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宋芸就聽到隔壁房間的門咯吱一聲打開了。心裏不由暗暗一笑,明風這小子還真是惜命的緊。昨天不過是開個玩笑,若是今早他去學堂再遲到,就罰抄三字經。他可是最怕抄書了,所以天沒亮就在被子裏守著打更的聲音,一到五更天便偷偷起床了。


    待他走後,院子裏隻聽到清脆的鳥叫。等天大亮後,宋芸這才磨磨蹭蹭的起個床。旁邊的宋菓正撅著屁股,一雙小腿已經翹到窗台上去了。


    將宋菓的腿放下來,宋芸出了房間,前院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很雜,有哭聲,有罵聲。


    宋芸心中了然一笑,看來是常守全被送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爹媽也不認識了。她也很想去前院看看熱鬧,可是宋菓還在房內睡覺,她不能大意的將她一人留在後院。


    常家米鋪門口一大早就圍滿了人,都是附近的街坊。常守全被兩個大漢丟在米鋪門口的石階上,他的雙手鮮血淋漓,十根手指竟一根都沒有留住。


    他的賭名住在附近的鄰居也知道一二,如今這副場景,大家也沒有太多的同情,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哎喲!常老板這次可真是栽了!”圍觀人群中有人低聲道。


    “誰說不是呢,這賭坊裏的人哪是這麽好對付的。我看呐,常記米鋪怕是開不下去了!”另一人附和道。


    “你們給我聽著!即日起你們一家給我滾出赤水。他竟敢偷錢太爺的扳指和玉佩,留他一條狗命真是太仁慈了!”領頭的黑臉大漢叉著腰一臉嫌棄。說完還狠狠的朝常守全的腰上用力的踩了一腳。


    “哆嗦什麽!還不趕快動起來,要大爺我砸房子嗎?”


    跪在地上的常大娘猛地起來,扯了扯掛著淚珠的臉,上前拉住黑臉大漢的手臂哀求道:“別!別!我們隻是租客,這房子是別人的,您別砸!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黑臉大漢甩開她的手,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頭坐到兩個手下從米鋪裏抬出的椅子上坐下。


    “媳婦兒,還不快去收拾!”常大娘見木已成舟,事態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錢太爺是誰,她家做生意的時間也不短,怎會不知。


    如今這個敗家子得罪了錢太爺,強留在赤水城,隻怕以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常大娘猛地撲在常守全的身上,使勁的往他身上砸著拳頭。“你這作死的,你哪來的狗膽!居然去偷錢太爺的寶物!你是嫌老娘命太長嗎?嗚嗚……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


    陳菁蘭的心又往下沉了沉,竟生出一股怨氣來,怨恨常守全竟如此不顧妻兒老小,做出這麽讓人沒有後路的事情。


    幾年的拚搏,本以為在赤水紮了根。如今,卻一切辛苦都白費了。常喜本來明年就可以入學識字,可是……


    “沒有,娘,我沒有……”常守全虛弱的反駁著。他沒有偷,他也不知道錢太爺的扳指和玉佩怎麽會在他的靴子裏。


    可是這話別說錢太爺和賭坊三哥不信,這街坊鄰居也不信。常大娘和陳菁蘭自然也不信,一個賭徒加酒鬼的話,信上一次就夠了。狼來了,喊多了,誰又理他呢!


    賭坊的幾個打手親自將常家五口人丟出城外,才返回賭坊複命。


    常家米鋪大門敞開,裏頭的米麵糧油也盡數被賭坊安排人來搬走了。附近動了撿便宜心思的人,皆暗暗罵了幾句,到嘴的肥肉就這麽飛了。


    好在他們隻在米鋪裏掃蕩了一遍,值錢的都搬走了,就離開了。宋芸帶著宋菓躲在房間裏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如果他們衝到後院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搶他們宋家的東西,那她也隻能帶著宋菓第一時間躲到工作室裏,決不敢硬碰硬。


    直到傍晚時分,宋芸才牽著宋菓出了房門,晌午都是躲在房間隨便吃了點糕點。


    悄悄的來到前院的米鋪,米鋪已經空空如也,地上還散落著不少大米豆子,貨架砸的稀巴爛,牆上還抹了惡心的血跡。一股惡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夕陽照在門口處,顯得很是淒涼。


    她已經能想象到,常家一家被趕出城的淒涼,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般心狠手辣,下手太重了。常守全的錯,她不該將過錯也牽累到常大娘和陳菁蘭及兩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大姐!我害怕!”空蕩的大堂裏,突然響起一聲顫抖的童音。低頭看了看嚇得發抖的宋菓,宋芸又立馬收回了心底那一抹對常家的同情心。要怪就怪常守全吧,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將魔爪伸向宋菓。她宋芸上輩子就是個超級護短的人,對她怎樣她都可以一笑而過,可是對於她的家人,怎樣都不行。


    宋芸問聲一喜,連忙蹲下身子抓住宋菓的手臂,欣喜的問道:“菓兒!你開口說話了!”整整兩日,宋菓終於開口說話了。


    宋菓撲閃著大眼睛,嘴裏反複說著同一句話。“大姐,我害怕!”


    的確,眼前的場景讓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害怕這很正常。宋芸抱起宋菓,將她帶回了後院。眼下還是將宋菓照顧好,等宋明風放學回來接手照顧她。再找個時間收拾前院的鋪子。


    晚飯時間,宋明風一邊往嘴裏扒著飯,一邊仰頭問道:“姐,前院米鋪發生什麽了!他們人呢!”今日下學,他路過米鋪門口,大門還是敞開的,大堂裏被造的慘不忍睹。


    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沒有像往常一樣從後門進來,而是直接從米鋪穿到後院來。常家卻是一個人也沒有見到,整個戚家院子又隻剩下宋家姐弟三人。


    “常叔叔在賭坊偷了人家的東西,對方財大勢大,將他們一家趕出赤水了。”宋芸眼觀鼻,鼻觀心的淡淡道。


    “啊!那不是再也見不到常英常喜他們了?”宋明風懊惱的用筷子猛戳著碗裏的飯,十分不舍兩個小玩伴。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他們遲早會離開的。對了,鋪子我不打算繼續對外租了,你不開心嗎?”宋芸再三考慮,前院的鋪子還是不租出去了。也不知道會招來什麽禍害來,一月少那二兩銀子她也覺得無關緊要了。


    宋明風一聽,果然高興起來,什麽常英常喜早就拋之腦後。“姐,你是說鋪子留給我開傘鋪?”


    “嗯,你默默的做吧,什麽時候有人買你的還不一定呢!你可不要氣餒!”


    宋明風緊了緊小拳頭,重重的錘在飯桌上。“我才不會,我定將戚家傘鋪發揚光大,等著戚爺爺回來呢!”


    宋菓除了在鋪子裏說了一句她害怕,接下來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眼神倒靈動了不少,時不時的還笑了一下。看著姐姐哥哥你一句我一句,她扒著碗裏的飯,一會兒看著姐姐,一會兒看著哥哥。


    宋芸摸了摸宋菓乖巧的小腦袋,對她溫柔的笑了笑。


    提起戚老爹,宋芸宋明風二人心底又不由的想念起來。也不知他一孤寡老人在外頭如何了。


    誰知這一等,便是時過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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