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倒是不小。


    祝子安先將上官文若護在身後,又自懷中抽出那隻翠綠竹笛。


    麵前三人毫不猶豫,刀劍齊上,耳畔零星碎響,劍光乍現。


    祝子安垂眸而立,將竹笛微轉拋出,待其收回時,那三人已倒地不起。兵器也接連掉在地上。


    “走!”祝子安扶住上官文若,強製地將她朝前推去。


    “等等!”上官文若忽然停下了,單手抵著頭,眼神迷離,漸漸閉上了眼,竟朝後仰去。


    念兒失措地望著上官文若,哇哇大哭。


    祝子安驚慌之下,伸手托住上官文若的頭,卻是自她頸側看見一樣熟悉之物。


    淬骨釘!


    難道是舒槿娘追來了?


    祝子安臉色突變。隻是現在還不是顧及舒槿娘的時候。


    他搭上阿若的脈——微微有些發虛……


    淬骨釘上的迷藥性質寒涼,恐怕與阿若體內朝字訣真氣相衝。


    祝子安來不及多想,先將上官文若一隻胳膊抬起,拂開袖子,提起一注真氣自她腕間朝上徐徐推去。隻是此番,祝子安隻覺一股反力遊離於她經脈,莫非是她體內仍然殘存了異路真氣?可那日離開清音觀時,他分明已將她體內真氣調理純合……


    更奇怪的是,那殘存的點點真氣與祝子安所習的任何內功都不相符。


    難道這其間,有別人替她療過傷?她受了什麽傷?又是為誰所傷?


    祝子安滿腦子都是疑惑,漸漸地停了手。


    看來短時間內,她體內這些真氣是除不淨的,再用朝字訣以毒攻毒更會雪上加霜。


    祝子安四下看了看,這福仙居現在倒是安靜了不少。


    如此說來,舒槿娘派人來,不是找阿若的,而是要至她於死地的。


    通過這幾日的打聽,祝子安已然清楚舒槿娘在亡海盟內地位不算高,至少不會高過丁堂主。而看那日丁堂主對阿若信服無二的態度,今日之事絕無可能是自他指使。


    若不是亡海盟內,便是……


    上官近台。


    祝子安慢慢攥緊了拳。


    他能狠心對他這個相識二十年的徒兒下蠱,自然也能狠心暗派殺手取阿若性命。


    隻是先前之事,他還能念及師恩一筆勾銷,今日傷到上官文若頭上,祝子安實在忍不得。


    他冷靜片刻,回頭望向樓梯旁,隻見一名夥計正瑟縮在欄杆之後,怯怯地望著他。


    “你過來!”祝子安朝他招招手。


    夥計顫巍巍地朝他靠了過去。


    祝子安沒工夫與他磨嘰,直言說,“幫我找處偏僻的雅間,快!”


    這倒不是難事。眼下人走樓空,想要哪間便有哪間。


    一會的工夫,房間找好了,夥計推開門,抖著手向內指了指,大氣不敢出。


    祝子安未理會他,急忙將上官文若和念兒抱至床上,搭好被子,又關了窗。


    出屋關門,祝子安想了想,還是朝夥計囑咐道:“今夜不要讓任何人進出此屋。明早之前,我必回來。”說完又將剛剛上官文若遞與他的碎銀交到夥計手中。


    夥計如啞了一樣,隻顧傻傻地點點頭。


    祝子安不放心地望著夥計,心底仍是陣陣擔憂。可算算時間,再晚怕是追不上舒槿娘了。於是不再猶豫,轉身離去。


    夥計一路跟著他,直到他出了福仙居,策馬馳遠,這才關了店門,跑上樓推開房門。


    “盟主,您沒事吧?”他將上官文若扶坐起來。


    上官文若搖搖頭,微睜了眼,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好像舒緩了許多。


    她捂著頸側的針眼,按壓片刻,並不是很痛,看來傷口不算深。再有剛剛祝子安灌注的真氣加持,恢複也較上次中毒快了許多。


    身旁的念兒親眼看著她倒下,又無事地坐了起來,似懂非懂地愣了神,小嘴一撇,哭也不哭。


    上官文若朝念兒笑了笑,如常地抱起她,任由她盯著自己發呆,起身便走。


    “盟主,這邊。”夥計有意為她引了路。


    穿過兩側回廊,拾階而上,直至頂樓東側一間臨街雅室外,二人依次停下了。


    四周晦暗,腳下木板咿呀作響,聽來甚是詭異。


    “陛下,人帶到了。”夥計恭敬自門外行了禮。


    屋內淺紗輕動,紗簾之後,傳來低沉之語:“進來吧。”


    夥計答“是”,側身為上官文若讓了路,朝她微微伸了手。


    “多謝公公。”上官文若回禮道,將念兒交到他手上,這便進了屋。


    身後的門自外關了,發出“吱呀”一聲。


    這屋整潔雅致,窗明幾淨,溫馨之餘又不失威嚴莊重。


    福仙居是亡海盟據,這間屋也是專為昔日盟主所留,因而少有人來,才免於沾染市井俗氣。


    屋內並未點燈,上官文若借著斜窗透下的絲縷微亮勉強看到幾案之後一人身影。


    上官近台已坐下了,目不轉睛朝她望去。片刻後,麵上含笑。


    “草民文若參見陛下!”上官文若跪下拜道。


    “坐。”


    上官文若沉默著走過去,遵命坐下。


    “你膽子不小。”上官近台為她沏了一杯茶,茶香馨甜。隻是這話卻不似茶溫和。


    “看來陛下都知道了。”


    自那日他召舒槿娘回去,上官文若便知道他會猜出。方法有許多,譬如拿祝子安的畫像與舒槿娘看,讓她指認,或者單憑舒槿娘對盟主的描述來判定她的身份。他知道不足為奇。讓上官文若奇怪的是上官近台有意瞞住了舒槿娘。


    直到今日舒槿娘對她的身份仍一無所知。


    上官文若端起茶,並未直接入口,而是謹慎地聞了聞。


    “無毒。”上官近台直接告知了她。


    上官文若笑笑,還是將茶杯放下了。


    “無功不受祿。陛下親賜的茶,文若受之不起。”


    上官近台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你很聰明。”


    “不敢當,小聰明罷了。”上官文若斂眸淺笑,雙睫微動。


    “那就用你的小聰明猜猜看,朕要怎麽處置你?”上官近台眸中露出不可測的幽光,福禍未明。


    隻是上官文若對這目光已然熟悉,並不覺得可怖了。


    “若是你猜對了,今日便能從這門走出去。若是猜錯了,朕立刻就能殺了你。你可清楚?”


    上官文若自如地笑笑,“若是能死於陛下之手,文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上官近台欠了欠身,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上官文若來。


    “你不怕朕?”


    上官文若非但不怕,甚至於眉宇之間露出絲絲自得。


    她輕搖了頭,又道:“我知道,陛下今日不是來殺我的。相反,陛下還要重用我。”


    上官近台周身一震,又挺直了背,問她:“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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