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發送好幾次都失敗,其中一次還發了沒修改過的底稿。以最新版本為準)


    翁府圍牆比一般的官邸要高出許多,從外邊看就像一個森嚴的圍城,不知裏麵裝了多少故事。


    “這位小姐您來得真不是時候,我家小姐不在京城。”管門的老人苦口婆心地勸程馥離開。


    程馥晃了晃手中的信和玉墜,“你這老奴真有趣,翁姐姐昨日給我送的信,讓我來府上小聚。你看,上麵清清楚楚寫了地址,就是這兒。難不成她故意戲弄我?”


    老人不認識字,也不認得主人家的信物,所以也無法分辨真偽,但翁家的規矩是可以先收了東西,送進去給主人確認,期間訪客隻能在門口等候。


    “您願意的話不妨將書信和墜子交給我,待我家夫人比對後再給您答複。”


    程馥蹙眉,大聲道:“夫人?哪位夫人?翁姐姐說她母親已經離世。”


    “這一年都沒滿,翁大人就續弦了?也不怕禦史參他。”


    老人被堵得啞口無言,有些後悔自己心直口快,被較真的抓住了話柄。程馥看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頗為難的樣子,便給駱行使了個眼色。


    原先站在她身後的駱行繞到前頭,用身體擋住了看門老人,接著幾個身手好的小丫鬟在前頭開道,程馥就這麽大步邁進了翁家。


    “哎哎你們不能進去……”老人想阻攔但無論從哪方麵都無法跟駱行對抗,隻能在原地幹著急。


    “什麽人擅闖刑部尚書府邸……啊……”


    門內的下人也發現了異樣,紛紛過來阻撓,卻都猝不及防地被那些看似弱不禁風的年輕人撞到在地。程馥無視旁人的叫罵哭嚎,她四周跟銅牆鐵壁沒分別,誰上來誰倒黴。


    一行人就這麽橫衝直撞地闖進了翁家,並深入了翁家內院。程馥本來就是找茬的,並沒有具體目的地。她就這麽一路逛一路隨便抓人問翁齊敏的下落。


    翁家人丁興旺,這一脈的人都混住在翁府裏,大小主子數不勝數,聽到有人鬧事都很稀罕得很。畢竟這裏既是前閣老翁定山的府邸也是刑部尚書的官邸,是翁家風水最好的宅子,象征著高貴的身份。他們都不理解,誰這麽想不通要送上門來受死?


    翁兆豐盯著眼前的小丫頭,再看四周倒了一地的護衛和下人,感到難以置信,也隱隱擔憂事態會超乎他的預期。此外,他總覺得這個丫頭眼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真是奇了,竟然有人敢上刑部尚書府鬧事。


    程馥把信和玉墜丟過去,“翁姐姐邀我來府上相聚,你們家人倒好,非說她不在。她不在怎麽昨天能送信給我?”最後一句語調拔高,她不知道自己像極了不講理的小孩。


    “胡鬧,她早不在京中,怎麽會邀你過來。”翁兆豐看都沒看掉在地上的那兩件東西,黑著臉瞪程馥。


    “她不在京中那會在哪兒?還有,她人不在,她弟弟翁樊總該在吧,我跟小少爺也很熟,快讓他出來見我。”


    她這話一出口,翁家眾人都麵麵相覷,有人欲言又止,但見翁兆豐那副要吃人的樣子,最終還是止住了衝動。


    “什麽人敢上翁家鬧事,來人把她們綁了送去京定衙門論罪。”這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從人群後方傳來。


    程馥歪著腦袋,打量著來者,走在前頭的是兩個婆子兩個丫鬟,後頭還跟著一群丫鬟婆子,中間夾著一位年紀約摸二十左右的女子。隻見此女珠璨生輝,容顏瑰麗,精裁的雪白衣裙將玲瓏有致的身形修飾得恰到好處。看得出此女對自己的外表十分用心。


    程馥嗤笑,“你又是誰?”


    站前頭的婆子突然大聲嗬斥,唾沫橫飛,“哪來的野丫頭敢在我們夫人麵前造次。”


    吼完程馥又轉罵翁家其他下人,“你們都死了啊,由著賊人在府中橫行無忌。”


    程馥皺眉,像是在極力思考,“夫人?哪一房的夫人?”


    人群中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突兀地冒出來,“她不是什麽夫人,是伯父的妾,姓衛。”語氣明顯地鄙夷。


    然後就見衛氏轉身往聲音的方向怒瞪,但卻沒有辯駁,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臉色也不好,卻不尷尬和難堪,更像是礙於翁兆豐在場,不敢過於放肆。


    “嗬,所以不是什麽夫人咯?”程馥挑釁的衝她笑了笑。


    衛氏咬牙,委屈地麵向翁兆豐,“老爺……”


    翁兆豐徹底被惹怒了,氣得直發抖,他算是明白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丫頭就是來為翁齊敏姐弟出氣的。“來人,給我把他們拿下,送京定衙門查辦。”


    府衛一擁而上,兩方人馬很快打了起來。


    不得不說尚書府的護衛比吳家的強多了,身手和配合上接近禁軍水平,符合翁家這個階層該有的配備。但即便如此也仍然不是程馥的人的對手。


    不過紛爭沒持續多久,有奴仆在後方大喊京定衙門的人來了。程馥看到翁家眾人明顯鬆了口氣,頓時一股惡氣湧上心口。


    眼看後方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她抄起腳邊一個盆栽就往衛氏砸去,頓時翁家那頭人仰馬翻。可惜,有墊背的先一步擋在了衛氏麵前,衛氏毫發無損。


    不過她做不到不代表她手下的人做不到,她失手後,有人發動了掩在袖子中的機扣,七八根鋼針不聲不響地穿過人群紮進了衛氏的肉裏,其中一根穿透了她的下唇。她尖叫著倒地,雙手在空中揮舞,不知道該先顧哪裏,血液很快染紅了那身新衣裳。


    很顯然眼前這個丫頭是豁出去了,哪怕要上京定衙門過一遍刑具也要跟翁家杠上。此時府衛被打得節節敗退,翁兆豐也有些慌了,讓人先把衛氏抬走,心裏焦躁京定衙門的人怎麽還沒進來。老遠就聽到他們聲音了,在外頭磨蹭什麽呢。


    “啊,老爺——”有人發現程馥要去抓翁兆豐,迅速撲了過去,要擋住對方。


    翁兆豐也嚇了一跳,場麵混亂不堪。


    就在程馥快碰到翁兆豐時,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製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好啦。”徐則和廣植大步走進來。


    先是看了眼一臉戾氣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兵荒馬亂的翁家一眾。程馥難得心虛地低下頭,不自然地行了個禮,同時示意自己的人趕緊退到身後。


    翁兆豐不知道徐則為什麽會出現,然後京定衙門的人竟然就沒了蹤影,這叫什麽事。


    “你來得正好,今晚我家遭賊,給我做個見證。”他喘著大氣對徐則道。


    徐則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接著回頭對程馥柔聲道:“今天就到這兒了好麽?”


    翁兆豐懵了,他在徐則和程馥二人之間指來指去,“你……你認識她?”


    忽然,他目光在程馥的臉上停下,終於想起來這丫頭像誰了。陳夢玲,陳家那位和離的姑奶奶……


    翁兆豐張著嘴,“你是顧……”


    “徐監丞來啦。”一位老者換拄著拐杖獨自站在旁邊的小徑上。


    徐則向他行禮,“閣老。”


    程馥心跳,悄悄地瞧了眼老者,這位就是翁齊敏最喜歡的祖父麽?他好像站在那裏好久了,一直沒有過來,也沒有離去。


    老者慢慢走到他們麵前,沒看自己兒子,先回了徐則的禮,然後才看這時候裝乖順的小姑娘,輕聲道:“翁齊敏的確不在家中,她在哪兒我們也不知道,你若是有她的消息勞煩通知我。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


    翁兆豐大驚失色,“父親……”


    徐則也看著小姑娘,“我聽說翁齊敏醒了。”


    他這話一出,翁家主子們什麽神采的都有,剛剛還在向程馥解釋孫女下落的翁定山更是目光閃爍,嘴角顫抖,幾乎要站不穩。而翁兆豐也沒了先前的怒意。


    程馥咬著嘴唇,“是。”


    翁定山瞪大眼睛,顫聲問道:“你……你知道她在哪?樊兒呢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翁兆豐這才反應過來,氣急,“你明知道她在哪裏還上我家鬧什麽?”


    “你說我鬧什麽?”小姑娘抬起頭狠狠地回視。


    “敏敏,我的敏敏就是被你這個瘋丫頭帶壞的。是你教唆他們姐弟跟我作對……”


    駱行衝上前拽住他的衣襟,拳頭就要到鼻子上了,是廣植速度極快地攔下了他。雙方剛分開,翁定山的拐棍就砸到了翁兆豐的頭上。


    徐則給廣植使了個眼色,廣植心領神會,生拖硬拽地把程馥和駱行拉出了翁家大門,他們帶來的人自然也跟著出去了。


    翁家人都重重鬆了口氣,意識到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裏,很快便各回各家。徐則確認程馥已經離開後,轉向翁家父子,“令千金當初什麽狀況你們是知道的,若非那孩子重金請到張驍荃給她醫治,她早就死了。我就提醒一句,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今晚的事若非要計較,那麽就先把令千金的醫藥錢結了。不多,三十萬兩。”


    “……”翁兆豐今晚全程都在錯愕。


    徐則一走,翁定山就哽咽了。


    “活過來就好,就好。”


    經曆了一晚上的磨難,翁兆豐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瓦片,衝翁定山歇斯底裏,“難道……難道我就不疼她麽?難道我就會放任她去死麽?”要是知道張驍荃能救,他也不會猶豫。可是現在他連自己的女兒在哪裏都不知道。


    “難道你沒有麽?”翁定山冷漠地望著兒子。


    當初翁齊敏昏死過去,數日不見好轉的時候,翁兆豐可不是現在的態度。當時他被衛氏說動了,已經決定將還活著的女兒提前入棺。


    翁定山對他早已失望至極,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拄著拐杖,一頓一頓地朝來時的路回去。而翁兆豐跌坐在地,淚如雨下,嘴裏反複念叨,“敏敏,敏敏……爹爹錯了……”


    ……


    看小姑娘的模樣徐則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怕是還不甘心吧,真是又可憐又可愛。要是他們晚來一步,這丫頭就要上京定衙門吃牢飯了。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她小聲道。


    徐則沒忍住,手放在她毛茸茸有些淩亂的頭上,結果這個舉動就像個開關,那丫頭再也撐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是我第一個朋友,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人,我差點就失去她了……”


    徐則這時候才覺得她像個孩子,“一帆風順的人在這世上是極少的。”估計這孩子在徐野和她哥哥麵前都沒這麽放肆地哭過。


    不記得過了多久,程馥心情平複下來,用帕子將鼻涕眼淚擦幹淨,對徐則微微欠身,“我失禮了……”


    徐則心下憐惜,想起當年那場春宴風波,她被趙燕然傷成那樣都倔強地忍著,而今天為了朋友,她在旁人麵前示弱了。


    “我送你們回去。”再呆下去,今晚的事就要傳得滿城風雨了。


    高升忙完小酒館的事宜就到北望軒等她們一行,但一直等到入夜都沒見人,而派出去的人也說他們早就下了碼頭。他越想越擔心,萬一小姑娘碰上張家和顧家的人怎麽辦?


    他再也坐不住,決定親自出去尋人。


    “等很久了麽?”程馥突然大步走進來。


    高升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明顯哭過,聲音都是沙啞的,看起來特別可憐。


    程馥讓他稍等,先吩咐幾個待命的少年去搬《白鶴道尊》的備份書稿,抬到北望軒大門外。交代完後才說自己先回房洗漱更衣,讓他再稍等一會兒。


    高升疑惑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房門合上,他才問駱行,“誰欺負她了?”


    駱行坐下來倒了杯茶,氣定神閑,“你該問是誰被她欺負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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