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口,本還融洽的氣氛頃刻冷了場。


    刀客瞧著再次悶頭不語的兩人,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嘴巴子,為了緩解尷尬,他立即改口道:“唔,好香啊,弟妹這紅蓮火甚旺,這麽快就熟了嗎?”


    “差不多了吧?要不你嚐嚐味道?”雲荒邊說邊擦了把被烤得發燙的麵頰,一不小心抹上了一條黑色炭漬。


    刀客揭開鍋蓋攪拌了下,道:“唔真香啊,味道肯定不錯,可以出鍋開飯咯!”


    雲荒收了元力,開始張羅。兩人圍著小桌坐下,她盛了一碗飯遞給一直悶不作聲的戰千塵,道:“嚐嚐!”


    戰千塵望向看他的雲荒,一如初見時,滿口胡話的她,也是用這樣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他伸出手,輕柔的擦拭著她臉上的髒汙,嘴上答:“好。”


    刀客心裏一喜,邊吃邊道:“這灶房太小,老婆婆答應讓我進屋去睡,這裏就留給你們了,累了一天了,吃完飯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好。”雲荒倒也不矯情,出門在外,能有一瓦遮頂,三餐果腹,實乃幸事。


    飯後,刀客便去了屋內。


    狹小的灶房內,其實也沒什麽可睡覺的地方,雲荒瞅了瞅,搬了把凳子坐到離灶台近一些的位置。


    許是擔心弄髒了鬥篷,她脫下疊好了抱在懷裏,又擔心衣背蹭到黑灰,便保持著挺立脊背的姿勢坐著。


    一夜漫長又冷,戰千塵看她的坐姿就替她難受,忍不住關心道:“雲荒,過來睡。”


    “不用了。”


    “寒夜漫長,你不添衣還脫了鬥篷,會染上風寒的。”


    其實他不說,雲荒也覺得冷,道:“我隻得這一件喜歡的新衣,弄壞了怕是不會再有了。”


    一語戳的彼此心頭有些綿密的疼。


    靜默了一會,戰千塵自包裹裏拿出了披風,強硬將她拉了過來,將兩件一並蓋到她的身上,“睡吧!衣服還會有的。”


    雲荒窩躺在他懷裏,直覺陣陣暖意湧入心底,她慢慢合上眼,極緩慢的答:“好。”


    一夜說長又短,每每靠近他,她總能安心睡到自然醒。


    雲荒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沒了他在身邊,她連覺都睡不好了?


    她不知,亦不打算去想。


    她自認為自己是個豁達敢愛敢恨的人。如今還能得一刻的溫暖便得一刻罷,日後的事日後再去計較。


    她心中如是想,人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寒夜沉沉,屋外偶起冷雨拍窗。


    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原本睡的安穩的戰千塵忽然冷汗潺潺,額角青筋凸起,麵上一副痛苦神色。


    他許是陷進了噩夢裏,竟在不知覺間用力抱緊懷裏的人,嘴裏大聲囈語:“雲衣…雲衣…”


    雲荒正做著一個美夢,恍惚間聽到“雲衣”兩字,瞬息間清醒過來。


    她立即抬眸一望,見戰千塵麵上一片痛苦不堪之色,嘴裏還在喃喃著:雲衣對不起雲衣對不起…


    霎時,雲荒恍如看見晴天一道霹靂落在了她的頭頂,劈得她頓時神魂升煙。


    一瞬間,淚不可抑製地遄流而下。


    似巨浪一個潮湧撲來瞬息間將她沒了頂。


    情緒來得過快過激烈,以至於她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喉間嗚咽之聲掩都掩不住了。


    難道,我從始至終是因了她,才得以你的施舍嗎?


    戰千塵感知異常,猛然驚醒後,立刻緊張地問道:“雲荒你怎麽了?”


    雲荒在他醒來的那刻,快速掩住了嘴巴,她藏在衣服裏抹掉了臉上的淚,隧慢慢坐起身來,喚了句:“千塵!”


    “我在。”一語落,戰千塵猛的瞪大了眼。


    那突然貼過來的柔軟沁香的唇,與他一觸即分。


    雲荒深深地凝著他的臉,輕淺纏綿的眼波裏,染了些戰千塵看不懂的異色。


    “花開花落,往事塵綺。自此後,你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雲荒……”戰千塵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些什麽,急急喚她。


    可是,他明白了的有些晚了。


    “千塵,你的雲衣我還不了你,你的望昔鏡我也還不了你。”


    雲荒方一開口,哽咽之聲另她停頓了好久,道,“千塵你騙我,為何我什麽都沒有忘記,反而想起了不想記得的事。連孟婆都騙我,什麽忘情淚斷情湯,統統都是騙我的。我終於明白,我的道來便是為了修苦,修塵世最苦的情苦。”


    聽她所言,戰千塵心裏一陣陣刺痛,他想解釋想告訴她,她聽到的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可是他卻不能動不能言,隻得拚命聚集玄力去衝擊禁製。


    “別費力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啊!我變成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知是什麽的非類,或如你所言,妖女是也。”


    屋外雨潺潺,她的淚亦潺潺。


    雲荒越哭越凶,感覺全身都在疼,唯有哭出來就好受些,越加哭的厲害,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戰千塵一直在掙紮,不停地用眼神示意雲荒放開她。


    “怎麽辦?我終究…還是舍不得啊!”


    雲荒哭到淚眼模糊,留戀不舍的撫著他的眉眼,似要用手要他的樣子刻畫用心裏。


    奈何,再不舍終究是要放手了。


    “千塵,禁製過些時辰自會解開。今日一別恐是後會無期,還望君多多珍重!”


    雲荒一邊噙著淚,一邊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衝他笑了笑,起身穿上了那件她再也不會有的鬥篷,絕然轉身而去。


    “唔唔……”戰千塵用盡了全力,才發出一絲不甘的聲音。


    雲荒立在門邊回首相望,兩行清淚劃落臉龐,她再次深深地凝了他一眼,而後,朝雨夜狂奔而去。


    大雨滂沱,烏沉沉的天,似覺得這悲傷還不夠,又引狂風嗚咽,令人聞聲淒涼。


    “啊啊啊……”一陣陣撕心裂肺地哭喊響徹四野。


    暮色靄靄,冷風呼嘯。雨水凍如冰淩,那幕布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撕破開來,雨水突然間大得猶如傾盆倒下。


    雲荒停立在大雨當中,任由雨水衝刷著自己,她不知大雨拍麵的疼,不知寒夜的冷,卻獨獨知曉她的心好疼好苦……


    為什麽沒有用!


    為什麽那麽疼!


    為什麽忘不掉!


    我好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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