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中,一位灰白宮服的老人坐在木椅上,手執玉瓷茶盞,隨身的拂塵安靜地放在桌上,旁邊還有一道明晃晃的聖旨。而廳中還擺放著兩個紅木箱子。


    “失敬失敬,讓李公公久等了!”


    沈嚴鑄一臉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朝廷中人都知這李公公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自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跟在身邊,陛下器重他,他們做臣子的,自然也要給幾分薄麵。若是關係打好了,在皇帝耳邊美言幾句也是有的。


    “沈大人日理萬機,老奴心裏明白。”李公公起身,雙手托起聖旨,“這不,沈大人的好事來了?”聲音尖細。


    話落,從門外走進來了四個儀態不凡的女子。


    李公公笑了笑,蘭花指指道,“這是令媛們吧,長的個個水靈,沈大人好福氣啊!”


    他自是看到了其中一人臉上的紅印,可誰家沒有點家事呢,糊塗一點就是了。


    “見過李公公。”沈氏姐妹這時倒是默契了,齊聲道。


    “李公公謬讚了,小女們年紀尚幼,還需管教。”


    沈嚴鑄頓了頓,朝沈朝野招了招手。


    “朝野,過來。”


    見沈朝野蓮步依依,身形風姿綽約,顧盼流轉之間盡顯沉穩之氣,清雅之中不失華貴。


    “朝野見過李公公。”微微頷首,嗓音清麗。


    李公公十分滿意的看著沈朝野,這女子也不算辱沒了翁主之名。


    “承宴翁主安好,老奴這趟可是來頒陛下旨意的。”


    眾人齊齊跪在地,李公公打開手中的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府嫡長女沈朝野品貌端莊、蕙質蘭心,協朝廷抓獲奸賊劉雲有功,特賜封號承宴翁主,另賜黃金百兩,錦緞千匹。”


    話音剛落,萬籟俱寂,沈氏三姊妹皆是震驚神色。


    於沈朝野而言,隻不過再聽一遍朝上的話罷了。


    沈朝歌目光微垂,眼底幽暗深不見底,藏在袖子裏的手慢慢握緊。


    大經自建國以來便沒有外姓皇胄,能得翁主之名的無非是那些王爺子孫,而如今沈朝野僅僅幫朝廷抓了一個貪官而已,她何德何能能被封為承宴翁主?


    沈朝野,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


    但沈朝歌若知道,尚議殿內皇帝還曾問沈朝野是否願意做他妃子,想必會更加不甘。


    最令人無法置信的自然是剛才在亭中一頓諷刺的沈朝華。


    “承宴……翁主?!”沈朝華喃喃道,眼神空洞,這賤人居然被封了翁主?


    沈朝霞咂咂嘴巴,眼裏浮現羨慕之色。


    “叩謝皇恩。”不管如何,聖旨已下,木已成舟,無法再改變。


    而接到宮中公公帶著聖旨到沈府的消息的許氏,一進入門,便聽到那屬於太監陰柔尖細的聲音,而讓她震驚的是那聖旨的內容。


    許氏在門口佇立許久,側臉隱在陰影下,一雙精明的雙眼此刻裏麵翻湧起滔天的不甘與陰鷙。


    沈朝野,你若是敢擋朝歌的路,我定讓你屍骨無存!


    許氏最終沒有踏進前廳,而是默默離去,回了自己的絳雪軒。


    之後李公公聲稱宮中事務繁忙,便不多逗留。沈嚴鑄一路笑送,還從自己的袖子中摸出一錠大白銀,塞進了李公公的手中,李公公心照不宣的收下。


    臨走之際,李公公偏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沈嚴鑄。


    “慕容雖不勝當年,但別忘了慕容有個楚國長公主,更何況現在陛下親封你女兒為承宴翁主,你當真覺得慕容窮途末路了?沈大人,老奴知你是個有心人,希望你能夠衡量清楚。”


    沈嚴鑄麵露惶恐,對李公公作揖道:“多謝公公提點!”


    今日在殿上,他便有所猜測是否陛下還對慕容抱有所舊情,李公公是陛下身邊的親臣,如今李公公都這般隱晦的提醒,看來陛下的心思八九不離十了。


    而這邊前廳,沈氏姐妹並未離開。


    “大姐姐果真好本事,輕而易舉便將翁主頭銜拿下,這本是一件喜事,不知姐姐為何瞞著我們,還讓父親誤會了三妹妹。”


    沈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平複剛才所帶來的震撼,以往溫和淺淺的的眼裏此時明晃晃的責怪與慍色。


    沈朝野聞言淺笑,“二妹妹折煞我了,並非我故意托著架子,當時陛下隻是口頭允諾,我也不好搶在聖旨麵前。若有得罪兩位妹妹的地方,還請擔待些。”


    “也是,誰有膽子越過陛下去。”沈朝霞輕聲咕噥。


    可卻得到了沈朝華的一記瞪眼,她臉上的紅印未消,餘餘腫痛似乎在提醒這是拜誰所賜。


    “大姐姐如今得了陛下眷顧,眼裏自然不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了,但有些話還是要提醒大姐姐,”沈朝華緊盯沈朝野,“陛下喜怒無常,現在能捧你是翁主,將來說不定就要了你腦袋!”


    “三妹妹,你怎可在背後揣測聖意呢,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沈朝野輕瞥不遠處急匆匆而來的沈嚴鑄,眼中浮起一絲憐憫。


    “我看是剛才那一巴掌沒打醒你這孽女!”


    果然,沈嚴鑄陰沉沉的聲音在沈朝華身後響起。


    沈朝華緊咬著唇,身子抖了一抖,眼裏卻是倔強和不甘,看著父親憤怒的神情,心中對沈朝野的恨意更深了。


    “我、我又沒說錯!父親就因大姐姐成了承宴翁主,如此偏心麽!”


    沈嚴鑄被氣的又揚起了手,但卻遲遲不落,最終負在身後,麵容黑沉。


    “三小姐嫉恨長姐,對父親出言不遜,罰三小姐閉門思過一月,手抄女戒十遍。若三小姐踏出秋水軒一步,便家法伺候!”語氣冰冷。


    說完,便怒甩袖離去。


    沈嚴鑄離開後,幾個小廝上前畢恭畢敬的站在沈朝華麵前,意思不言而喻。


    沈朝華再怎不願也隻能憤憤回自己的秋水軒。沈朝霞也識趣的回了自己的醉霞軒,她可不願成為沈朝歌和沈朝野的炮灰。


    “大姐姐。”四周無人,沈朝歌低聲道,“你若以為有一個承宴翁主的頭銜,就能將我取而代之,那你就太愚蠢了。”


    沈朝野挑眉,歎然輕語,“二妹妹,兩年時間,你覺得你真能成為南湘王妃?將希望全托男人身上這才是最愚蠢的吧。”


    這一句話一針見血,沈朝歌麵容上浮現了難得的扭曲。


    “你要跟我爭南湘王?”沈朝歌聲音尖銳冷漠,目光如炬。


    沈朝野悠緩神容,低聲一笑,並未回答沈朝歌,而是轉身款款離去。


    沈朝歌盯著沈朝野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怒意讓她膛脯起伏,眼中起了從未有過的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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