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和上官朔,誰也沒料想伶兒會忽然插手。先前的招式不攻自破,為求自保,二人暫且退至兩旁。


    “姑娘,快走啊!”祝子安急道。


    伶兒站在二人中間,左右各望了一眼,低下頭,隻道:“拿不到藥,伶兒是不會走的。”


    執拗至此……


    真讓人頭疼!


    祝子安剛想再勸,卻見上官朔將扇一收,朝伶兒拱手道:“既是如此,姑娘,得罪了!”


    說罷便朝伶兒衝來。


    祝子安最見不得他這般欺負女人,騰身便替伶兒擋招,誰知伶兒卻不領情,那把短劍先將祝子安竹笛撥開,而後自上削下,抵住上官朔的折扇一骨。


    上官朔立刻將扇抽開,自下挑起,朝伶兒脖頸而去。伶兒執劍之手負起,另一手以掌拂扇,腕間輕轉,便將那扇撥回了。


    祝子安置於近旁,將二人對招全數看清。伶兒此招正是萬陽掌中一式。


    如此想來便更奇了,這姑娘有如此內力,怎麽會隻習得了萬陽掌呢?還是說她和自己一樣,也有個要求甚嚴的師父,要她非到萬不得已,不得顯露武功?


    待祝子安又看了幾招,這番疑慮更重了。這姑娘來來回回,竟都是這幾式,萬陽掌七七四十九式掌法,她自始至終隻用三式,循環往複。


    有幾次上官朔的扇子幾乎挨到她的皮肉,她卻隻顧閃躲,全然不出新招。若是換上幾式,輕鬆便能避過。


    眼見上官朔又是一招劈來,開扇如疾風,伶兒嬌小身軀不知不覺已被那一人一扇鋪天蓋地的氣勢完全覆蓋……


    祝子安耐不住,急道:“雙月不驚,排雲摘星!”


    他喊的乃是萬陽掌其後招式要訣。此招對彼招,正是相克。


    可伶兒全然不知他在說什麽。


    祝子安一見不妙,竹笛一拋,先替她擋下一招。待竹笛回手,站到伶兒身旁,急問道:“我已提醒你招式,為何不出招呢?”


    “什麽……招式?”伶兒喘著粗氣,吞咽幾口,吞吐道。


    祝子安疑道:“難道姑娘所習的萬陽掌略有不同?”


    伶兒尷尬笑笑:“我從未習武,更不必說萬陽掌了。”


    這怎麽可能?祝子安這下更是難以置信。


    “可姑娘剛剛的招式……”祝子安話音未落,伶兒又將劍拿起,衝上前去。


    “以後再說!”伶兒隻道。


    祝子安頗有些好奇,卻也不問了。轉而跟著她上前,一同對付起上官朔來。


    上官朔見二人一同應戰,心中有些發虛,幾招過後,朝後退去,落定,將扇一展。


    他雖還未開口,祝子安卻已知道他要說什麽,便搶先朝伶兒道:“姑娘,是他先不仁,不用管他,再來!”


    伶兒點頭“嗯”了一聲,隨祝子安一齊朝上官朔衝來,一人執笛自其左路攻入,一人執劍自其右側擊出。招式對稱,宛若銅鏡內外的二人。


    祝子安見扇掃來,以笛拂擋。伶兒見此,再有扇來,同樣位置,便以劍同樣拂擋。


    祝子安以笛側敲其頸,伶兒見此,便以劍背敲其頸另側。


    祝子安躲,伶兒躲;祝子安還手,伶兒也還手……


    在場眾人皆是震驚,這哪裏像是比武,倒像是磨合許久才得以登台的表演。


    更讓祝子安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二人所用內力,冥冥中似有相吸相補之勢,使得先前招式威力大增。


    眨眼工夫,上官朔已無招架之力,逐漸敗落。又一回合結束,上官朔朝後踉蹌幾步險些跌下了台。


    伶兒剛要再上前,卻被祝子安攔下了。


    好歹也是琉璃皇子,不能讓他傷得太重。


    伶兒隻道:“祝二爺放心,我不會為難他。”


    祝子安這才肯將竹笛抬起。


    上官朔單膝跪下,以手撫胸,看模樣甚是痛苦。微微抬頭,見伶兒朝他漸漸走近,那副麵容也愈漸清晰。


    她生得乖巧可愛,盈盈雙眸,俏若春桃,甚至連她的聲線,也如花間蝶語般甜美……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動起武來卻是老練狠辣,幹脆果決,半點不留情。


    這次到他近前,倒是不動武了。


    伶兒將那短劍收回腰間,朝上官朔端正一拜,隻道:“多謝公子成全,救我母親一命。伶兒,感激不盡。”


    贏了他,卻也顧全禮數謝了他。


    上官朔自她身上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更覺是受了天大的屈辱。


    “燕老爺,現在你可以將鹿籽草給她了吧!”祝子安微微一笑,朝燕闕道。


    台下呼聲又起,這一次,人聲之中,除了對祝子安,又多了一些對伶兒的。


    “這小姑娘真不簡單!女中豪傑。”


    “聽說,還是京都人呢!”


    “若她參加朝中武試,怕是要選個女將軍出來吧!”


    伶兒聽到眾人所言,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燕闕,自他轉身離開,再到回來,手裏多了隻木盒子。


    盒子一開,其內躺著手心大小一隻菌菇,通體褐色,隻在表麵生了些綠油油的絨毛。


    伶兒接過盒子,隻道:“多謝。”


    轉過身,將頭一低,快步朝台下走去。


    “喂!”祝子安喊她。他這滿腹問題,總要問個明白吧。


    伶兒不聽他喊,隻顧越走越快。


    剛下擂台,卻又被一人擋住。那人一身銀白錦袍,已將她麵前去路封死。


    伶兒驀然抬頭,見是齊寒月,急忙又低頭,輕聲喚了句長公主。


    片刻過去,齊寒月仍是沉默。既不做聲,卻也不讓路。


    伶兒再抬頭,詫異看她,卻見她一雙眼中隱隱閃著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像是恨,亦不像是怒,卻就是寒涼地令人生畏。


    “娘,怎麽了?”祝子安覺得奇怪,翻身躍下台,走來扶住她。


    她的手緊握成拳,亦如寒冰。祝子安牽住她的手,慌張朝她麵上看去,沉寂如霜。


    齊寒月鬆了口氣,似是終於將積於胸中的那口寒氣舒了出來,雙睫微顫,顫聲問她:“你是在何處學的武功?師父又是誰?”


    齊寒月提到此處,也正是祝子安好奇之處。於是趕忙接下去道:“剛剛我就想問,你說你不曾習武,那你是怎麽知道萬陽掌前三式的?”


    伶兒愕然看著這母子倆,稀鬆平常地道:“是我剛剛與二爺現學的。小時候與人打架,因為不得其法,好幾次險些被打死了。後來我便知道,隻要學著那些打架厲害的身法,照做一遍,便能打贏了。”


    可那三式,伶兒也不過看祝子安使過一遍,這便記住了!


    “那內家心法呢?又是從何而來?”齊寒月又問。


    祝子安也不知母親今日怎麽了,竟喜歡這樣刨根問底。


    伶兒隻搖搖頭。


    祝子安先替她答了,“娘,她都說了未曾習武了,自然也沒有師父教她內功。”說到此,又看向伶兒道:“不過,剛剛你我二人內力竟然相合,姑娘可是用了什麽偏法?”


    “安兒!別再問了。”齊寒月急促打斷了他。


    齊寒月眸中,莫名浮現一絲淒楚。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姑娘,你母親的病,不急在這一時。你先回康王府,我還有許多話要仔仔細細地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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