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太後的臉色微微變了。


    場麵一度尷尬。


    齊寒月雖一直與盛家敵對,可對盛太後卻始終尊敬如一。


    或許是出於幼時養育之恩,或許是替齊知讓謝她輔佐之德。


    許多年了,這母女二人雖不親近,卻也沒有鬧僵過。


    盛玉兒知道母後與皇姐的關係,因而多數時間也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激化矛盾。


    可是今日,朝堂之上,她竟然主動提到齊寒月……


    盛太後被架在中間,左右為難。


    看她這意思,是叫哀家今日必須做個決斷了。


    盛玉兒話說完了,回過頭來,如常地望著殿下的大臣們。


    於宴知緊張地吞咽幾次,對上盛玉兒的目光,仿佛接到指示,立刻朝盛太後道:“臣以為皇後娘娘所言,既然事關桃宴,太後還是應該聽。”


    “那就聽聽!”盛太後本就全無心情,現在甚至有些生氣。


    盛玉兒趁機,急忙差紅姑將阿碧帶來正陽殿。


    阿碧將剛剛與盛玉兒所說的事悉數說給盛太後和朝臣。


    朝臣們聽了皆驚得臉色慘白。


    盛太後知道這些朝臣表麵老實,私下卻是嘴碎得很。


    今日待他們從這正陽殿出去,明日這壞話就能傳到齊寒月的耳朵裏。


    齊寒月若怪便會怪在太後身上。


    盛太後才不想趟這趟渾水,坐等著齊寒月氣衝衝找到辰儀宮來。


    “今日事今日畢,哀家現在就派人去查。”盛太後道,“我看諸位也累了,先賜座吧。就在這正陽殿等等結果。等此事水落石出了,諸位再回去。”


    朝臣們惶恐,無人敢說不


    ……


    稍後,一道懿旨遞到齊寒月麵前。


    太後宣召,不是讓她去辰儀宮,而是直接到正陽殿。


    這其間絕對有詐。


    隻是她仔細想想近來所為,並無半點不妥之處。


    傳旨的公公催得甚急,齊寒月也沒有時間想太多。


    含香已備好馬車,這便來接她。


    “長公主可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含香看出她似有心事,於是問道。


    “若今日午時我沒能從宮裏出來,你便去國公府,將此事告知林無退。”


    含香答了是。


    齊寒月這才上了馬車,一路顛簸到了皇城。


    正陽殿內,人人都在等著她來。


    朝臣見了她,再不敢坐著,紛紛起身行禮後退至一旁。


    齊寒月走上前,分別朝太後、皇後問了安。


    盛玉兒嫣然一笑,靜靜地望著她。似乎正等著一出好戲上演。


    齊寒月單瞥她一眼,不需問,便知今日太後急召自己是拜她所賜。


    “阿碧,將剛剛的話再與長公主說一遍吧!”盛太後朝畏縮一旁的阿碧道。


    阿碧怯怯地望著齊寒月,遲遲不敢言。


    齊寒月狐疑地看著阿碧,倒是記起來她是杜紫英的人。


    既是如此,看來今日之事必與那日對她主子的整治有關。


    “罷了,”盛太後也看出阿碧憚於齊寒月臉色不敢說,便親自問齊寒月:“公主可還記得在雲雨館,訓斥鎮北侯之女杜紫英下毒一事。”


    “記得。”齊寒月答,“是杜大小姐陰謀算計,下毒害人在先,兒臣不過秉公辦事。”


    盛太後笑道:“可是哀家聽聞這毒公主也曾用過。天下怎會有這麽巧的事,同一樣毒,恰巧被你發現。”


    “母後是在懷疑我故意引杜大小姐購得此毒入宮,而後再以此為由將其驅逐?”


    “公主覺得是嗎?”


    “並非如此。”齊寒月解釋道,“倘若兒臣真的要陷害杜大小姐,完全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待她一入宮便查出此毒豈不更好?”


    “可是那樣的話,皇姐就沒有理由掩飾了。”盛玉兒駁道,“隻要多等上一段日子,待她對通州的良家女下了毒,皇姐再出手查明真相,合情合理,一般人不會起疑。”


    “可是我又怎知她一定會對通州的良家女下毒呢?奉陽,明都,應城……哪裏的不可以?”


    “或許是皇姐安排好的呢?”盛玉兒反問,“那個被下毒的良家女也是皇姐的人。”


    “皇後母儀天下,應是心懷慈悲,不想竟也這樣猜測一個受害者?”


    “那不妨就把那位良家女帶來對質?”盛玉兒出了主意。


    可齊寒月知道,這不是個好主意。


    盛玉兒或許看不出齊冰伶的樣貌,但是盛太後與自己一樣,都是看著齊知讓和簡如長大的人,很容易能發現齊冰伶與這二人樣貌的相似之處。


    “皇姐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怕了?”盛玉兒笑得愈發開心。


    能在這朝堂之上笑得放肆,也隻有她一人。


    “皇後為何一定要她來呢?”齊寒月陰冷問道,“莫非皇後今日設局陷害我,就是為了趁機將那位良家女也牽扯進來。因為她幾次選試都是第一名,皇後怕了?怕她入宮,與你敵對?”


    “本宮有什麽好怕的!”


    齊寒月忽而笑了,“皇後的計策還真是周全。即便那良家女並未與我同謀,等她到了殿上,在場的幾位大人見了她的容貌,便是壞了桃宴的規矩。這樣的女子身份不清白,不便參加會仙封典。所以,無論今日皇後誣陷我成功與否,那名良家女都要被驅逐出宮。不得參選。”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盛玉兒,堅定地問:“這才皇後的真實目的吧?”


    盛玉兒未想到,不過是提了那良家女一句,齊寒月這裏竟有十句等著她。


    先前她還不覺,現在看來,齊寒月竭盡全力要保這個良家女無事,背後一定有什麽陰謀。


    盛玉兒一時沉思,並未接話。


    盛太後見狀,隻道:“公主所言有理,各州的良家女都是未來要入宮的,確實不便在封典前見外人。”


    齊寒月終於鬆了口氣。


    卻聽盛太後話鋒一轉,又問:“哀家可以相信良家女與此事無關,可如何相信公主與此事無關呢?公主可曾真的購過此毒?”


    齊寒月答了是。


    這件事隻要問到賣藥之人便可查清,並無隱瞞的價值。


    “那公主為何要購此毒呢?”盛太後又問。


    齊寒月頓住了。


    若要說明,必然要牽扯亡海盟。


    往常在殿上,她並不忌諱這三個字。


    可今日,她不能說!


    因為祝子平身在洛澤。稍有不慎,引太後徹查,便是勾結亡海盟的大罪。


    到時祝子平要怎樣解釋,說是為了救祝子安?


    那麽祝子安呢?因為私聯亡海盟而身中蠱毒。


    根本解釋不通。


    齊寒月不會拿他們兄弟中任何一個來冒險。


    隻是想到此處,齊寒月的腦中仿佛靈光一現。


    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雖然還無根據,卻是合情合理。


    自己購得芸花毒一事,不過康王府的幾個家仆知道。可他們遠在通州,絕不可能聯係到杜紫英,再讓她將消息傳到宮裏。


    而除此之外,倒是還有一人知道此事,又有散布流言的本事。


    就是那位跟著祝子安來奉陽的文公子!


    齊寒月一下子明白,他那時為何誆騙祝子平去洛澤,又為何執意引祝子安來奉陽。


    所有的一切,像一張孔洞密集的大網,讓她不知不覺已陷入兩難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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