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劉皓又來到書店,周娜看到劉皓,臉上擺出標準微笑,“小少爺,又來視察工作了?”劉皓看到張榕,覺得有些難為情,如果張榕把昨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說給周娜聽,周娜肯定會一直拿著這事挖苦諷刺他,想想就覺得煩。劉皓沒搭理周娜,走到裏麵書架那裏,找了一本盜墓題材的書,倚在書架上翻看著。


    過了一會,劉萬成去進貨回來了,周娜說劉皓在店裏,劉萬成就過去喊劉皓出來幫忙搬貨,劉皓裝作沒聽見,繼續看書。劉萬成歎了口氣,把貨物從車上搬下來,周娜和張榕連忙跟過去,一人搬起一箱放到小倉庫門口。劉皓放下書,走到外麵,對著劉萬成質問,“你好意思讓她倆幹這活?”劉萬成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還沒說什麽,周娜在劉皓身後說,“我倆不幹,難道等著你?”劉皓什麽都沒說,彎下腰搬起一箱,從周娜身邊走過。劉萬成揚起嘴角笑了,對著周娜和張榕說:“你們去休息會,這天太熱了。”周娜說:“沒事,搬完了一起休息。”張榕也點頭,跟著周娜繼續搬貨。一共不到二十箱,很快就搬完了。劉萬成坐到收銀台的椅子上,周娜拉著張榕坐在小桌子那裏。劉皓又走到書架那裏,拿起那本書繼續看。休息了一會,周娜和張榕一起去整理貨架,把缺失的補上,把歪斜的放整齊,貨架整理好之後,又把堆在小倉庫門口剩餘的貨搬進小倉庫。剛開始整理貨架時,周娜嫌劉皓礙事,讓劉皓拿著書到外麵收銀台那裏去看,劉皓把書放回書架上,站到一邊看著她們,周娜忍不住又挖苦劉皓,“小少爺,你還真是來視察工作的?”劉皓一言不發,還是站在那裏,好像在思考著什麽事情。周娜撇了撇嘴,懶得再去理會劉皓,反正劉皓一向陰晴不定,指不定又在發什麽神經。


    下班時間到了,張梅掐著時間來接張榕下班,周娜背上她的包,和張梅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她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張梅和劉萬成打完招呼,才看到劉皓也在,她臉上的笑容立馬變得有些僵硬,劉皓也看到了張梅,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張榕盯著張梅,示意張梅向劉皓道歉,張梅不情不願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劉皓愣了一下,沒說話。張梅覺得劉皓也應該向張榕道歉,但是,看著劉皓呆愣又窘迫的樣子,她又開不了口繼續追究下去了,那就這樣吧。


    暑假結束後,李文惠身體已經痊愈了,繼續在一中當老師,書店就在一中斜對麵,張梅經常帶著幾個同學來書店,有時候李文惠也會過來,時間久了,李文惠和劉萬成也慢慢熟悉了,劉萬成很佩服李文惠把兩個女兒教得很好,母女三人的親密相處讓劉萬成很是羨慕,兩人從教育子女問題聊到時事新聞和人生感悟,彼此都覺得遇到了知音,惺惺相惜,相見恨晚。張梅對張榕說劉萬成可能很快就會成為她們的繼父,她很開心李文惠開始新的感情生活,又問張榕的意見,張榕當然同樣覺得開心。


    劉萬成和李文惠的感情進展並不像姐妹二人想象中那麽快,劉萬成沒有主動追求李文惠,兩人還是維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就像一般的至交好友,這樣的關係維持了三年,張榕和張梅都認為他們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了。


    這三年裏,張梅從一中的初中部考入高中部,成績依舊名列前茅,她好像把張榕說過的話聽進去了,變得活潑有朝氣,真的像是十幾歲小女孩的樣子,經常對著張榕和李文惠撒嬌。張榕的生活一成不變,簡單平淡,她很喜歡在書店的工作,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張梅說她的生活太單調沉悶,她不以為然,一直以來,她期待的就是這樣安穩平淡的生活。


    與張榕同齡的那些好朋友,奮力拚搏備戰高考,然後奔赴各地讀大學,天各一方,各奔東西。她們之間的聯絡越來越少了,張榕有時候也會為此傷感,然而,人生本來就是一次次的告別,相逢相識,相知相離,從陌生到熟悉,再從熟悉回歸陌生,萍水相逢,相伴同行,繼而各奔天涯,漸行漸遠,再無交集,有人前來,有人離去,有人留下,有人消失,有人再無回音,有人久別重逢。


    還有不到兩個月就過年了,劉萬成出了事。劉萬成的一個朋友開著一家餐館,幾年前餐館生意不好盈利不多,這個朋友來找劉萬成幫忙,劉萬成出錢投資,從此以後成了餐館的二老板,按利潤分紅,劉萬成比這個朋友更擅長管理經營,這兩年餐館生意慢慢好起來了。這個朋友手裏有了閑錢就變壞,養了一個小情人,前段時間被他老婆知道了,他老婆花錢雇了幾個小混混打他一頓出氣,他被幾個人追著跑到了後廚,順手拿起旁邊的菜刀砍傷了緊追在他後麵的那個人,其他幾個人見此直接怒了,也從旁邊拿了刀具要撲過來砍他。劉萬成當時正好在後廚檢查食材,趕忙和廚房其他幾個人一起上前阻止,一片混亂之後,劉萬成和一個廚師在奪刀的時候都被砍傷了胳膊,劉萬成那個朋友肩膀胳膊被砍了幾下,已經倒在地上嚇暈過去。幾個混混反應過來砍傷了人就扔了刀跑了。


    劉萬成被砍傷了右上臂,李文惠和張榕知道消息趕到醫院時,劉萬成的傷口已經縫了針包紮好了,看不到傷口的情況,張榕去找醫生詳細問了情況,醫生說傷口挺深的,差點就傷到筋骨,又囑咐了手臂不能用力、傷口不要沾水、飲食清淡等等。張榕再回來時,看到了李文惠泛紅的眼眶,李文惠坐在一邊一言不發,劉萬成對著李文惠說著話,臉上帶著笑,“……這點傷沒事,你有空的話給我燉點湯,養兩天就好了。”


    劉萬成的家在一中後麵西北方向的那個小區,母女三人的家在一中南麵兩條街後麵的小區,相距不算太遠,小區環境卻大不相同,劉萬成家所在的錦平佳苑是七八年前建成的,劉皓在一中讀高中時,劉萬成盼望著劉皓和自己親近一點,特意在這裏買了房,希望劉皓和自己一起住。


    劉萬成和前妻離婚時劉皓才八歲,劉皓跟著母親在新林鎮生活,很少和劉萬成見麵,劉皓母親再婚後又生了小孩,劉皓與繼父和弟弟相處不好,到了周末劉皓就經常被母親送到劉萬成這邊,但是劉皓和劉萬成也相處不好,劉萬成想盡了辦法對劉皓好,父子關係還是很疏遠。


    新林鎮距離一中有二三十公裏,劉皓考上一中之後選擇了住校,不願來劉萬成家住。劉萬成把書店開在一中斜對麵,也是希望距離劉皓近一點,能多見到劉皓。可劉皓根本理解不了劉萬成的父愛,他冷著臉對劉萬成說:“以後見到我就當不認識我,把我當成學校裏別的學生。”劉萬成隻能答應。劉皓有時和同學一起來書店,劉萬成也不主動和劉皓說話,劉皓買東西他也一樣收錢,劉皓見到劉萬成時永遠是冷著臉一言不發,倒是有一次劉皓的哥們陳啟峰說,“劉皓,這老板和你長得真像,是不是你家親戚?”劉皓還是冷著臉沒說話,劉萬成在旁邊聽到了,笑著說:“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個小夥子好看。”在那之後,劉皓對劉萬成的態度好了一些,劉萬成又打電話問劉皓周末來他這裏住時,劉皓同意了,以後的周末劉皓經常來劉萬成這裏住,劉皓母親也樂得同意。


    劉皓讀高二下學期的某天,劉皓的哥們陳啟峰一個人來書店找模擬試題,磨磨蹭蹭地在店裏待了很久,等到店裏沒幾個人了,他才過來主動和劉萬成搭話,他說劉皓已經告訴他了,劉萬成是劉皓的爸爸,他想不通這父子倆怎麽回事,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他答應了劉皓不告訴別人,他看得出劉皓過得不開心,經常心事重重的,希望劉萬成多關心劉皓。劉萬成那一刻心情很複雜,又驚訝又開心又難受,他以為劉皓不會和別人提起他,聽到劉皓的朋友說劉皓過得不開心,他又覺得愧疚和心疼,他和前妻對於劉皓來說不是合格的父母,他現在隻能盡他所能去彌補劉皓。


    劉皓的成績還算不錯,高考成績正好過了一本分數線,考上了s大讀計算機係,除了寒暑假,他從來不回英宛,即使回了英宛,他也很少去書店。大二結束之後的暑假,劉皓隻去過書店三次,第二次去的時候,認識了張榕和張梅,發生衝突不歡而散,第二天再次見麵之後和解。幾個月後的寒假,劉皓倒是經常去書店,站在書架前安靜的看書,他依舊不怎麽和劉萬成說話,也不怎麽搭理周娜和張榕,但是他們都看得出來,劉皓對他們的態度比起以前好了很多。周娜還說小少爺怎麽突然轉性了,這麽安靜和氣實在是不太尋常。張榕反而覺得,這才是劉皓本來的樣子,劉皓的性格其實和她有很多相似之處,或許冷臉暴躁脾氣大隻是劉皓自我保護的方式,就像張榕在迷茫痛苦的時候總是過分的沉默,陰霾散盡,戾氣褪去,他們都是溫和沉靜的人。張榕心想,或許是劉皓遇到了開心的事心情變好了,所以性格也變得溫和了。


    又到了暑假,張榕覺得劉皓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暴躁易怒,陰沉冷漠,劉皓也不再待在書店裏看書,幾次出現都是匆匆到來、匆匆離開,好像不願在書店逗留。張榕不知道劉皓發生了什麽,她隱約猜到劉皓知道了劉萬成和李文惠的事,劉皓對此強烈反對,或許劉皓和劉萬成已經為此起了衝突。張榕不知道,在這個暑假之前的4月份,有一次劉萬成給劉皓打電話,劉萬成猶豫再三之後試探的問,如果他再婚劉皓是否同意,劉皓問對方是誰,劉萬成說是張榕和張梅的媽媽。劉皓很生氣,直接掛了電話。劉皓和劉萬成的關係又回到了冰點。


    劉皓去年夏天大學畢業後留在了z省工作,他很少回英宛,也不怎麽聯絡劉萬成。劉萬成沒有把他受傷的事告訴劉皓,張梅卻認為,劉萬成受傷了,劉皓至少也要回來看看。幾天後,周六下午,張梅跟著李文惠去劉萬成家,她自作主張,趁劉萬成不注意,從劉萬成的手機上找到劉皓的號碼,晚上睡覺前借了張榕的手機,偷偷給劉皓打了電話。於是,第二天早上,劉皓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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