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要吞了吞口水,趕緊將昆玉的身子扳過去,好給自家小姐穿戴衣服的時間。


    昆玉自知犯了錯事,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習慣此刻卻消失了,任由須要推搡著他。


    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響,昆玉麵具下的臉有些微紅。


    許久。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昆玉想了想,還是猶猶豫豫的吐出這番話。


    昆玉一開始看到沈朝野肌膚的一刻,原本是打算移開視線的,可當他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跡後,他就移不開視線了。若不是後來沈朝野拿衣服披蓋,那略微鮮豔的肚兜帶子拉回了他的神誌,他恐怕到現在都還沒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會給沈朝野帶來多大的傷害。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千金小姐身上,看到過這些恐怖的疤痕過。因為他知道,女子尤其注重自己的外表,平常的一點小痛小傷都經不得,更別提留下疤痕了,這會比要了她們的命還要難受煎熬。


    更嚴重的,還會影響到及笄後的婚配,日後的夫家是否會嫌棄。


    可沈朝野卻好似對這些疤痕毫不在意,哪怕知道自己看到了這些的下意識反應,是斥責自己沒打招呼進來,而不是因為看見了這些疤痕,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轉過來吧,你如此急忙闖進來,究竟有所要事?”就當昆玉苦思時,身後傳來聽不出喜怒的聲音。


    昆玉遲鈍了一下,緩慢的轉過身,眼神一不小心跟沈朝野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她此刻換好了一身簡單的衣服,端莊地坐在凳子上,他從她的眼神裏他看到了一絲平靜,連忙尷尬得低下眼走過去。


    他心中不免發虛,若不是麵具遮蓋了他的麵容,恐怕自己臉紅耳赤的模樣就要被沈朝野看個真切了。


    “我方才……”可還未說完,卻被沈朝野給打斷了。


    “你耳朵怎麽這麽紅?”沈朝野挑著眉眼,一本正經的問出聲,“如果你還在糾結方才的事,大可不必記掛在心,我心眼沒那麽小。”


    說到最後甩了甩袖,竟有一股豪爽之氣。


    昆玉眼神更尷尬了一些,原本還想著借人皮麵具遮擋自己,不料朝野竟是個心寬的,不止將他的窘迫揭個徹底,還顯得他小氣似的。


    須要的神情更是滑稽,想笑卻隻能硬生生憋著。她是知曉自家小姐心寬體胖的脾性,卻沒想到是個‘心細’的心寬體胖。


    “咳咳,”昆玉蒼白而修長的手指遮住嘴唇,輕咳了幾聲,以掩飾自身的不暢。


    “我想跟你說個事情,是關於慕容氏的。”昆玉看著沈朝野,靜靜的吐出一句話。


    話音一落,沈朝野的處變不驚的神情,緩緩有了一些變化,逐漸有了一絲凝重。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昆玉才與須要一同走了出來。


    隻不過就當門關上的那一刻,昆玉將須要拉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確認周圍安全無患後,才開口問道。


    “須要,我問你,你小姐背上的傷從何而來?”昆玉說這話時,語氣都有了一絲焦急。


    方才那一柱香的時間,可是時時刻刻煎熬著他,他滿腦子都是沈朝野後背的疤痕。


    他必須知道到底是誰,能傷她如此。


    須要冷漠的瞟了一眼昆玉,抱臂站立,輕哼一聲,“我憑什麽告訴你?”


    昆玉皺眉,“我知曉你不喜歡我,但我對你小姐並無惡意,就當我昆玉欠你一人情,日後你若有需求,我定無條件應允!”


    須要看著昆玉如此認真的模樣,倒也不便過於為難,顯得自己刻薄小氣,於是便告訴了昆玉。


    “讓我告訴你可以,但別讓小姐知道。”


    “好!”


    “小姐為了不讓自己變得軟弱無能,便強求慕容氏管家教她習武,可惜嫣兒夫人懷著小姐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小姐一出生便是身體孱弱,之後還發生過落水,好在這次過後身體有了些好轉。但由於先天不足,後天戾氣過重,每次習武都受了傷,後來慕容老爺老夫人實在心疼極了,小姐也似乎想開了,這事才算結了尾。”


    須要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沉重,小姐習武的時候,剛好是自己被長公主派過去的時候。


    誰都想不到,一個柔弱女子,在經過高強度的訓練,落了一身的傷後,還能鎮靜自若,獨自tian舐傷口,再痛再苦也不曾哭喊求饒,而是皺一皺眉,也就熬過去了。


    若不是之後慕容老爺老夫人實在不忍心,或許她們現在所見到的小姐,在那些惡人的眼裏,就是一個魔鬼的存在。


    她對自己都尚能如此狠心,更別提對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了。


    昆玉聽完,滿臉震驚之色,往後退了幾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卻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答些什麽。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張看不見摸不著的網,將他籠罩住,心裏的自卑無限擴大,難言半句。


    他,實在配不上這樣有膽有識的女子。


    ……


    第二日,皇宮內傳出消息,楚國丟失的使者已被找回,現以暫住皇宮,七日後為楚國使者舉辦接風宴,朝廷三品及以上官員攜帶親眷參加。


    這一消息流出來後,京內就熱鬧了。許多原本愛出來閑逛的公子千金,瞬間互相打好了招呼似的,皆關門閉客。與此同時許多家的首飾服飾鋪子,突然生意大漲,店鋪小廝捧著紅緞木盒進入各家的頻率繁多,想是各家的千金為了這接風宴,精心準備當日所穿戴之飾。


    然而七寶軒和那些平常就有光顧的鋪子相比,就顯得生意冷淡,淒涼無比。


    景兒有經商之才,知曉這三日是極佳商機的時候,若是運營得當,七寶軒絕對有機會翻身。於是景兒處理好手頭上的要緊事,急忙趕回了府,向沈朝野稟告了此事,並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沈朝野聽聞後,點了點頭,看著景兒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讚賞,當初把七寶軒交付給景兒打理,果然是個明智的決定。


    “你是個機敏的丫頭,就按你說的辦吧。”沈朝野說道,“但因時間緊迫,這三日哪怕日日夜夜趕工,也未必能趕出我們所需。”


    “這可怎麽辦?”景兒耳朵一耷攏,麵色發苦。


    摩挲了幾下下巴,沈朝野繼續緩緩說:“這樣吧,你先從張師傅那裏取幾支現貨,放在店裏最顯眼的地方,其他還是照你說的辦。”


    景兒嘟起嘴,懨懨道:“可是就算這樣,也沒人願意來買啊!她們就算有需求,寧願奔著那些平常光顧的鋪子,也不來我們七寶軒買。”


    其實她接管七寶軒後,店裏的生意也還是沒有明顯的變化。


    她如今是明白了為何她一個小丫頭當了管事,七寶軒裏的上上下下對她照樣還是很恭敬,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她來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就當是賣給沈家大小姐一個麵子,讓她威風一把,自討了沒趣,就會撤離她的。


    唉,她哪怕有一腔的熱血想把鋪子生意搞上去,可奈何她們並不買賬,這讓她該怎麽辦?


    沈朝野抿了抿唇,抬起素白如玉的手,朝景兒招了招手,景兒乖巧得附耳過去。


    沈朝野在景兒耳邊說了幾句,景兒原本掛滿憂愁的麵容,緩緩變成朝氣蓬勃。話畢,景兒對沈朝野福了福身子,抬起一雙水亮亮的眸子。


    “到底是小姐聰慧,奴婢這就去辦!”說完,轉身就要跑了出去。


    “且慢。”


    景兒折回步履,疑惑得看著沈朝野。沈朝野無奈一笑,起身走至書桌前,玉指捏過一張宣紙,挑起一支毛筆,落腕揮灑。


    爾後,沈朝野抬手擱筆,雙手將紙張拿起,小心地折好,放進了信封裏。


    隨後又在信封外邊添了署名,才遞給景兒。


    “哎呀,瞧瞧奴婢這木頭腦子,竟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


    景兒接過信封,才恍然大悟。看到上麵赫然寫著的‘嬋姝親啟’四字,心中微微安心了些。


    若不是小姐提醒,她都差點忘記了這茬。若自己空手前去,昭陽郡主憑啥相信她。


    “奴婢告辭!”說完,景兒歡歡喜喜地拿著信封蹦跳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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