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嚴鑄順勢接過話,連聲附和:“母親,兒子知曉您一直以來都想要個孫兒,可事已至此,哪怕您罰遍了整個沈府,那孩子也不會活過來。您若真想責罰若氏,就關她禁閉一月為那苦命的孩子祈福可好?”


    沈朝歌眉眼浮上愁色,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言辭懇切道:“母親說的也有理,雖三姨娘自己沒發現有孕,但此事我們也有不對,朝歌和母親願手抄十遍佛經,希望那可憐見兒的孩子早登極樂。”


    “三姨娘的事兒也算是給我們提了個醒,看來得請個大夫來府裏,定期為女眷們檢查身子才行,萬一出了事,也好有個照應,不至於亂了手腳隻記著老爺了。”


    許氏這話可是在暗諷三姨娘夏氏出事時,不先請大夫而是去請了沈嚴鑄,難道沈嚴鑄去了,這孩子會保住?


    沈嚴鑄皺眉,沉聲道:“芙兒說的有理,若說起來,夏氏也得罰,又不是頭次懷孕,這行為還是沒有輕重!這十遍佛經一半由你完成吧,為你自個兒的孩子祈祈福。”


    夏氏臉一白,隨即苦笑了一聲,“奴婢……遵命。”


    隻是夏氏眼淚流的更是凶狠了,神色萎靡不振,眼神空洞中帶著失望。


    她的孩子,就換來若氏的一個月禁閉和許氏母女的十遍佛經。


    這十遍還有一半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造成這局麵的,正是口口聲聲維護別的女人的沈嚴鑄。


    老夫人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夏氏,她已經給她爭取過了機會。


    雖說她並不喜夏氏的出身,畢竟煙花之地自古都是被人所唾棄的。可她更不喜歡滿心城府的許氏,更何況這次還涉及到了一個無辜的孩子,所以她還是選擇幫她一回。


    可是連自己的枕邊人都幫著別的女人,還給了她們所要的交代,她實在是不好過於為難。


    自己生養的兒子和一個兒子的侍妾,孰輕孰重她還是拎得清的。


    眼見老夫人沉默不語,想是默認了此事,眾人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許氏神情稍許和緩,聲音依舊細細柔柔得對若氏道:“還不謝過老夫人大恩?”


    “奴婢謝過老夫人!”若氏破涕為笑,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身邊的王嬤嬤才小心地將她扶起。


    “祖母,朝野有一事相求。”


    突然,還未等若氏站穩腳跟,空中響起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眾人望去,隻見沈朝野已輕揮裙擺,利利落落地跪在了地上,神情平靜自若。


    “你有何事但說無妨,別跪在地上,小心寒氣入體。”老夫人心疼不已,托著沈朝野的手臂,便想讓她起來。


    眾人紛紛嘖歎,不得不說自從沈朝野入了沈府後,這老夫人卻極其疼愛她,仿佛要把十四年的虧欠都彌補了似的。


    “謝祖母。”


    沈朝野倒也不扭捏,反手一托,讓老夫人坐穩了身子,自己站直了身板。


    “三姨娘生四妹妹的時候,想必是經了跌宕的磨難的,因此這次害喜反應並不激烈,並未讓三姨娘發現異樣,才……不過三姨娘第一時間發現先是通知父親,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朝野這番看似是平淡敘說事實看法,可這事已有了結果,再次提起來卻讓人琢磨不透其中的深意了。


    老夫人眼底閃爍了一下,她這是打算為夏氏說情?難不成朝野真跟夏氏情誼深厚,不然能讓她如此?


    “說來聽聽。”老夫人搶在沈嚴鑄他們前發了話。


    沈朝野淺淺一笑,微微福身,“是,祖母。”接著對夏氏說道。


    “三姨娘,我聽紫蘇說起,你生四妹妹時差點難產,但當時好在父親隨身陪伴,四妹妹才得已平安降生,可有此事?”


    沈朝霞一臉驚愣,這麽多年,她從未聽三姨娘提起過自己降生時的事,竟不知自己的降生給自己的娘親帶來了這麽多的磨難。


    自己還一天到晚跟在沈朝華的屁股後麵,盡做惹她生氣的事兒,想此,沈朝野咬了咬唇,十分懊悔。


    夏氏點點頭,眼簾微垂,輕聲道:“奴婢懷四小姐時並不順遂,臨盆前夜夜噩夢纏身,若不是老爺在身邊安慰陪伴,奴婢恐怕就要一屍兩命了,所以這次事發突然,奴婢第一想到了老爺,可誰知道……”


    說著又低聲啜泣了起來。


    沈朝野微微歎息一聲,似乎在惋惜,轉頭看著沈嚴鑄,眼神黑亮亮的,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父親,三姨娘那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對您已有了依賴之心,雖說沒保住孩子,三姨娘責任不可推卸,可她終究失去的是自己的孩子,更何況現在她身子內虛心虧,您若罰了她,難免會受人詬病的。”


    沈朝野一句話都不提許氏和沈朝歌,就事論事,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動了沈嚴鑄的心。


    “那便讓她安心養身子吧!”沈嚴鑄猶豫了一番,覺得還是自己的前途比較重要。


    這詬病要不得。


    夏氏有些受寵若驚的抬頭,似乎是沒有想到沈朝野竟隻用了幾句話,就輕飄飄的把她的那份給銷了。


    許氏表麵神情平靜,可暗地裏的手指卻要把錦帕絞破了,沈朝野倒是把沈嚴鑄的心思摸的個透亮,三言兩語就把那五遍佛經又踢了回來。


    “到底還是朝野懂事些,想的比我們細致。”許氏勾起嘴角,滿目溫柔的看著沈嚴鑄,竟然誇起了沈朝野。


    “是啊,不知大姐姐會以什麽樣的方式來緬懷那未出世的孩子呢?”沈朝歌雙眸幽深,吐出來的話帶了幾分淩氣。


    沈朝野加深了笑意,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於是微微掀了掀眼皮子。


    “我沒有二妹妹心思玲瓏,隻得去山上寺中吃齋念佛,手抄佛經,既可以超度那孩子,也求家宅安寧。”


    許氏和沈朝歌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狐疑,總感覺沈朝野這番話很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好好好,是個有心的孩子!”


    老夫人突然笑了起來,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一起,連說了三個好,神情十分愉悅。


    緊接著,她看著許氏母女,揚了揚眉,在眾人注視下,緩緩說了一句話。


    “如果這些事兒都讓你一個人做了,那豈不是讓人笑話咱們沈家沒人了?依老身看,自家便有佛堂,不必外出,正巧五姨娘若氏閑來無事,便在沈家祠堂內為孩子祈福吧。既然要抄佛經,那這份心意得足夠虔誠才行,各房手抄十遍,沈家子女各抄五遍,三日後老身派張媽媽來驗收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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