態變得更加嚴重。


    陸九言雙眸微沉,歎了一口氣道:“靖安公主金尊玉貴,還未醒來。我已知知曉她所中之毒,解藥也研製出來,隻是還差這味子鄉。”


    沈益輕微的咳了幾聲,沉聲問道:“知曉她中的毒?難不成她不是中脆皮鴨的毒?”


    “非也,是也不是,據我所知,脆皮鴨裏有瘟疫延伸的毒,還有另一種人為注入的毒。隻不過當天所有的脆皮鴨都被人銷毀了,我也無從證實。”陸九言欣賞的看向沈益,不愧是桐州三大才子,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話裏的玄機。


    “直到昨天本快要好轉的公主又再次發熱,我偷偷的放了一些她的血,仔細的研究了一下,發現她還中了一種更為致命的毒。這種毒名曰‘步寧’,乃西榮國所製的毒藥,我有幸在宮中的藏書閣見識過,所以了解。”陸九言又換了一側坐著,將另一邊身子對著火烤。


    沈益眉心處打了一個又一個的結。“依陸大夫所言,桃花節之事是有人要置我們沈家父子於死地囉?”


    利用沈庸貪小便宜的特性,去找患了瘟疫的鴨場買鴨子做清談會的午宴,這是明麵。在鴨肉裏注入西榮國少為人知的劇毒‘步寧’,讓十九名文人死亡,三十幾人昏迷。外加一位今上最喜愛的公主,這是暗麵。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陸九言沒有答話,隻是微笑的看著宋芸,輕聲道:“你們在吃飯?居然還帶了鍋碗?”這個小姑娘倒總是讓人耳目一新。


    “陸大夫也沒有吃飯吧,這裏還有,你用些吧。”將沈益那碗堆滿了豆腐和青菜的大碗送到了陸九言的麵前,宋芸眉眼一彎,顯得有些狗腿。


    陸九言接過碗,說了聲謝謝,便吃了起來。他一早便上山了,一路上也沒有吃東西,此時也是餓極了。


    “喂!臭丫頭!那明明……”是我的!話未說完,就被宋芸飛奔過來捂住了嘴。


    沈益用露在外麵的一雙桃花眼惡狠狠的盯著宋芸,像是在說,為何要將我的飯給他吃,快還給我。


    宋芸伸出食指在唇前噓了噓。“你還想不想活命了,不要得罪陸大夫。我這裏還有燒餅,你吃點吧。”她又從袖中掏出兩個燒餅,扔到了沈益的腿上,又屁顛屁顛的湊到了陸九言的邊上,雙手托著腮傻盯著吃飯的陸九言。


    他長的真是好看,一天啥也不幹,就這麽看著他的臉,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益看著火堆旁一大一小的背影,狠狠的啃著手中的燒餅,麵帶不悅。臭丫頭何時這般眼神看過他?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眼神太過熾熱,陸九言自然也感受到了。隻不過他心底又想,或許是他想多了。對方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純粹的很,哪會這麽多的想法。小小年紀失了爹娘,要一個人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也是辛苦。


    如此一想,回望她的眼神又不由的柔和了幾分。


    宋芸咧嘴傻笑著,她快要融在這樣和煦的目光裏了。眉目如畫,神情似水,這就是她夢中的神顏。


    “陸大夫,聽說你家不在赤水城內,那你住哪兒?”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要不要先打聽好他的家,再搬過來先同他做個鄰居?宋芸忍不住的打起了小九九。


    “陸某就住在長青山腳下。”陸九言笑道,“我種了一片藥園,所以得每天照看著。”


    怪不得他隻是偶爾上上早班,原來經營著藥園子。宋芸又舔著臉道:“陸大夫,藥園子還缺長工嗎?你看我怎麽樣?”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瘦小的胳膊,又緊緊的握了握拳頭,顯示著自己的力氣。


    陸九言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笑聲清潤如玉。


    沈益卻是看不過去了,勉強支起身走了過來,提起宋芸的後脖領,咬牙將她提了起來,放在對麵的石頭上。


    “沈益!你幹嘛?明明我坐著兒的。”沈益坐在了原本宋芸坐的那塊石頭上,挨著陸九言旁邊。


    她剛想將他擠走,沈益卻呲牙咧嘴的喊起了疼。陸九言挽起了他的袖子,原來他手臂上的傷口微微裂開了,冒著少許血絲兒。


    宋芸瞬間紅了眼,不再推他,隻管罵他。“你這是找罪,明明知道自己的傷,隻管躺著養著就好,瞎折騰什麽。”


    “他上次抹的藥還有沒有?”陸九言一眼就認出了傷口上墨綠色的藥泥,那是他特製的藥丸,止血止痛有奇效。


    宋芸哆嗦的將懷裏的綠瓷瓶掏了出來,“有,有,我買了很多,我再化上幾顆。”


    用碗舀了一點水,將藥丸放進去化開。陸九言細致的替沈益抹上了藥。又從袖中拿出一塊紗布替他包紮了一下。“切不可再動了,已經有些化濃了。”


    又轉頭對宋芸道:“他這樣也不是辦法,還需內服一些藥,才能好的更快。不若等雨停了,你同我下山去藥園裏配上幾副藥,來煎與他喝。”


    宋芸用力的點了點頭,又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益,這才轉向陸九言,“那真是要多謝陸大夫了,我跟你一起下山去取藥。”


    沈益卻黑著臉,陰沉沉的看著陸九言,“你為何這般幫我?”他已經不是縣令公子,而是一隻喪家之犬。宋芸幫他,他自認為他們倆之間有過命的交情。陸九言幫他,是為了什麽?


    “無他,醫者父母心而已。至於你是誰,與我無關。”陸九言一甩白袍,利落的站起了身,重新背上了裝著藥草的竹簍。“我們走吧。”又自然牽過宋芸的手,將她引至洞口。


    手被牽了,宋芸被那隻修長有力的手握著,心跳如雷。被木木的牽到灌木叢裏了,才驚覺她還沒有同沈益打聲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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