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清楚你自己在說什麽嗎?”齊寒月冷峻的目光自伶兒臉上刮過,遠比屋外的寒風更加駭人。須臾之間,她的臉色完全變了,煞白似雪。若不是心底那幾分隱忍作祟,這臉色甚至可以更加難看。


    人人都知道,這是禁忌。而能將禁忌說給皇室之人,她怕是不想活命了。


    “清楚。”伶兒答,非但不懼,反倒安心了許多,“長公主能這樣說,一定是她還活著,對吧?”


    齊寒月默默站起身來,刻意地背過身去。身後的這個人和這句話,她一概不想麵對。


    “長公主……”伶兒自床上起來,跪在床邊,似在求她。可話一出口,卻又半點不像求人的樣子,倒像是威脅。


    “從出宮開始,伶兒就沒想過活著回去。”伶兒道,昂起頭看她,“若您真的知道長寧公主的下落,可否請她救救我母親。伶兒在這世上隻有母親一個親人,伶兒不想她也離開……”


    也離開……齊寒月仔細琢磨她的話,竟有種難以言明的悲涼。這女孩雖年紀輕輕,卻不知已經曆過怎樣的生離死別。


    “隻要長公主答應,不必您動手,伶兒會自行了斷,絕不讓此秘密流於外人。”伶兒又道。


    齊寒月冷笑著轉過身看她,隻道:“你這麽堅定小殿下還活著,想必這秘密早已不止你一人知道了吧?是誰告訴你的?”


    伶兒眨了眨眼,目不轉睛看她,忽然有些緊張。這本是她自己的事,絕不能連累任何人。


    良久,隻搖了搖頭。


    “宮裏本就是這世上秘密最多的地方,人多嘴雜,堵不住的。長公主離宮多年,自然不知宮中那些流言。”


    流言……為何隻是流言?齊寒月忽然有些失落。


    她倒是希望自伶兒口中能聽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證據,證明一切是真的。


    簡如沒有死,那個墨星降世的小公主也沒有死……


    當年聽聞簡皇後母女慘死掖庭,她絕難相信。


    她與簡如相識多年,早已親如姐妹。為了找人,能做的都做盡了。


    她命人去屍苑翻過那日過世的女婢屍身,逐行逐字地查過溫尚宮的名冊,更是當著齊知讓的麵與盛玉兒吵了起來……可惜皆是無用。


    自那以後,她極少入宮,更是將新後盛玉兒恨得入骨。


    “既是流言,”齊寒月哽咽道,“我便幫不了你什麽了。小殿下已經過世多年。千真萬確。”


    齊寒月說罷,緩緩朝門外走去。有些事,既是無果,倒不如不去想不去問,那樣於誰都會好過些。


    “所以這些年,長公主當真沒有查到半點消息嗎?”伶兒又問。


    “沒有。”齊寒月冷冷答道,隨即出了屋。


    伶兒跪在原地,盯著地麵出神,許久沒有動。那於她而言本是最後一絲希望的,現在也灰飛煙滅了。抬起頭,又是一陣出神。


    片刻後,祝未涵回來,剛一推門,阿苑還是第一個跑進來的。


    “小姑姑,為什麽你的朋友不動呢?”阿苑一手扯著祝未涵的衣襟,一手指著伶兒道。


    “啊,她在裝石頭呢。石頭都不動的。沒事的。”祝未涵生澀地安慰道,趕忙將阿苑指向伶兒的小手撥了回來。


    阿苑朝伶兒盯了片刻,歪歪小腦袋,又問:“那石頭也會流眼淚嗎?”


    祝未涵尷尬地握緊阿苑的一雙手,一時不知該怎麽圓謊了。


    “阿苑,到祖母這兒來。”齊寒月似是有意叫她。阿苑顛顛跑了出去。


    祝未涵急忙趁機將門關上。


    回來,跪到伶兒身邊,抱緊她,“會有辦法的。”


    “你都聽到了?”伶兒問。


    祝未涵點點頭,又搖搖頭,“是母親告訴我的。”


    伶兒有些詫異,素來剛直不阿的齊寒月,居然並沒有因為此事治她的罪。


    隻是她已怔地有些麻木,麵無表情,渾身發冷。


    祝未涵將她扶坐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又道:“那長寧公主又不是世上獨一份的陰陽奇脈,明日我們就動身去朝暮山莊,求他們救人。”


    “沒用的。”伶兒苦苦一笑,又道:“他們絕不會救。”


    朝暮山莊的事,她早聽莫秋妍提起過。自南山一役後,簡家深居簡出,從不過問莊外之事。人人都像是這世上的活神仙。莫說自己,就是皇帝親臨也是拒之門外。求他們隻是徒勞。


    “況且,”伶兒又道,“昌池地處偏遠,就算我真的拿到了藥,母親怕也等不起了。”


    她微微轉身,將下頜抵在祝未涵肩頭,雙肩不住起伏。


    祝未涵摟緊她,也不再勸,隻是默默安撫著她的頭。


    良久,四周這一片靜謐終於被一陣惶急腳步聲打破了。


    祝未涵自窗子朝外望去,見是王叔。


    “長公主,不好了!”王叔便跑邊喊,跛了的一隻腳因為著急更加不利索了。


    齊寒月將阿苑交給雲娘,凝神看他。


    才聽王叔氣喘籲籲道:“您快去看看吧,再晚二爺非得在擂台上跟人打起來!”


    “擂台?”齊寒月疑到。祝子安已經許久沒有在外與人打過架了。怎麽小時候的毛病,現在又犯了。


    “就是城東燕家,比武招親!”王叔補充道。


    比武招親?齊寒月心中暗自算了片刻,想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一早就不見的祝子平,此時應已帶人悄悄潛在擂台下了。


    “是王爺傳回得消息嗎?”齊寒月問。


    王叔搖搖頭,又道:“哪裏還用得著王爺傳話,滿大街傳得沸沸揚揚,都知道咱們二爺要去比武招親!”


    既是如此,齊寒月反倒放下心來。


    “急什麽?”她道,“難不成從昨日到現在,你們有誰見到安兒出來?”


    王叔在內的一眾家丁一齊搖頭。好言好語勸了一夜,換了幾批人守著,都不見出來。就是二爺輕功再好,這屋子密不透風,總不能是從地下溜出去的吧!


    等等,地下……


    齊寒月雙目狡黠一睜,忽覺不妙,立刻便朝祝子安的屋子去了。


    待到了地方,齊寒月並不做聲,一記萬陽掌先朝門上打去。門被震開了,屋內卻是空無一人。


    隻在屋內一角,留了一口洞。洞旁整整齊齊擺著一列酒壇子,壇壇見底。


    王叔跟從齊寒月進來,朝那洞口一嗅,竟是一大股酒味。


    祝子安小時候貪玩,為了出逃,收買了幾個家丁幫著挖了這口洞,後來被齊寒月發現,生給填上了。


    十幾年過去,那土應當是很厚實。誰想祝子安幾壇子酒澆下去,又將這洞翻了出來。


    真是防不勝防!


    齊寒月盯著那洞,已氣到有些暈眩。


    “長公主,這……這可怎麽辦才好!”王叔已是焦頭爛額。


    “還能怎麽辦,自然是把這孽障追回來!”齊寒月剛下了令,忽覺不對,又朝王叔道:“去通知休將軍,帶上一隊侍衛,到各城門,給我將安兒盯緊了!區區一個聲東擊西,就想著出城,真是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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