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洲的這段日子,南湘王完全把沈朝野當成了一個花瓶,不但不讓她參與所有計劃商談,並且在期間時南湘王欲推翻沈朝野之論,采用自己的方案,卻不料遭到鄭明義的強烈推辭。鄭明義不懼南湘王的恩威並施,言道這是嘉靖帝的決定,王爺若是覺得不妥,大可先試行方案,若真不可,再向嘉靖帝奏請換法子是最為穩妥的。南湘王被這番話噎的無話可說,但也聽了鄭明義的話去做了,他倒想看看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口中所說出的法子,究竟有多好!


    雖然南湘王故意隱瞞沈朝野一切行動,可事實證明,沈朝野的法子是可行的,這可深讓南湘王覺得自己受到了無視和侮辱,若不是鄭明義以身勸誡,或許南湘王便又要與沈朝野之間起爭執了。過了一段時間,遠洲情況因妥善處置得到和緩,再無出現過洪水侵襲的狀況。隻不過遠洲城內哀鴻遍地,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想要恢複之前的安居樂業,恐怕還得費些時間。


    就算如此,沈朝野也並未忘記自己存在的意義,每日早起晚歸,幾乎把遠洲城內都快走遍了,另外她還去了洪水的治理區,仔細勘察現場,針對真實情況反思自己的原先計劃,再給出了更貼合實際的預防措施。


    而在當中不知誰說了一句這是嘉靖帝派來的承宴翁主,導致在場的人因為之前那一批官員的無能遷怒與她,並打算給這個看起來柔弱白嫩的千金小姐一點教訓,自討苦吃。


    隻見一個肥胖油膩的大叔,拿著鐵鍬趾高氣揚得走到大家夥的前麵,看似威風的不得了,可那雙渾濁又色眯眯的眼神卻在沈朝野身上打轉。


    “嗯?”須要皺眉,腰間的佩劍突然脫了一半的鞘,亮著凜冽寒光,倒是讓肥胖大叔立馬縮回了自己的眼神,吞了吞口水。


    爾後肥胖大叔覺得有點失麵子,於是往前頂了頂自己滾圓的肚皮,哼了一聲,十分傲慢的說道。


    “承——宴翁主是吧,之前皇帝派過來的幾位大人也出過不少的餿主意,但無一例外都是紙上談兵,你這個法子,讓我們實施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咱們大家夥也不是治水一天兩天的了,多浪費個一點時間也不在乎!但我們需要你的一句承諾,若是這法子沒用,你應當如何?”


    “就是就是,你們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哪裏懂得我們的苦,自個兒家破人亡處理不及,還要毫無用處的待在這裏,你們的時間是時間,我們這些人的時間就不珍貴了?!”


    “誰說不是,現在正值凜冽寒冬,自家孩子都還沒有一口熱菜吃,我們倒好,為這遠洲的吃喝不愁的人賣力賣命,真是諷刺!”


    “說得對!今日你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們不幹了我們!大不了一伸脖子的事,比在這受罪受氣的要好!”


    ……


    有了一個人將這層脆弱的屏障打破一個洞,就會有更多人衝上來將這道口子撕開拉扯開更大。


    沈朝野冷靜自持得看著眼前鬧哄哄的一群人,遠洲長時間無法得到妥善的解決,這股洪流也早化身成了惡魔緊緊紮在了他們的心中,封閉了人性的良善,給自私怨恨暴躁打開了大門。她不由得想起了在茶肆聽聞到的暴徒傳聞,如果說遠洲情況惡劣,還不如說是這些暴徒的惡念使遠洲成了如今人人不安之地。


    “小姐,此事可能不受控製,我們先回去稟了……”


    須要見他們的反抗情緒極其激烈,心中擔憂萬一他們失去理智傷害小姐,於是想先回去再說。


    “稟了南湘王,你覺得他會聽進去我的話麽。”沈朝野悠悠接下須要的話,話中隻有篤定的成分。


    南湘王雖然在正事上還算是個君子,可按照他對自己的厭惡,視自己如透明人,不樂意讓自己參與這些事,如今自己私自前來,若是在此處惹了麻煩回去讓南湘王知曉,還不知道會如何嘲笑她貶低她。能否排除對她的偏見妨礙聽進去都是一個問題,更別提讓南湘王來處理此事了。


    說到底,他不信她,她也不信她。


    須要點了點頭,覺得是這個理。


    沈朝野邁開步伐上前,吐出了一口白霧,在朦朧中,她仿佛看到了所有人虛化的醜陋正對她張牙舞爪,一副要吞下她的模樣。


    見她緩緩啟唇,“怎麽,你們覺得命運不公,感到委屈?”


    “是!”眾人異口同聲,振聾發聵。


    沈朝野聞言輕笑一聲,“那你們是在是太貪心了,而且,還沒人性。”頓了頓,沈朝野眼中閃過諷刺,朝層層嚴防的屏障處走去,神情淺然,體態從容,方才還叫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為她讓開了一條道路。“你們隻知我來此處動動嘴皮子不理解你們的苦楚,那你們又何嚐知曉我四歲時跌入湖中,從此落得一身毛病,還對水充滿了恐懼感。”


    沈朝野走至屏障旁,雖有層層的遮擋,可仍舊是有不少的地方汩汩流出水流,她伸手過去,指尖處傳來寒冷刺骨的觸感。


    “我猶記得,那日的湖水也如這洪水一般冰冷,凍僵了我的四肢,我甚至沒有掙紮的資格,一直往下沉,一直沉……我當時心想,我後悔了,我若是沒來這裏,我就不會失足落水,也不會讓我的爹娘為此難過。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了力氣,哪怕再怎麽寒冷,我也不停撲騰求救,直到嗓子被嗆的嘶啞,終於有人發覺了我,因此得救。可後來命運依舊不公,我發了三天三夜的燒,若非我意誌堅強,如今站在你們麵前侃侃而談的人就不會是我。”


    “從那一刻開始,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命運可以不公,但所有的幸運都時自己爭取來的。就像我為了讓自己不受往事折磨,強迫自己克服了對水的畏懼,因為我明白,我若是怕它,它不但不會減輕對我的傷害,隻會肆無忌憚。對於這洪水,也是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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