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楊小姐眼睛又開始轉悠。


    馮輕晃了晃帕子,又將帕子收了回去,“要不要?你若是不要,我就賣給別人了。”


    “不準賣給別人。”上回氣不過,她遣了丫鬟滿荊州的找比馮輕繡技更好的繡娘,莫說荊州了,就是放眼京都,怕是也少有能跟馮輕比肩的,楊小姐當時氣的摔了半間屋子的瓷器,可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楊小姐做夢都想要馮輕手裏那一方帕子。


    如今就在眼前,哪怕她不喜歡鋪子裏的三人,這也不能阻止她買下帕子。


    “三十兩。”馮輕朝楊小姐伸手。


    “你可真是個奸商。”楊小姐咬牙,別以為她不知道,別人買,最多也就十多兩,她買卻要翻一倍。


    馮輕勾了勾嘴角,她輕飄飄地掃了楊小姐一眼,“我不喜歡你,自然要多收你銀子。”


    說的這麽明白,楊小姐差點就氣個仰倒。


    她捂著胸口,手顫巍巍指著馮輕,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


    “看你這般喜歡的份上——”馮輕將帕子鋪放在長案上,又瞥了一眼楊小姐,見楊小姐眼睛微微睜大,她短促地笑了一聲,“那就給你便宜一兩,收你二十九兩。”


    金姨別開臉,忍住笑。


    錢夫人就直接的多,她掐腰大笑,而後擊掌,“輕輕真是善心,這一兩銀子可不少,夠一般人家吃上一個月的。”


    楊小姐覺得鋪子裏這三人都在笑話自己,她胸口又開始悶疼了,而後一揮袖子,大喊:“不用你假惺惺,三十兩就三十兩!”


    而後從荷包裏掏出銀子,拍在馮輕眼前。


    “我可以拿走了吧?”楊小姐指著帕子。


    馮輕點頭,退開少許距離。


    楊小姐哼了一聲,而後抓著帕子,轉身就走。


    那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楊小姐身後。


    等人走後,馮輕這才好奇地問:“這位楊小姐可真是奇怪,上一回見她,可真是讓人討厭,恨不得給她頭上套個袋子揍她一頓,方才那樣又覺得可憐,當真是個矛盾的人。”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位楊小姐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自私慣了,又覺得比她低一等的人皆該以她意願為主,這樣的人有些壞,卻又沒腦子,通常下場都不太好。”金姨解釋。


    這楊小姐在荊州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可她這樣的若是放在宮裏,是絕對活不過幾日的。


    是以,哪怕楊小姐囂張霸道又不講理,金姨還真從未將她放在心上。


    錢夫人點頭,“菡雅說得對,這丫頭確是可恨也可憐,自小沒了娘,爹自以為是將她捧在手心的,可到底如何,誰又知道呢?如今還未家人,她尚能囂張幾日,一旦進了人家後院,可有的她受的。”


    說到這裏,錢夫人竟有些同情楊小姐了。


    被人同情的楊小姐剛打了個噴嚏,她停下腳步,小心從袖中掏出帕子,迎著陽光看。


    帕子一麵繡的是綽約多姿的芍藥,一麵又是層疊絢爛的折枝牡丹,帕子兩麵的花色無論形態色澤,皆不同,這技藝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


    本有心編排馮輕幾句,看著帕子,楊小姐到嘴邊的話緩了緩,這才哼道:“她該慶幸她已經成婚了,否則我不會這麽輕易饒過她,我一定會讓——”


    想到馮輕三人對她的譏嘲,她不甘不願地咽下後麵幾個字。


    說起來,楊小姐也是見過方錚的,不過方錚踹過她一腳,她對方錚沒有絲毫好感,她一顆心都在蘇公子身上,旁的男子與她而言,都是不值她多看一眼的。


    “蘇公子為何要退親?”想到那個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楊小姐有些傷心。


    而後腳步一頓,“不行,我得回去問問她。”


    她想再跟馮輕買一副繡品,過幾日就是蘇夫人的生辰了,她這回肯定要送一個讓人驚豔的禮。


    若是蘇夫人一高興,不同意退親,那她就還是蘇正謙的未婚妻。


    當楊小姐興衝衝地回到鋪子時,遠遠的就看到兩個粗壯的婆子正扛著一個人往外走。


    今日街上人很少,如今又是午時,這整條街上都不見一人,錢夫人跟金姨則拚命阻止,卻被兩個壯碩的婆子推開,直接摔倒在地。


    “你們什麽人?竟當街搶人,反了天了!”楊小姐加快腳步,指著兩個粗壯婆子叫了起來,“快些將人放下,本小姐可以既往不咎。”


    那兩個夫人相視一眼,而後加快腳步,準備離開。


    “輕輕!”金姨淒厲叫道。


    楊小姐正想著要馮輕給她繡件精品,可不能讓這兩人將人帶走,楊小姐拔下腦袋上的金簪就朝兩人衝過來。


    兩個夫人光顧著離開,沒注意到身後,待她們聽到動靜想轉身時,金簪直接刺在那個扛著馮輕的婆子胳膊上。


    這金簪又尖又長,幾乎刺入了這婦人的骨頭裏,她嚎叫一聲,這直接將肩上的馮輕朝楊小姐扔過去。


    楊小姐躲閃不及,隻能伸手,抱住馮輕。


    馮輕再瘦,也有八九十斤,被這麽一砸,楊小姐後退幾步,而後抱著馮輕直直朝後倒。


    要是這麽一摔,她這條命可就沒了。


    這會兒再想將馮輕推開已經沒了力氣。


    都這會兒了,楊小姐竟然還有空罵,“要被你這個小婦人給害死了!你罵我的時候不是挺能的嗎?怎麽就被人抓著了。”


    楊小姐閉上眼,等著疼痛的到來。


    沒等她倒地,楊小姐隻覺得背撞上了一個軟的後背。


    “小,小姐,你沒事吧?”竟是楊小姐的丫鬟用後背擋住了楊小姐。


    楊小姐劫後餘生一般出口氣,“沒事,你做得好,回去本小姐定要賞你。”


    那丫鬟喘口氣,小心地開口:“奴婢隻求小姐別將我發賣了。”


    “你救了我的命,你家小姐就是這樣不知感恩的人?”楊小姐氣哼哼地反問。


    那丫鬟不敢回話,她已經沒力氣撐住兩個人了。


    金姨跟錢夫人恰好也到了,兩人小心扶起馮輕。


    “可真是沉。”楊小姐甩甩胳膊,看著雙目緊閉的馮輕,問:“她這是怎麽了?”


    “多謝楊小姐。”金姨小心將馮輕扶到懷裏,感激地跟楊小姐說。


    錢夫人則警惕地看著兩個婆子,學著楊小姐,她手裏也拿著簪子,錢夫人指著兩人,厲聲說:“我已經讓丫鬟去報官了,你們敢過來試試,老娘跟你們拚了,大庭廣眾下竟如此明目張膽的搶人,你們到底是何人?”


    方才好機會錯過了,再搶人就不那麽容易了。


    這邊動靜不小,街頭隱約出現人影,兩個婆子這才不甘願地離開。


    金姨輕拍馮輕的臉頰,半晌,她仍舊沒反應。


    “她會不會——”楊小姐小心地問。


    “閉嘴。”金姨朝錢夫人點了點頭,錢夫人上前,跟金姨一起將人扶著,去醫館。


    楊小姐站在原地,看著自家丫鬟,氣憤地說:“我可是救了她們,她們這是什麽態度?”


    丫鬟小心地看著楊小姐,“小姐息怒,她們大約是太過擔心了。”


    楊小姐冷哼一聲,一甩袖子,“本小姐原還想著讓她們去請鄒大夫,既然她們這麽不識好人心,我也懶得管了,回去!”


    拐過一個巷口,再走百步,便是醫館。


    裏頭是個年過半百的坐堂大夫。


    那大夫替馮輕把了脈,而後替馮輕下針。


    少卿,馮輕悠悠轉醒,她腦袋還有些昏沉。


    “輕輕,感覺如何?”金姨柔聲問,她心疼地摸著馮輕的額頭,那裏青紫一塊,隻那婆子扛著馮輕時碰到的。


    搖頭,馮輕說:“金姨放心,我沒事。”


    “沒什麽問題,隻是吸了些迷藥,緩一陣就好了。”一旁的大夫開口。


    都是一條街上的人,金姨偶爾有個病痛也會過來讓大夫瞧瞧,她信大夫的醫術。


    “孫大夫,多謝你。”


    “無須客氣,讓她休息一陣便能回去了。”


    錢夫人的丫鬟這會兒已經領著幾個短衣打扮的中年男子過來,她指著其中兩個,說:“這幾日你們就跟在金夫人跟方小夫人身邊,好好保護她們。”


    錢家開的是武館,當然,除了夫家武館外,錢夫人娘家也是荊州城裏數得上號的生意人,這三個中年男子功夫都不錯,保護金姨跟馮輕是綽綽有餘。


    “這怎麽使得。”金姨想拒絕,可思及方才那兩個婆子,她又覺得有必要留下這三人。


    “這麽客氣做啥,你們放心,白日你們去鋪子裏,他們就在不遠處守著,晚上也守在你們院門口,他們都知道好歹的。”錢夫人找的自然是最可靠的。


    她也知曉女子名聲最重要,這三人絕對不會給金姨跟馮輕造成困擾。


    金姨沒再拒絕。


    馮輕一覺醒來,渾身力氣差不多回來了,她摸上自己的手腕,袖箭還在,隨即半眯著眼睛,神色有些冷。


    那兩個婆子似乎知曉她有袖箭,是以,這才裝作是看繡品,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直接拿出一個帕子,捂住了她的嘴,那個接住她的婆子分明想解開她的護腕。


    隻是這護腕是相公設計的環扣,除了相公跟她自己,旁人根本拿不下來。


    許是這樣,那婆子這才作罷。


    馮輕思緒飄遠。


    她想了許多,知道自己有袖箭的卻沒幾個人,其中一人便是商複。


    也就是說,這商複極有可能想將自己擄走,好讓相公著急。


    他既然是派遣的婆子過來,又把自己迷暈,也就是說商複極有可能不會真的傷了自己,他怕是隻為了讓相公無法安心考試。


    好歹毒的心思!


    馮輕捏著拳頭,氣的呼吸急促,牙齒咬的咯吱響。


    “輕輕,你醒了?”金姨提著食盒進來,她沒時間,也不放心回去做飯,便直接在外頭買了吃食,“感覺好些了沒?餓不餓?”


    金姨並沒多問這些人為何要抓走馮輕,她隻擔心馮輕的身子。


    “金姨,我已經沒事了。”劫後餘生,沒有相公在身邊,馮輕就越發依賴金姨,她抓著金姨的手,並沒隱瞞自己的猜測。


    聽完馮輕的話,一向清冷有禮的金姨也忍不住破口大罵,“真是個陰險小人!這麽卑鄙無恥,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金姨,你答應我一件事,今日這事先莫要跟相公說,待相公考完三場試我會親自跟他說的。”馮輕抓著金姨的手,低聲說。


    金姨明白馮輕的心思,她歎口氣,“難為你了。”


    這事若落在別人頭上,哪還會如此冷靜?


    “相公會替我討回公道的,金姨你放心,相公最心疼我了,他心疼我,我肯定也要疼他,相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若是因我而耽擱考試,那就真是太可惜,哪怕相公願意,我也不願。”若說馮輕方才還有些後怕,提到方錚時,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這回她們沒帶走我,知曉我肯定會有準備,應當不會再貿然出手了。”馮輕接著說。


    金姨從食盒裏將粥端出來,她心疼地看著馮輕,“就按你說的,輕輕,你是個知道輕重的,不過你也要護好自己,方錚定也舍不得你受苦的。”


    “我知道。”


    金姨這才將錢夫人送來武館師傅的事說了。


    “那感情好,有這三位師傅,那兩人不敢再來的。”


    隻是她得想個法子,不能讓相公看到三人才是。


    吃過了飯,孫大夫又過來替馮輕號了脈,確定她已經無礙,兩人這才離開。


    沒有再回鋪子,金姨直接帶著馮輕回了她的院子。


    那三個師傅果真站在門口,夜裏也打算輪流守夜。


    哪怕馮輕已經無礙,金姨也沒讓她再碰針線,她讓馮輕收拾收拾,早些睡。


    金姨不放心馮輕,打算這幾天就跟馮輕睡一個屋。


    馮輕也沒拒絕,沒有相公在身側,馮輕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堅強,不過黑夜到來時,心裏還是有些沒底的,有金姨陪著她,馮輕便覺得好多了。


    翌日醒來,馮輕身上並無任何不適,她再次肯定,商複沒打算要她的命。


    馮輕昨天半夜還醒了一陣,早上起的就有些晚,金姨已經做好了飯菜,順便也給外頭三位師傅做了飯。


    “輕輕,要不你今天就呆在家裏休息。”雖然馮輕臉色紅潤,看著也無任何不適,金姨仍舊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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