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深淵,碧遊宮駐地。


    一高一矮,兩個身穿鬥篷的人被擋在入口外。


    “來者何人?”


    高個男子遞出一枚兔子形狀的玉墜。


    “我是來找卯月仙子的,勞煩二位代在下通稟一聲。”


    玉墜是私物,東玄的仙子素來重視清譽,不是親近之人,斷然不會將自己的物品送出。


    看守接過玉墜,眉頭一皺,試探道:“你是什麽人,找卯月師姐何事。”


    一旁另一個守衛嗬斥道:“言善,不得無禮,速去通傳。”


    那年歲明顯小一些的守衛尷尬的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我這還不是為師兄你好,來人要是情敵,正好可以趕出去。”


    肩寬體闊的守衛抄起鐵棍作勢頓地,接過玉墜的守衛連忙閃身消失。


    如此嬉鬧,也就在碧遊宮這等精怪聚集的地方才能看到,其他宗門道場,都是以肅穆威嚴為律,不苟言笑。


    “讓道友見笑了,我這師弟剛化形不久,生性頑劣。”


    罩著鬥篷的修士,回禮道:“道友言重,小道友生性灑脫,放蕩不羈,令人向往,不敢言罪。”


    兩人相視一笑。


    等待片刻,不見通傳,守衛抬手摸了摸後腦勺。


    想要出言詢問,又怕失禮,一時間不由欲言又止了起來。


    罩著鬥篷的修士看破男子心事,開口道:“舍妹與卯月仙子有舊,特差我路過此地時交代一些雜事。”


    看守一聽,頓覺胸口大石消失不見,七竅通暢。


    打哈哈道:“原來如此,道友不必解釋的,我……”


    正不知如何開解。


    仙霧騰挪,一隻身體長滿白色短毛,眉清目秀,容貌俊朗,頭頂著一對兔耳朵的兔精出現在眼前。


    神念傳音道:你是何人,這玉墜為何在你的手中。


    紅纓:我是紅纓,聽聞大羅天太子接受碧遊宮的邀請,特找你相幫。


    兔子瞳孔嚇的一散。


    紅纓,歸一宗歸元子長老的徒弟。


    未化形時曾救過她一命,有主仆之誼,後助她拜入碧遊宮,改稱姐妹。


    這個人對她有再造之恩。


    縱身死亦無悔。


    但,她不想看到那種結果。


    “這位就是卯月仙子吧,舍妹差我帶一些物件來,可否借一步說話?”


    紅纓易容的男子作揖行禮。


    兔子精心中驚喜交加,隻能順勢請道:“那就來我的洞府吧。”


    客氣的話按理說還要再說幾句的。


    但此時玉兔精腦瓜子已經不夠轉。


    隻得潦草了事。


    進入洞府,兔子精支開左右,連結界一同打開。


    然後蹦起,緊緊抱住紅纓。


    “紅纓姐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男子麵容冷肅,逐漸變成女子。


    其神態不改,還是一臉的寒冰。


    “後天是一個機會,你可願意幫我?”


    話雖未言盡,但已經說明。


    紅櫻是想借助大羅天太子參加碧遊宮茶會期間進行暗殺。


    “隻要姐姐開口,卯月萬死不辭,不過……姐姐若真要暗殺,那縱然會成功……”


    “姐姐不能放下麽?”


    知道紅櫻的性格。


    兔子精連忙補充道:“如果歸元子長老知道你還活著,一定希望你能重新振興宗門,你可以先振興宗門,等宗門強大了再找機會報仇也不遲。”


    紅櫻反問道:“歸一宗開宗起至今日,曆經了多少代?”


    兔子精啞口無言,準確的時間她也不知道。


    但她明白紅櫻的意思。


    擁有如此悠久曆史的歸一宗都不能動大羅天太子分毫,何況是她。


    所以她等不了,也不願等。


    她已經拿定主意,無論結果如何,都要以身殉宗。


    兔子精看向紅櫻身邊的男子,問道:“這位是……”


    男子扯下身上的鬥篷,取消易容法術,回歸童子的模樣,作揖行禮道:“小道靜言,見過卯月仙子。”


    兔子精見過這個小道童。


    知道這道童是歸元子長老身邊的道童。


    “你也要跟你師姐一起胡來麽?”


    道童作揖道:“願與師姐同往。”


    “血海深仇,此仇不報,無顏苟活。”


    兔子精咬牙,半響無語。


    見兩人絲毫不曾動搖,隻好應道:“好,我會盡我所能,全力幫你們。”


    紅纓、靜言二人聽言長揖及地。


    ……


    鳳棲梧桐。


    慢絲調理品著茶的阿爾法還不知已經有人惦記上他的人頭。


    “會長,到赴宴的時間了。”


    莉莉絲策劃的日程表上。


    地球曆,周一,是造化天,二皇子,木微仙君的茶會。


    阿爾法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這位造化天二皇子與他有些私怨。


    三十五萬年前,木微仙君還是半大的孩子時,曾和姑母到訪過大羅天。


    桑落和於兮在旁侍奉,因不小心小小的冒犯了一下當時的二皇子,受罰。


    他免了兩人的罪。


    出言:此乃大羅天,本王的話就是法,本王恕爾等無罪。


    因此結怨。


    事後,下人曲解,將兩個丫頭送到他的仙山。


    他也沒理會,就讓兩個丫頭在或躍山住了下來,端茶侍奉。


    三十五萬年未見,這家夥也不知道會不會記仇。


    “輕音,桑落和於兮還沒出關麽?”


    自金烏神將等活大地獄的鐵爪煉製成鐵片後,兩人就閉關凝練劍胎。


    “回稟殿下,還未出關。”


    沒就沒吧。


    阿爾法點開通訊錄。


    私聊曦兒:我要去參加個宴會,要不要一起?


    曦兒:不啦,今晚我要帶哥哥姐姐們到地獄做任務,我先去踩個點。


    不去最好。


    免的遭反噬。


    曦兒:阿爸,你什麽時候找阿裏曼要生死簿啊?


    從曦兒的口中阿爾法知道開啟第三層地獄需要生死簿。


    這個消息讓曦兒損耗了十年的壽命。


    阿爾法:這個先不提,我有件事想問你。


    阿爾法:如果你告訴我的情報,我不作為的話,你損失的壽命會不會返還回來。


    曦兒:會的,時間線重回到原來的軌跡,我損失壽命的因就不成立,因不成立,我損失壽命的果自然也就不成立。


    曦兒:但我的壽命還是有限的,因為我不屬於這裏,我的壽命是強行……


    曦兒:阿爸,你不會要放棄這個消息吧?隻是十年的壽命,很值的。


    曦兒:再說,時間線不可能真的回到原本的軌跡,返還的壽命也不一定就是十年。


    這個阿爾法自然清楚。


    當曦兒出現的一刻起,時間線就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但隻要曦兒不主動更改,她的壽命就不會進一步的被扣除。


    阿爾法:我知道了,生死簿的事,我會想辦法,但你不準再做其他事了,我已經知道足夠的消息。


    阿爾法:作為一個父親,我不想用犧牲女兒的方式換未來如何。


    曦兒: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呢?


    阿爾法:不是女兒也……不是女兒?那你是誰?


    沉默……


    曦兒: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阿爸我要去玩遊戲咯,拜拜喲。


    阿爾法:拜。


    “殿下,需要我跟隨麽?”


    輕音一臉期待的看著阿爾法。


    阿爾法回過神來,“不用,你在家照看小家夥,還有……”


    阿爾法指了指燭明昏迷的房間。


    然後帶著莉莉絲離開鳳棲梧桐。


    ……


    山海界深淵,造化天駐地。


    阿爾法稟明身份,進入仙宮。


    “大羅天太子,琮殿下到!”


    造化天的洞天法器自成一界,入門後,放眼望去,雲海茫茫,霞光萬道。


    耳畔更有編鍾奏樂,聲若擊玉,清明蕩宇。


    腳下祥雲集結,將阿爾法和莉莉絲托起,穿過一片片白玉宮殿,到正殿方止。


    造化天二皇子木微仙君起身相迎。


    禮至半,未及寒暄,驚道:“義兄為何還未突破金仙?”


    好嘛……


    這丫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上來就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不敢當,小王資質愚鈍,與殿下相差如同天地,怎可稱兄道弟。”


    “二皇子喚我名字就可,或者加個小字,已是恩寵有加,隆恩浩蕩。”


    本來是自賤客氣下。


    不料木微仙君直接應了下來:“既然義兄授意,那本王就托大一次,小琮,來做到這邊來,三十多萬年未見,得好好敘敘舊。”


    小琮你大爺。


    突破金仙了不起啊。


    “我等見過琮殿下。”


    眾仙友作揖行禮。


    阿爾法回禮。


    待阿爾法入座,木微仙君,右手虛托,將茶盞送到阿爾法近前。


    阿爾法接過茶盞的一刻,眼前景物變化,已身在一片竹林中。


    竹林清風吹過,竹葉颯颯蕩起。


    一時間,劍意森羅,席卷而至。


    太上天心咒破妄篇心法受到牽引運起。


    所見空,非空。


    所見明,非明。


    所知善,非善。


    所知惡,非惡。


    凡有執念,終入迷途……


    焚情七劍。


    哀劍如霜,劍曰焚情。


    劍意爭鋒。


    竹林大風席卷。


    激蕩許久方停止。


    眼前,忽見一條小徑,蜿蜒直上,有一竹林小築。


    阿爾法抬步前行,每一步落下,周圍的劍意便加重少許。


    劍意中無殺意。


    這家夥不想傷到他,又想試探他的深淺。


    “這三十萬年,我都不曾修煉,試探也試探不出什麽。”


    阿爾法灑脫的向前邁步走。


    劍意落下,金光乍現,金龍遊蕩,將劍意撕碎。


    一路前行,阿爾法未曾出手,聖像自主護主,沒受到一點傷害。


    木微仙君無語。


    若是將聖像擊碎,大羅太子定要受傷的,還不輕。


    也隻好作罷。


    竹林小築中,木微仙君給阿爾法斟茶。


    “初次見時,兩個仙婢受杖刑,你出言喝止,此乃大羅天,本王的話便是法,本王恕爾等無罪。”


    “那是何等的霸道。”


    “今見到,卻不似一人。”


    阿爾法盤坐了下來,觀茶未飲,回道:“少不更事,口出狂言,有何奇怪?”


    “年少時輕狂,蓋因眼界低淺,不知天地之大,命危如卵。”


    “今時低調,收鋒斂息,才顯智慧卓然,福運綿長。”


    木微仙君眉宇一皺,眼睛一大一小瞪著阿爾法,鄙視道:“你說的是你麽?臉呢?”


    阿爾法回一白眼。


    “那你讓我說什麽,說你就算是個金仙,你也隻是二殿下,而我就算不修煉也依然是太子?我等高一呼,萬仙朝拜,翻手布雲,覆手為雨,你登高一呼,忤逆謀反,萬仙征討,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木微仙君氣的頭頂生煙。


    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阿爾法擺了擺手,“其實我一直羨慕你這種普通人,可以自己一步一個腳印,體會人生百態,我就算裝成普通人,也體會不到普通人的艱辛,你說氣人不氣人。”


    竹林蕭瑟,劍意森羅。


    阿爾法突然脊背發涼,連忙收起欠揍的嘴臉。


    笑道:“這裏是幻境吧,你擺的茶能喝麽?”


    木微仙君盯著阿爾法胸口起伏。


    半響長呼出口氣。


    “這裏是滴水界,可以說是真實,也可以說是虛幻。”


    “真實虛幻在這裏沒有界限。”


    見阿爾法不明,補充道:“這是步入金仙後可以體悟的道則,你可以理解成將真的變成假的,將假的轉為真的,一念為真,一念為虛,萬般變化自在隨心。”


    阿爾法點了點頭。


    懂不懂不要緊,牛逼就是了。


    拿起茶盞品了一口,果然和真的一般,最神奇的是軀體竟然也因此受到好處。


    “金仙之境果然奇妙。”


    木微仙君拿起茶盞細品了一口,平息被阿爾法勾起的怒氣。


    “你為何放棄修煉了?”


    “要知道,別人給的尊榮都是虛假的,唯有自身強大才是真的。”


    “我這滴水界如今不過小成,更進一步,可將萬物停止,在這裏度過萬萬年,回到外麵也還是進入時的瞬間。”


    “還有大能,洞悉因果道術,可將自身災厄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曆萬劫不墮,其壽永昌。”


    阿爾法看著木微真君。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失望。


    但失望什麽呢?


    難不成這家夥把他當成道標了?今日一見,幻像破滅,恨鐵不成鋼?


    “突破嘛,對我而言不是阻礙,但我不想修造化道,也不想修太上道,所以目前還在觀望中,感悟蒼穹,看能不能明悟出一條新的晉升之路。”


    木微真君眼前一亮。


    問道:“那你可有收獲?可窺得門徑?”


    阿爾法沉吟片刻。


    故作玄虛道:“未曾,不過山海界香火封神顯然也是獨樹一幟,所以我想先研究下山海界香火願力,看能不能有所感悟。”


    木微真君沉思片刻。


    作揖道:“義兄眼界果非吾所能及,愚弟受教了。”


    給忽悠住了?


    阿爾法輕咳了下,“不必多禮,外人看來,我就是不務正業的主,難登大雅之堂。”


    木微仙君言辭懇切:“非也,義兄能忍常人所不能,不顧非議,特立獨行,實屬難得。”


    “義弟在此為義兄祈福,祝義兄早日得償所願。”


    好嘛……


    說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茶代酒互幹了一杯。


    阿爾法覺得應該把話題拉到正軌上。


    “今日赴宴,其實另有緣由,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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