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張榕主動去結賬,趙昱銘也沒阻攔。趙昱銘問張榕想去哪裏,張榕一臉茫然的說不知道。趙昱銘又笑了,“你平時喜歡做什麽?”張榕回答:“我是路癡,不敢隨便亂跑,空閑時大多待在家裏,看書、看電視、玩手機,偶爾練習書法……我喜歡安靜,張梅說我這樣很悶。”趙昱銘說:“這樣正好,我也喜歡安靜,你這麽乖,我很喜歡。”張榕沒說話。趙昱銘又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張榕點頭同意。趙昱銘故意開玩笑問,“你不問問去哪?不怕我把你賣了?”張榕說:“跟著你,去哪裏都行。”


    一路上左拐右拐,張榕有些茫然的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完全分辨不出方向,直到趙昱銘停下車,兩人下車,張榕跟在趙昱銘身後往前走,趙昱銘停下腳步,轉過身問張榕,“來過這裏嗎?”張榕搖搖頭。趙昱銘又問:“記得路嗎?”張榕又搖搖頭。趙昱銘覺得張榕這幅乖巧的樣子真是可愛,“跟緊我,別走丟了。”張榕點點頭。趙昱銘見張榕沒明白他的意思,主動伸出右手,張榕看著出現在她麵前的趙昱銘的手,愣了一下才明白趙昱銘的意思,她抬起左手放到趙昱銘手心,趙昱銘握住她的手,牽著她繼續往前走。趙昱銘刻意放慢了腳步,和張榕並肩前行。


    幾分鍾後,趙昱銘說:“到了。”張榕看著麵前亮著的燈牌“新晨酒吧”,有些不解,趙昱銘不是說他也喜歡安靜嗎,怎麽帶她來酒吧了?趙昱銘似乎看出了張榕的想法,“這是我姐夫開的清吧,時間還早,應該沒多少人。”張榕跟著趙昱銘走進去,果然是個清吧,柔和的輕音樂,安靜的氣氛,零零散散坐著幾桌客人。趙昱銘帶著張榕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問張榕:“想喝什麽飲料?”張榕看到前麵一桌的一個女孩正在喝一杯紅色雞尾酒,她看著趙昱銘,小聲說:“我想喝雞尾酒。”趙昱銘皺了皺眉,“不怕喝醉了被我占便宜?”張榕臉上一紅,“我沒喝過這種雞尾酒……我以前沒去過酒吧。”趙昱銘說:“我去看看。”過了一會,趙昱銘回來了,把一杯橙汁放到張榕麵前,張榕可憐巴巴的看著趙昱銘,趙昱銘笑了,“這麽想喝酒?等會就有。你先喝橙汁。”


    張榕喝了幾口橙汁,問趙昱銘:“你經常來這裏嗎?”趙昱銘說:“也不經常來,心情不好就過來喝一杯,在這裏坐一會。”張榕有些疑惑,“你今天心情不好嗎?”趙昱銘看著張榕,淺淺的笑著,“見到你怎麽會心情不好?”過了一會,在吧台調酒的小帥哥過來了,把兩杯雞尾酒分別放到兩人麵前,他打量著張榕,眼神意味深長,趙昱銘轉頭瞪了他一眼,他對著張榕笑了一下,趙昱銘又瞪了他一眼,他才離開。張榕覺得奇怪,趙昱銘解釋說:“許子豪,我姐夫的表弟,從小在我姐夫家長大,我姐夫和我姐結婚之後,他經常去我家蹭吃蹭喝蹭住,我爸媽很喜歡他。”


    張榕端起麵前的雞尾酒喝了一小口,立即眉開眼笑,趙昱銘問:“喜歡?”張榕點了點頭。趙昱銘說:“度數低,應該喝不醉。”張榕看著趙昱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以前經常心情不好嗎?”趙昱銘端起雞尾酒喝了兩口,過了一會才說:“這幾年假期回來的時候,經常來這裏。”


    趙昱銘把手中的雞尾酒放下,看向張榕,“這些天我一直在找一個人,過些天應該就有結果了,我媽很可能又要失望了。”張榕聽得雲裏霧裏,趙昱銘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在找我二姐。高中時候我才知道,我還有另外一個姐姐,她比我姐小兩歲,比我大四歲,兩歲的時候走丟了。我奶奶重男輕女,想要孫子,我媽認為是我奶奶故意把我二姐丟了,我奶奶說我二姐太調皮,她和別人說了幾句話,我二姐就不見了。我媽大病一場,從此以後就和我奶奶有了隔閡,去年我奶奶生病去世了,她病重的時候說她對不起我媽,她借著去新林鎮走親戚的機會,故意把我二姐丟在路邊。”


    張榕一臉驚訝,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趙昱銘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媽一直在想辦法找我二姐。九零年還沒有網絡、沒有監控、沒有dna,我爸媽去報了警,他們在新林鎮找了好幾天,沒有任何消息。去年冬天,我姐剛結婚不久,我媽說在商場裏看到一個女孩,和我姐長得很像,年齡應該也差不了幾歲,我姐夫四處奔波幫忙查,我放寒假在家,警察通知我爸媽,找到了那個女孩,驗了dna,她不是我二姐。”


    張榕心裏有些難受,她雖然不是一位母親,也能明白母親失去孩子會有多麽難受,如果她或者張梅突然失蹤了,她不敢想李文惠會怎麽樣,就像前世李文惠去世離開後,她心裏的疼痛、懊悔時刻折磨著她。趙昱銘麵色沉靜,語氣低沉,“我奶奶說出真相之後,我媽有點魔怔了,隔兩三個月就說又在哪裏看到我二姐了,讓我姐和我姐夫幫忙去找。我姐和我姐夫都是醫生,平時工作很忙,他們讓我媽折騰的要崩潰了。我剛畢業,我姐就催著我回來……上個月月底,我媽說她在中心路上見到我二姐了,我媽這麽折騰了幾次,鎮上派出所的民警都不想管了,按照我媽說的時間、地址,找了幾家店調了監控,昨天通知我查到那個女孩的家在程家鎮,讓我去程家鎮派出所辦手續。那個女孩不一定同意見我,讓她同意驗dna更難,我也看了監控錄像,她和我姐根本不像……我媽又要失望了,昨天晚上我跟她說她很可能又認錯了,她自己待在房間裏哭了兩個多小時。”


    張榕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桌子上,她把雙臂支撐在桌子上,雙手捂著臉,小聲的抽泣。趙昱銘沒有預料到張榕會哭,他有些慌亂,扯了幾張紙巾放到張榕麵前,不知道怎麽安慰張榕,“你怎麽和我媽一樣愛哭……我……”過了一會,張榕拿開手,看到麵前的紙巾,她拿起兩張擦了擦臉,她紅著眼睛看向對麵的趙昱銘,趙昱銘神色有些焦急慌亂,她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趙昱銘眼神溫柔的看著張榕,“別哭了……我二姐,總有一天能找到。”張榕用力點了點頭。


    趙昱銘認真的說:“我告訴你這些,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我二姐的事,我媽有時候會歇斯底裏,情緒不穩定,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接受不了,不要勉強,你膽子小,我媽要是嚇到你了……”張榕打斷了趙昱銘的話,“不會……”趙昱銘皺了皺眉,“不會什麽?”張榕緩緩的回答:“我不會介意……我能理解你媽媽的感受,這種痛苦我曾經也感同身受……而且,我沒那麽膽小脆弱,你如果知道張宗利…我媽的前夫是什麽樣的人、以前他對我態度多麽惡劣,你就會知道我一點也不膽小,我見過真正的惡人,我能分得清好人和壞人。”


    趙昱銘蹙眉注視著張榕,張榕的眼神堅定,語氣平穩,從“我媽的前夫”這個稱呼,不難猜出張宗利是張榕的親生父親,張榕說她的親生父親是“真正的惡人”,然而,張榕看上去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好像她說的是別人的事。他想象不出張宗利是什麽樣的惡人,張榕是怎樣長大的,如果張榕說起童年往事時悲憤痛哭,他也許會比張榕更氣憤,張榕這樣平靜淡定,他隻覺得心裏難受,他心疼張榕,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張榕。他平靜的講述他家裏的事,張榕反而哭了,張榕輕描淡寫提起過去,他卻心裏難受。


    張榕端起麵前的雞尾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完。趙昱銘也端起他的那杯雞尾酒,幾口喝完。張榕又拿過放在一邊的橙汁,慢悠悠的喝著。趙昱銘看著張榕,淡淡的笑了一下,張榕看了趙昱銘一眼,小聲說道:“其實我還想喝酒,最好是度數高的、一杯就能喝醉的那種。”趙昱銘挑了挑眉,張榕又喝了幾口橙汁,橙汁還有三分之一,張榕可憐巴巴的看著趙昱銘,“我喝不完,我喝飽了。”張榕這個樣子有點好笑,趙昱銘伸手拿過橙汁,把吸管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拿起橙汁一飲而盡。


    張榕繼續可憐巴巴的看著趙昱銘,“我還是想喝酒。”趙昱銘有些無奈,哄著張榕,“下次再帶你過來,一次隻能喝一杯,時間不早了,走吧。”張榕跟著趙昱銘起身往外走,剛走出酒吧,張榕想起一件事,“這酒很貴嗎?”趙昱銘說:“不知道,我來這裏喝酒不用付賬。”張榕又說:“我們走了,你都沒跟許子豪打聲招呼。”趙昱銘挑眉看著張榕,“不用理他。”


    趙昱銘又把右手伸過來,張榕把左手放上去,趙昱銘握著張榕的手,和張榕並肩往回走。走到車前,張榕突然停下腳步,趙昱銘疑惑的看著張榕,也停下腳步。張榕轉過身,與趙昱銘麵對麵站著,她不敢抬頭看趙昱銘的臉,視線落在趙昱銘胸前,她沉默了幾秒,突然上前抱住趙昱銘,靠在趙昱銘胸前,趙昱銘剛要說什麽,“張榕……”她打斷了趙昱銘的話,“我有很多很多不好,我根本不是表麵上這樣,我經常覺得我不太正常……因為以前的很多事,我的想法很偏激、很悲觀,我曾經想過以後不要戀愛、不要結婚、不要生孩子……可是,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對我有耐心一點,你多給我一些時間……我……”


    兩人握著的手鬆開了,張榕雙手抱住趙昱銘的後背,趙昱銘也抱住張榕。張榕的話沒說完,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安靜的靠在趙昱銘胸前,等趙昱銘的應答。趙昱銘沒想到張榕會突然抱住他,還說這樣的話,他反應有些遲鈍,過了一會才緩緩的說:“你不用顧慮太多,決定追你的那一刻,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你的好、你的不好我都會接受,你的想法、看法我都會尊重,在我麵前你不用壓抑自己,我惹你不高興了你可以發脾氣,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就說出來。我脾氣不太好,但是,對你,我絕對會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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