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尤回頭,見浮清的身後跟隨兩名侍女。


    他手中捧著一個青色琉璃盤,盤裏便是的仙服。


    “這便是海棠花妖被天界冊封那日所穿的仙服,那日過後她便不再穿,覺得這花裳過於華麗浮誇,穿上行動不便。但眼下,我這能給你穿的,隻有這一件。”浮清放下琉璃盤。


    “你為何會留女人的衣服?”倩尤拎起衣服,一邊審視,一邊問道。


    “本想用它做我傀儡的服飾,奈何自己現在沒了傀儡。”浮清臉上略有愧色。


    “好啊,你當時把我屍體撿回來,是想到若我魂不歸來,你便用這不腐的玉身做傀儡是吧!


    以前你就愛用絲線控人,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倩尤瞪大了雙眼,指著浮清的鼻尖說道。


    菲宮看到,連忙走近說道:“這衣服適合於你,我來幫你換上。”說著便和那兩個侍女一同為倩尤更衣。


    換上以後,菲宮看看倩尤,笑著說道:“別說,這件衣服你穿上,真像個彩繪的瓷人。”


    半鬼之身,不就是幅皮囊嗎?


    那時有人真正的了解她的靈魂嗎?人們隻是見了她的樣子,便篤定她就是上輩子做了錯事被懲罰而死的最卑賤的鬼。


    如今換回真身,又有如此容貌,不知在魔界那些欺淩過她的鬼怪們又會對她有何評論。


    她正想著,浮清起身閃了出去。


    當他再次回來,手裏拎著一羅刹侍女,此女正是幻夢。倩尤記得她,當年菲宮昏迷之時正是這個羅刹女在旁侍奉。


    “娘娘,幻夢對不住您。”


    菲宮看向浮清,不明情況。


    “魔界想入水界偷襲我們,已被剿滅,還剩這最後一個,方才收拾那群魔兵的時候見她是被綁來的,恐怕有別的情況。”


    菲宮看著跪在地上深深垂著頭的幻夢問道:“怎麽回事?你們為何會追至水界?”


    “王上在您走之後暴怒,殺了今日當值所有魔衛,也在魔界下了追殺令,見到浮清和智女直接斬殺,擊殺者回魔界直接封為上上之族,全族為魔界最高貴族。


    所以魔界便喧鬧起來,不是貴族的想要成為貴族,貴族為了保住地位也要搶先一步,魔界的各種勢力,都在向你們襲來。”


    “瘋子,我沒殺了他,他還來勁了!”倩尤罵道。


    “那你是怎麽回事?”菲宮問向幻夢。


    “王上要我將娘娘勸回。”幻夢雙眸含淚,看著菲宮說道。


    “我不會回去,我不想麵對他們那種人,利用完別人還將人殺害,我不想再與……再與那種卑鄙小人為伍。”


    “既然這是娘娘您的選擇,幻夢亦不會為難您。”


    菲宮示意浮清將羅刹女釋放,浮清看了她一眼,鬆開手,幻夢用魔界禮儀向菲宮拜別。


    “看來水界已不安全。”菲宮歎道。


    “那倒是不會,魔界那群廢物,不敢大批發兵水界,更何況水界戒備森嚴,他們沒等近身都會喪命。”浮清看著換了新衣的倩尤說道。


    他的眼裏如暖陽般和煦,忽然,他的眼神一變,眉頭輕蹙。


    菲宮看到了他眼裏的變化,問道:“怎麽了?”


    浮清凝眉半晌,和菲宮說道:“我又聽到了……你別過於責怪自己,都是弩燎心狠手辣才會……”


    浮清將幻夢的屍身帶回來之時她已經僵硬,不久,便漸漸風化。


    “這?”倩尤驚異。


    “魔王恐怕是給她下的死令,要她帶我回去,若是沒完成,她會受到魔界極刑,都是我固執己見,沒有考慮到這些。”菲宮看著已經沒了一半身子的幻夢說道。


    魔宮的妖魔鬼怪有風咒,若是他們死亡,便不會留有屍身,而是會風化成沙,消逝於天地之間。


    “弩燎暴戾恣睢,羅刹女就算這回不死,以後保不齊會為點什麽事而丟性命。”浮清應是最了解弩燎為人的一個,畢竟二十年來,人界和魔界都在追殺他。


    菲宮麵露寒意,望向四周的水幕,淡淡說道:“若他死性不改,我們恐怕真回不去了。”


    “你還想過要和他回去麽?”倩尤輕笑著說道。


    其實從倩尤醒來的那一刻起,她的眼裏,情就已經變成了最卑賤的東西。


    “我們去躺風鬼城,我有事要尋孤煙。”倩尤看向浮清說道。


    進風鬼城沒多久,孤煙便主動找上門來。


    “亦忱姨娘!”


    “以後我不再是段亦忱,聽到那個名字,我總會覺得心殤,以後都叫倩尤吧。”倩尤冷笑看著孤煙說道。


    孤煙的眼裏閃過一絲惶恐,隨即又恢複了每次見到倩尤時的那種光芒,像孩子一般,他回道:“好。”


    菲宮看著眼前的孤煙,驚歎,“許久未見,小孩子都長大了。”


    孤煙的印象裏有過菲宮的影子,但並不真切,他笑著對菲宮行了長輩之禮。


    見過菲宮和浮清之後,孤煙和倩尤說著北漠目前的情況,有多少座大城,分別由誰把守,城內士兵是多少,哪些是魔軍,而哪些又是趙家軍,他們內部之間曾有過什麽樣的矛盾和衝突。


    每個城內的百姓分別多少,以至於城內從事各行各業的人數孤煙都和倩尤做了簡單的交代。


    這些說罷,孤煙忽然感覺有些不對,便問了句:“火神殿下呢?他這回沒隨你過來嗎?”


    “沒有,以後有我沒他。”倩尤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悲傷,亦沒有遺憾。麵無表情的她讓人看不到她的內心。


    孤煙沉默片刻,並沒有再說什麽。


    忽然殷彤周身的火焰閃了一閃,他們便衝了出去。


    倩尤和浮清隨後。


    隻見魔界暗衛帶著幾名魔軍來犯,孤煙衝出揮舞彎刀砍向暗衛,浮清本想動手,看到孤煙,他便停下,看著這名人界的漢子和魔界的暗衛廝殺。


    魔界雖是力大善戰,反應迅猛,但是眼前的彎刀男孩,和周身燃燒火焰的女孩毫不遜於魔界暗衛,男孩出招襲去,暗衛閃躲之時女孩手中的火團襲來。


    浮清怎麽看,都覺得女孩不像人界之人,但她無法長久懸浮於空,隻有幾個招式在使用的時候,她才會漂浮起身。


    如此說來,受困於地麵之上,應該是人,可是她除了臉和身形以外,並不像人。


    沒有人是以燃燒的赤焰為衣,而她卻是這樣,頭發又飄揚懸浮於空,像是天上有種力量將她的頭發吸向空中。


    幾招過後,魔界暗衛便被二人打落於地,而其他的魔軍,倩尤跳躍變幻的身影便將他們打倒。


    那個沒了記憶的半鬼倩尤從不會武,但現在回來的是水界的段亦忱。


    他們看著魔軍風化,浮清問孤煙道:“你的招式我看著眼熟,不知你師從何人?”


    “水界洛先生。”


    “怪不得。”浮清淺笑,隨即他背過手向屋內走去。


    “他是你師兄。”倩尤對孤煙說道。


    隨後,倩尤又走向浮清,說道:“當年水界的事情你知道嗎?百名魔軍闖入水界,殺害了洛先生並重傷了殷彤。”


    “後來才知道,若那時我在冰境,此事不會發生,而彼時我恰好離開冰境去了天界尋物……”


    “莫非你是蚩宮殿主?”孤煙問道。


    “怎麽?”浮清看向孤煙。


    “我記得那時魔界來了以一男一女為首的幾百人,女魔頭說趁著蚩宮殿主離開,殺他個片甲不留。


    而男的說不宜趁人之危一類的話,我當時隻是覺得他們殺都殺來了,還說那種話,真是虛偽。最後洛先生還是死在了那人手裏。”


    孤煙說道此,本是滿麵憤慨,隨即哂笑,“還好兩年前我在大漠又遇到了那男子,原來他是魔界的靈垣將軍。


    我們用當年同樣的方式,百人埋伏了他們幾十人,最後將靈垣打成重傷,隻可惜,被他逃了,不過他那般重傷,就算活,也是個廢人。”


    “靈垣,沒想到殺害洛先生的竟然是靈垣。看來害死我以後,他們又做了挺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啊!”倩尤恨得牙根直癢。


    “倩尤姨娘,不說你可能不知道,不僅是魔界,就連趙家,在掌權了以後都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孤煙身邊的殷彤看著倩尤說道。


    每當看到殷彤,倩尤都會想起當年與尤謁同戰的日子。如今再看,山河破碎,滿目瘡痍i。


    “您是否聽說過我的家族?我是蘇家遺孤。”殷彤說著,眼裏泛出水光。


    “什麽?你是蘇家的孩子?”倩尤起身走到殷彤麵前,看著她的臉。那張看起來冷豔可怕的麵孔下,清晰可見蘇家女子的輪廓。


    “當年師父命人查到了我的身份,帶我回到蘇家老城,想打聽是否有存活的親戚。


    可當我們提及蘇家之時,人們便向躲開瘟疫一樣離開。後來有個老婦告訴我們,提及重罪舊族,是死罪。


    她讓我們去南城牆處看看,我們到了才發現,南城牆上掛著的,是已經風幹了的蘇家人,老老少少幾百口,像旗幟一般被掛在那裏。


    人們說是趙後下令,全國城牆上懸掛的舊族罪人不得摘下,以儆效尤。”殷彤說著,臉上有哀傷,有憤怒,也有一種期望。


    她傷死去的族人,怒殘暴的趙後,期望將來有天可以報仇雪恨,推翻黑暗的王朝。


    倩尤聽後,伸出手剛想抱她,看了看她身上的火焰,收回手,向孤煙說道:“孤煙,你還記得風兮媽媽嗎?”


    孤煙說道:“記得,你們告訴我她去尋她的夫君了,不知何時歸來,要我先去水界。


    可我還記得些破碎的片段,有人不讓我看什麽。我在大哭,但是不讓看的我記不清了,隻記得那種傷心的感覺。”


    孤煙歪著頭,想要想起那些記不清的事。


    “你的記性那麽好,連我和你說過的話都記得,但有些事情卻忘記了,那時因為有人在教你忘記。就比如說,你風兮娘親的死。”


    倩尤說的毫無感情,好似風兮隻是當年的過路人一般。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欣賞自己的袖口,淺粉色的籠形紗袖,隆起的海棠刺繡錦緞收口,扣子是圓潤的海珠,在陽光下晃動,絲線和珍珠的顏色像是變幻的霞光。


    “什麽?風兮娘親她,怎麽會……”孤煙跌坐,沉沉的垂著頭。


    “我記得。”菲宮看著孤煙說道。“風兮是被人設計害死的。據帶她歸來的士兵們說,未看到任何的山石,可是她的死狀卻如山石崩塌被砸後一般慘不忍睹。她不該,不該落得那種下場。”佐菲宮含淚說道,眼前浮現當時場景。


    “當時有人假扮的尤謁,製造他們回來的幻影,想要將我抓去,是風兮先衝了過去,結果他們將她害死。”倩尤看著浮清,繼續說道:“你知道魔界誰會此法術嗎?”


    “這種手段,倒像是墨山一族,你說被山石砸死,卻無山崩塌,這就是墨山的陣法。


    至於變換成尤謁的模樣,應是幻形術,魔界的貴族都會一些,常用的應是靈家,穎妃的家族,也就是現在的聖後。”浮清說罷看向倩尤。


    “原來她早就想害我,真是不知道當年四處征戰的我怎麽得罪她了。”倩尤麵露無奈,不知該笑該哭。


    “這不明擺著魔界聖後和趙國聯合了嘛。”孤煙說道。


    “可是趙國當時聯合的是夜王的勢力啊……”倩尤不解。


    “趙國的領主,聯合的是當年魔界的夜王,但是現在趙家掌權的卻是皇後。


    當年你們已經將夜王的魔軍鏟除。但是你死後,又出現很多新的魔軍,聯合趙家的軍隊,將央國擊潰,他們先從智族下手,暗殺智族學徒,後來又殘殺柏家軍,最後整個央國便落到了趙家的手裏。”浮清說罷,看向倩尤。


    “原來是和玉瑾聯手害我,她為什麽選擇和玉瑾聯合而不是我?”倩尤看著窗外說道。


    “因為她與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當年驅趕魔軍是為了還百姓太平,而她當年擊殺夜王是為了奪權。


    你們的目標不同,很難合謀,而龐玉瑾和她一樣,隻是為了權力。


    後來趙後興修宮殿,搜羅天下奇珍異寶,百姓的疾苦卻不管不顧,甚至為了討好魔界,鞏固自己暴力的統治,她也像當年一樣,用人命來討好魔界。”浮清看向倩尤的眼神暗了一暗。


    他見倩尤不語,繼續說道:“你當年因為我在煙柳之地殺了幾百人便來緝拿我,而聖後後來所殺人數幾十萬不止。若是你還活著,你會讓嗎?”


    倩尤看著浮清,邪魅地笑了,手指卻緊握成拳,手背的青筋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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