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蹴鞠比賽就一場,但圍觀群眾比昨日多了不止一倍,而且有限的觀賽區早早就被人占了去。小兄妹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不過時間不會很長,他們無所謂站著還是坐著看。


    “冷不冷?”程寒牽起妹妹的手捂著。


    兩人都戴了羊毛手套,並不感到多冷,但他們就是很樂意黏在一塊。徐野一邊綁頭帶,一邊回想今早兄妹兩人打架的畫麵,提醒自己要盡快習慣這兩個小鬼頭的相處方式才行。


    今天的天氣並沒有昨天那麽好,飄著零星地雪花,但比賽雙方熱情高漲,估計就算此刻下暴雪也照踢不誤。


    明代器宇軒昂地走過來,身後跟著自己的隊員,經過前一日的比賽,大家都挺有信心的。


    “程姑娘,若是我贏了,允我登門提親如何?”


    程馥/徐野:“……”


    程寒:“滾。”


    吳纓:“浪蕩輕浮。”


    景二老爺:“不行!”


    景元澤:“???”


    明恒島及時出現,往蹴鞠場內推了明代一把,“你安生點。”


    “你們又不是程姑娘,管得著麽。程姑娘,我說真的。”明代被推得不停後退,但話卻沒有停。


    “好,隻要你能贏。”程馥笑著揮揮手。


    得了承諾,明代積極性更高了,“等著!”


    廣植瞧徐野一臉平靜,感覺似曾相識,讓人莫名汗毛直立。想起來了,徐野心情不好的時候在練功房裏就是這副表情,一般出現這種情況,練功房就會遭殃,事後必然要經曆一番修整。


    程寒氣急,揪著妹妹的兜帽,“你休想亂來,我不同意!”


    “哎喲哎喲,夾我頭發了夾我頭發了……我就應著玩兒,他又不可能贏徐野。”小姑娘疼得淚飆。


    程寒還在氣頭上,並不打算放開她,“應著玩也不行!我是你哥哥,你什麽時候嫁人我說的算!”


    “程寒你你再不放開就死定了我跟你說……你放開……”小姑娘也火了。


    眼看兩人要當眾大打出手,駱行和一群下人紛紛上前拉開他們,否則過不了幾個時辰,小兄妹在蹴鞠場打架這個消息就能傳遍金陵城。


    大過年的真沒必要丟這個人。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景二老爺轉臉望向小兒子,“是個精神的丫頭。”


    景元澤:“???”


    吳纓擔心他們又打起來,指著場地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要開始了。”


    這法子果然有效,兄妹倆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放在比賽場上,再沒鬧事。


    結果悲催的是,比賽一開始明代一方就被壓著打,徐野一方轉眼就進了兩個球,而且勢頭沒有半分減弱。明代自打長跑賽拿到第一名之後,在活動筋骨這種事上膨脹得厲害,這次蹴鞠賽他壓根沒想過會輸。


    比賽在徐野隊全程碾壓下結束,明代直接累趴在泥地上翻不過身。徐野臨走前在他跟前蹲下,不知道說了什麽話,明代重重地捶了一下地。


    人潮漸漸散去,程家一眾在原地等徐野出來。


    忽然駱行擋到小兄妹麵前,接著四周沒走完的百姓開始傳來尖叫聲。小姑娘從駱行身後探了個腦袋出來,被廣植按了回去。


    駱行手上握著一根弩箭,警惕地環視周圍。徐野趕到後,廣植就朝某處追了過去。他的速度極快,變戲法似的消失在眾人眼前。駱行剛要讓大家先回馬車上,三連發弩箭精準地衝著他腦門而來。


    “不要上馬車。”徐野道。


    如果中途馬匹遭襲,車輛就會失控,那時候更危險。


    駱行有些著急,他能很好的辨別弩手的位置,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把人找到。但他不放心徐野,不敢離開小兄妹。而徐野在不確定對方有多少人時,他也不會同意駱行去緝凶。


    “駱行去,盡量要活口。”小姑娘不慌不忙地吩咐。


    “是。”駱行看了一眼徐野,似是在用目光傳遞什麽,接著如廣植般晃眼功夫就消失了。


    他離開之後,弩手沒再發難,徐野卻不敢鬆懈,迅速判斷周遭環境,將眾人領到蹴鞠場的觀賽區,那邊有不少可以作為掩體的地方。


    “別怕。”程寒抓著妹妹的手,小聲哄道。


    “哥哥我不怕。”她沒有強撐,純粹是相信駱行和徐野能處理好。


    大致過了一刻鍾,廣植和駱行同時回來,他們身上都沾了血跡,就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已經凝固。兩人氣都沒喘,看上去不像動過手。


    “不止一人,互相接應,讓他們跑了。”


    徐野挑眉,這個結果令人意外。他有記憶起,能從廣植手上逃掉的人迄今為止五個手指頭數得出來,而駱行的本事並不遜色於廣植。由此可見,能從這兩個人手上脫身的,必定來頭不小。


    “受那樣重的傷,未必能活過今晚。”他和駱行一前一後分頭行動,幾乎同時發現了弩手,就在他們包抄對方,要抓活口時,弩手的夥伴發出了信號,弩手察覺,立即與二人死磕,最後挨了駱行幾下子直接躺地。


    趁他還有最後一口氣,廣植想立即逼他交代背後主使,結果他藏在遠處的同夥發了瘋似的朝他們一通狂射,隻為分散他們的重心。而這種訓練有素的搭救手段,也確實成功絆住了駱行和廣植。倒地的弩手一直在駱行的腳邊,被同夥用掛了鎖鏈的鉤子硬生生鉤著從屋頂拖下去。本就深受重傷的人,被鉤子貫穿身體後,給屋頂留下了一條長且寬的血痕。


    “這次沒得逞,他們還會再來。”程馥坐上馬車,一絲一毫懼怕的情緒都沒有。


    “就怕他們不來。”程寒目中一片冷意。


    吳家大房總算等回了傷勢未愈的吳子琪。不過誰都沒敢聲張,在此之前,郭氏特地把吳子琪院裏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又加派了護衛。為的就是盡最大可能不讓吳子琪被掉包回來的事傳出去。


    吳真真找過徐野後,沒有得到吳家所期待的息事寧人,吳令佐和郭氏便走了這一步。當然,這事不會就這麽了結。畢竟吳子琪不可能一輩子躲躲藏藏不見人,而薛有誌也不可能讓案子拖上十年八年。想要吳子琪擺脫這個麻煩,現在就得布局起來。至於徐野抵觸,吳令佐認為既然在金陵這個地界上,很多事可由不得他自己做選擇。


    臘月二十九,金陵城裏裏外外都一片年節的喜慶。程家兄妹沒有因為殺手的威脅而閉門不出,他們甚至還大咧咧地去了城東人流密集之處。


    “駱爺放鬆點。”小姑娘遞上一份熱乎乎的小吃。


    “誰最想你們死?”駱行顯然沒心情吃什麽東西。


    小姑娘把吃食交給身後的聞香,對他道:“那可太多了,反正他們不來,我也終歸要找他們的。”


    駱行瞅了瞅四周,沉聲道:“他們所使用的弩箭我曾見過,並不是尋常之物,每個匠人身家性命都捏在天家手上。能得到這種兵器的絕非等閑。”他非但見過,這個東西還曾經伴隨他身側多年。


    “張晚晴。”程寒覺得讓他猜下去,估計全天下都是他們兄妹的仇家了。


    駱行並不清楚張晚晴是誰,有些摸不著頭腦。


    跟豆花攤大娘和燒餅攤大嫂打過招呼,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程馥這才吭聲,“我以前有個婚約對象,他喜歡其他女子,我因妒生恨,把那女子騙至隱蔽之處下殺手,結果被那婚約對象發現,沒能得逞。你說他們恨不恨我?”


    駱行瞪大眼睛,然後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兄妹齊刷刷地抬頭望著他,一臉單純,旁人看在眼裏心都化了。


    “你說說你平日裏精明得跟老妖怪似的,怎麽就讓人給算計了呢。”駱行搖頭,“所以這個張晚晴是誰?”


    程馥剛想辯解自己不是老妖怪,手被拉了一把,避開了橫衝直撞的幾個小孩。


    “看路。”


    少年別扭的樣子實在很有趣,程馥突然想調戲他,隻不過此時氛圍不合適。“本朝右相的孫女,如今的燕王妃。”


    駱行倒沒有驚訝,斜了眼小姑娘,“行吧。”


    “後悔賣身了?”


    駱行看著她那張歡樂討喜的臉,心口有些荒涼。寥寥幾句的背後是多少艱難委屈。他這時才真正明白,為什麽有一個這麽好的出身,最後還會淪落到改名換姓遠走他鄉。


    “多大點事兒啊。”駱行跟聞香要了串烤素丸子,一口塞兩顆。


    城東過了午後人就少了,鋪子也陸陸續續歇業,初二以後才會重新熱鬧。程家一行人是隨著熱鬧的收攤潮離開的城東。


    回到家,徐野脫了外衣,隨意搭在椅子上,然後往床上一倒,卷了被子蒙頭就睡。沒過多久,房門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有人輕手輕腳地進來。他感覺到對方已經到床邊,卻沒有起身的意思,依舊裝睡。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很快讓他後悔。


    有人爬上他的床,掀開被子鑽了進來,然後貼著他的背拱了拱,一隻手環住他的腰。徐野往裏挪了挪,對方也跟著挪,反正就是死活要貼著他。


    忍無可忍,他終於掀開被子坐起來,瞪著嬉皮笑臉的小姑娘,“我這個年紀很多事把持不住。”


    哪知小姑娘打蛇隨棍上,怒了,“哈,承認了吧,我就知道你在京城肯定有花頭。”


    “我……”這哪跟哪?


    “可憐我以後的孩兒有這樣一個爹。”捂著小腹,紅了眼睛。


    徐野要瘋了,“不是,我沒有……”


    “孩子,娘跟你說,不要相信長得好看的人。你娘我就是被美色所迷,才遭了你爹的道。”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對著自己的小肚子說教。


    徐野又氣又想笑,最終不得不認輸,冷戰結束。


    “孩子他娘,你知道懷上孩子要先做什麽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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