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課程最受學生喜愛,上午有一節思想教育,下午有一節自然課和一節體育課,然後就放學進入美好的周末時光。


    自然課上他們學習認識各種野生動物,教這堂課的老師叫郭愛水,也是美術老師,繪畫功底還不錯,在黑板上給他們畫了十幾個動物的簡體畫,讓他們過了把眼癮。


    下課鈴聲響起後,郭愛水收拾課本說道:“今天就到這裏,下堂課教你們製作標本,行了,下課。”


    漁家娃們沒見過標本,聽到下堂課的預告後便激動起來。


    李抗洪很憧憬:“做標本呀,我聽人家說就城裏孩子才學著做標本,原來咱也能學。”


    李雄海毫無興趣:“這有什麽意思?村裏隔三差五就有人家裏做標本,也沒見你感興趣。”


    李抗洪驚愕道:“哪有?誰會做標本?”


    “你爹就會,比如你家院子裏曬的魚幹、蝦幹,這是動物標本,鹹菜缸裏醃的萬年青、胡蘿卜是植物標本,還有晚上抓了放鹹菜缸裏醃的瞎碰和知了猴,這叫昆蟲標本。”


    “握造!”


    關於標本的高大上形象就這麽破滅了,李抗洪沮喪了一會,隨後有人喊他體育課上玩拉馬,他的注意力迅速轉移,興高采烈跑去組隊。


    有人也來喊李雄海,李雄海才不去玩這麽幼稚的遊戲。


    拉馬就是一個孩子做馬背著另一個孩子,然後大家夥互相撞擊,隻要將一方撞倒或者將馬背上的人撞到地上就算獲勝,期間可以拉拉扯扯,故而得了這麽個俗名。


    他從小不愛玩這遊戲,一群大老爺們拉拉扯扯有什麽意思?要是有大姑娘小媳婦兒......


    (o^~^o)


    李抗洪去了後很快也回來了,臉色不渝。


    李雄海問道:“怎麽了,你不去玩了?”


    李抗洪悻悻道:“不玩了,他們欺負我,光叫我當馬。舊社會把人當牲口,新中國把牲口當人,他們這是舊社會作風,要批倒批臭。”


    李雄海:“二十一世紀還會把牲口當兒子閨女,甚至當爹娘。”


    丁健健的小跟班之一丁慧功氣勢洶洶追過來說道:“你以前一直給我做馬,今天怎麽不做了?過來,待會你、你、咱們一起玩。”


    李雄海扭頭看向他,麵無表情,目光直勾勾的跟一把刀子。


    放在以前丁慧功不怕他,但這次麥假回來李雄海一改往日悶瓢葫蘆的性子變得霸道起來,接連將跟他作對的李狀元和丁健健兩大班霸收拾的我見猶憐,他下意識的害怕李雄海了。


    被李雄海這麽盯著,他壯起膽子說道:“你看我幹什麽?”


    李雄海從牙縫裏蹦出一個字:“滾!”


    周圍還有不少學生,小孩子好麵子,丁慧功仗著自己個頭大鼓起勇氣說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看你欠揍了!”


    了解國際紛爭的都知道,列國真要開戰都是悄無聲息排兵布陣然後把對方往死裏揍,嗷嗷哇哇又是抗議又是譴責都是裝腔作勢。


    李雄海深諳兵法真諦,他不廢話起身衝上去紮馬步作勢要揮拳,丁慧功立馬橫起雙臂來了個舉火燎天的姿勢護住麵門要害並準備反擊。


    但攻擊來自下三路……


    李雄海揮拳是佯攻,主攻在他腳上,抬起一腳踢在丁慧功的褲襠上。


    可憐丁慧功沒練過鐵襠功,強悍如泰森當年在酒吧被人踢襠也慘叫過一聲,這樣他被踢了襠還不得可了勁的哀嚎?


    根據班級外人員後來回憶,五二班內哀嚎聲一度非常慘烈,看大門的丁老頭有些耳背都聽見了這聲音並詢問來往學生:“村裏誰家殺豬呀?給我去要一碗豬血回來炒韭菜。”


    李雄海踢了丁慧功以為會被告老師然後體育課罰站,這樣正好,他不想去麵對鍾四平。


    結果周五下午老師們集體開會,丁慧功想去告老師卻無從入門,這樣他隻能吃了個啞巴虧。


    鍾四平也得開會,於是他讓體育課代表丁泉泉帶隊跑操。


    丁泉泉帶隊繞著土操場跑了一圈然後振臂高呼:“自由活動。”


    三十來號孩子跟十幾條脫韁的野狗似的開始折騰——有一半孩子是女生,女生安靜的找地方踢毽子、跳繩或者跳格子,不像野狗。


    因為李雄海的麵子,李抗洪在拉馬活動中罕見的做了一次人,後桌的王寶誌做他的馬,然後兩人嗷嗚嗷嗚叫著在人堆裏撞了起來。


    一時之間,操場上煙塵四起,鄉裏民兵訓練都不見得有這架勢。


    也有男生坐在地上聊天,李雄海過去一聽原來是有個學生在講新聞:“為期一個月的世界杯足球賽圓滿結束,阿根廷第一,他們隊長多馬拉車老厲害了,西德是第二。”


    李雄海一愣:“多馬拉車?馬拉多納是吧?”


    講新聞的男生叫王多蝦,他很不滿被人質疑,但抬頭看看質疑他的是李雄海後便沒說什麽。


    這時候正好王寶鵬問道:“咱中國呢?中國第幾?第三嗎?”


    王多蝦說道:“沒進吧,收音機裏沒說咱中國。”


    王寶鵬一臉不信:“那不能,咱中國有十億人呢,踢個足球還能踢不進前三?”


    “前三十都進不了。”李雄海嗤笑。


    王寶鵬說道:“你不愛國!”


    李雄海:“我曹?”


    王多蝦又說道:“還有黨中央說這個月開始正式施行《漁業法》,這是咱國家頒布的第一部漁業法,以後捕撈、養殖都要有許可證了,要不然會被罰的。”


    “再就是遼寧中藥廠出了一種新藥叫強腎片,能治療腎虛水腫、腎炎之類的毛病,批發價是七塊五一瓶,零售價是八塊七毛五一瓶……”


    “真貴,這藥吃了能讓人當神仙啊?有七八塊錢能去鄉裏下館子了,誰買藥吃?”又有學生嗤之以鼻。


    李雄海嗬嗬笑:“腎好腰好,有時候比神仙還快活。”


    王寶鵬說道:“大蝦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說點帶勁的。”


    “對,你聽收音機別光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得聽帶勁的,《說嶽全傳》、《楊家將》、《水滸傳》、《西遊記》,你得聽這個啊。”又有人補充。


    王多蝦不悅道:“你們愛聽不聽,收音機是我爺爺管著,我隻能跟著他聽。不過今年過年時候電視放了西遊記,收音機裏說老好看了,你們誰看過嗎?”


    少年們正要討論,忽然有人喊道:“鍾老師來了!”


    頓時,雞飛狗跳、兵荒馬亂,正在拉馬的王寶誌一把將李抗洪給扔了,李抗洪顧不上罵娘先一瘸一拐的往隊伍裏鑽。


    鍾四平趁著開會休息的空當到土操場來巡視,看到學生們亂成一團他的火氣頓時上來了,吼道:“體育委員、體育委員,給我集合,媽個巴子大風吹翻麥草垛,你們是亂七八糟啊,啊?媽個巴子墳頭上拉屎糟踐死人,你們故意埋汰我對不對?”


    聽到這裏李雄海搖頭,這體育老師沒文化也不行,罵人容易把自己繞進去。


    但其他學生沒有心思想這些,他們都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鍾四平拿出老辦法說道:“都給我紮馬步、紮馬步!”


    學生們拉開,然後彎著腿開始紮馬步。


    鍾四平挨個巡視,他要求動作標準。


    走到丁慧功跟前的時候他臉色一沉,抬起腳挑了挑丁慧功的褲襠罵道:“你這什麽玩意兒?這麽小?”


    丁慧功哭喪著臉說道:“鍾老師我雞兒讓李雄海給踢了然後縮了起來,要不然不是這麽小。”


    鍾四平罵道:“誰管你雞兒?我是說你馬步壓得怎麽這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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