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兒子這幾年的辛苦,徐則才抬頭看承啟帝,“說到哪兒了皇上,睿王殿下怎麽關心起金陵的事?太子殿下可在金陵呢,別又鬧得兩兄弟生分。”


    承啟帝看著下方這位信賴多年的臣子,“朕可以信你麽,徐則?”


    “信不信隨您,不過陛下若能少愛重微臣一些,微臣感激不盡。”外麵都把他傳成老狐狸精了,像話麽,他一個當爹的人。


    承啟帝扶著額頭,糾結,“徐六怎麽就喜歡她呢?”記得顧長煙就是一個唯唯諾諾,乏善可陳的性子,樣貌如何他早忘得一幹二淨了。徐野那樣混世魔王竟會瞧上她,換誰都接受不了吧……


    等等,乏善可陳,唯唯諾諾?


    承啟帝冷笑,“嗬,沒想到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位顧……程小姐有什麽不好的麽?”徐則一副虛心請教的姿態。


    “她……”是啊,她哪裏不好呢,承啟帝自己都說不上來。若要認真計較,她才是那個遭了無妄之災,被他這個皇帝,被自己親族犧牲掉的可憐蟲。


    承啟帝長歎一口氣,起身負手走到徐則跟前,“她在外頭也受夠罪了,朕另給她賜一門婚事,保她此生榮華富貴,你給徐六重新挑個穩妥的媳婦。”記得那個丫頭如今也不過十三四歲,索性讓她在江南嫁了。


    “皇上的話臣會轉告小六,不過您也清楚我家六少爺那個性子,若是聽微臣的,如今也不會在金陵了。”徐則無奈道。


    承啟帝不耐煩,“勸不動就挪個窩,去蜀地。”隔著千山萬水,看他倆還怎麽在一起。


    徐則頷首,又道:“如果皇上讓小六去蜀地,那麽請容許臣請辭同往,畢竟臣就隻得這麽個兒子,還指著他養老送終。”說完也不行禮,轉身大步退出禦書房。


    “……豈有此理。”承啟帝不記得多久沒被徐則甩臉了,他得好好想想趙燕然的請求。


    廣植見著心情不大好的徐則從宮門出來,丟了沒吃完的糖葫蘆走過去。徐則把趙燕然求承啟帝將程馥抄家流放,以及剛才禦書房裏的對話都告訴了對方,


    “你們家皇上真喜歡這個四兒子麽?”不然怎麽會這樣教養他。


    徐則睨他一眼,看著筆直的大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真是個好父親。”六少爺之所以優秀全因有我這麽個爹。


    廣植嗤之以鼻,“不,徐野自己長成這樣的。野生,跟你沒關係。”


    次日


    太子不在京城,成年皇子們都被承啟帝點名聽政,趙燕然如今也要天天上朝。


    因金陵的消息,他打前天開始就掛著散不去的怒意,不知情的都挺莫名其妙,誰關心都沒用,不禁讓人好奇到底是哪個不得了的大人物惹到這位王爺。


    承啟帝最近對他表現挺滿意,雖然交代的都不是重要事,但每一件他都處置得很周全,所以今天又忍不住當眾誇獎了他。


    散朝,徐則不想搭理承啟帝,以心口不適為由推了禦書房議政,改道出宮回家。


    “徐監丞留步。”趙燕然又半道上截他。


    徐則好脾氣地行禮:“睿王殿下。”


    趙燕然咬牙,“金陵知府桑贈齊稱你兒子徐熾烈有家不回,常年叨擾百姓。”


    聞言,徐則皺眉,“朝廷禮法也沒有說不準官員寄宿別人家中呀,就不能有揭不開鍋買不起宅子以及就好吃軟飯的官員麽?”完全不介意自己兒子背這些名聲。


    趙燕然討厭徐家父子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太會裝模作樣,嘴皮子比誰都溜,心眼比誰都狡詐。


    “這幾年是不是你父子二人在暗中幫助顧長煙?”


    徐則好笑,“我徐家私事與殿下何幹?”


    趙燕然拽起徐則的衣襟,怒不可遏,“當年之事監丞也在場,這賤人如何下作您都看在眼裏,為何還要相幫?難不成監丞是針對本王?”


    徐則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笑臉,把對方的手掰開,“當年之事早有定論,殿下您也得償所願了,還要如何?是對一個無辜的孩子趕盡殺絕?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無辜?趕盡殺絕?嗬……怎麽,那個賤人就是這樣蠱惑你們父子的?”真沒看出來顧長煙本事這麽大。


    徐則懶得跟他廢話,“殿下,當年之案已有定論,如果您再胡攪蠻纏不給人活路,那麽將來必遭反噬。還有,您口中的賤人是我徐則未來的兒媳,不能因為您是親王就可以隨意羞辱。”


    “時候不早了,皇上還在等著殿下,微臣告退。”


    趙燕然氣得渾身發冷,這件事本該很容易解決的,但徐家卻牽涉進來了。他想不明白,徐則為什麽聽信程馥的謊言,可笑的是竟願意讓唯一的兒子娶她為妻。


    “四哥剛才去哪了?”趙燕謹悠哉悠哉地從大殿踱出來。


    “那不是徐監丞麽……四哥同他聊什麽呢?”徐則的身影已經很遠,但趙燕謹仍能一眼分辨。


    趙燕然對趙燕謹有些複雜,早年他以為是在狩獵上行刺自己的是祝家人,一直對他們有芥蒂,後來真相大白,本不該再遷怒於他們,卻怎麽也無法放下偏見。現在自己也要出來聽政了,不知何時開始,大家變成了對立的關係。


    他厭煩聽政,也不想去跟親哥爭什麽。可惜寧家有期望,張家也有期望,甚至他的父皇也有期望,每一方的期望都不同,卻都要他站在舞台上。他時常想,如果不順他們的意,自己會失去什麽?


    “無事。”


    趙燕謹忽然拉住對方的衣袖,“四哥別急著走。”就像他們兩平時很親近似的。


    趙燕然心浮氣躁,“父皇已移駕禦書房。”


    “四哥,還記不記得那位顧家三小姐?”趙燕謹勾起嘴角。


    趙燕然心口微緊,“提她做什麽?”


    趙燕謹看了看隨從,“你們都退下。”


    確定沒人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趙燕謹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春季的花香令人心曠神怡,“四哥和四嫂這門婚事怎麽成的,不用弟弟嘴碎吧,過了這麽些年,四哥是不是以為當年你夫妻二人幹的好事能瞞天過海?”


    趙燕然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我這門婚怎麽成的你不知道麽?你四嫂至今仍備受閑言碎語困擾,有苦難言。怎麽,你想讓她去死不成?”外頭都說張晚晴會嫁給他,純粹是他一廂情願,及笄禮那日的唐突,春宴那日以救為名抱了她,都是將張家最終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


    趙燕謹覺得今天真的大開眼界了,譏諷道:“四哥不需要在弟弟麵前編瞎話,苦主也不是我。”


    “你……”


    “咱們來做個交易如何?待會兒不管父皇說什麽,你和你的人都不要做聲,事畢,我告訴你那個把柄在何處,從此你和四嫂也能安枕無憂了。”不想聽對方無止境的扯謊,幹脆地打斷了對方。因為趙燕謹怕自己會吐。


    “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麽?”趙燕然生氣了。


    趙燕謹原先含笑的神態漸漸冰冷,“四哥最好聽我的,否則我不定就把當年的真相公之於眾……我那侄兒一歲還是兩歲來著,想想他,這件事傳揚出去,將來怎麽抬得起頭做人。”


    趙燕然被他這番威脅攪得雲裏霧裏不知所謂,而對方的口吻也讓他莫名地有些緊張。自己和張晚晴做了什麽?趙燕謹知道的又是什麽?


    帶著亂七八糟的心緒踏進禦書房。


    此時右相一方正極力舉薦人選接替地方上的要職,七皇子方的人起初不吭聲,待趙燕然回來後,立即站出來反對右相一方的全部人選,唇槍舌戰中雙方陣容鮮明,劍拔弩張,跟結仇已然沒分別。


    承啟帝看趙燕然有些魂不守舍,“老四你來說。”


    趙燕然剛要開口附和右相,腦子裏響起趙燕謹先前那些話,像被人下蠱了般揮之不去。他的視線越過人群,看到趙燕謹乖順老實地站在幾位大臣的身後,一副虛心聽政的模樣。


    “睿王殿下。”右相提醒他回神。


    趙燕然克製浮躁,對承啟帝道:“各有各的道理。”


    右相臉上的皺褶輕顫,不死心,“睿王殿下……”


    趙燕然沒有應他,直接後退一步,右相還想說什麽,卻察覺到承啟帝探究的目光,不得不收斂。


    當天議政,補缺人選最終也沒有定論,七皇子失望,認為自己白瞎這麽多功夫,而右相一方卻覺得還有希望,隻要接下來趙燕然別再出幺蛾子。


    被他們視為需要時刻提點的趙燕然,此刻在前往後宮的道上攔下了要去探望母妃的趙燕謹。


    “四哥?”


    以前要插自己的人手到地方上比現在容易多了,趙燕謹這兩年處處不順,脾氣也漸漸顯露,此時被趙燕然攔路,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你要求的我已照辦,自己沒本事說服父皇怪不得我。”趙燕然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


    趙燕謹咬牙,“先前是騙你的,我什麽都不……”


    話說到一半,腦門就迎來一擊重拳,未能及時作出反應的趙燕謹生生被打翻在地。


    四周宮人下得臉色蒼白,侍衛們紛紛上前欲拉開兩人,趙燕然餘光瞥到有好幾個人同時朝不同的方向離開,顯然是報信,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


    伸手把趙燕謹拉起來,正糾結要不要賠禮道歉,然而趙燕謹受如此大屈辱哪裏肯罷休,趁他不備右腳一勾,身量不小的趙燕然立即被撂倒在地,然後鼻子上挨了趙燕謹重重一拳。


    ……兩位皇子在宮中鬥毆的消息迅速傳開,承啟帝以為兩人為地方官補缺之事意見不合才這般,認為打打也好,血氣方剛的年紀,泄泄火也是好事,隻要不過分就好。


    另一邊,徐進聽說弟弟心口悶痛,便跟上官告假,趕回家探望弟弟。


    “又借我的光偷懶。”徐則蹲在自己的書庫裏,準備把一批舊書整理出來捐給金陵。


    徐進拍了拍旁邊箱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上去,“趙燕然和趙燕謹打架了。”


    “我又不是他們爹,跟我說做什麽。”


    徐進從打開的箱子裏拿起一本詩集,隨意翻著,“賜婚怎麽也得經過禮部,我幫你拖延。”


    “說了五房的事你別管。”徐則不耐煩。


    徐進忽略對方臉色,接著道:“六少爺要是去蜀地,我也把徐家遷過去。”


    徐則丟下手中的書,站起來,“宮裏眼線不少啊,二老爺。”


    徐進把詩集丟回箱子,拍了拍手中的灰塵,“到今天皇上都沒下旨,說明他還有顧慮。你先別輕舉妄動,見機行事。況且咱們六少爺不可能什麽布置都沒有就離京。”


    似乎被兄長說動,徐則走到他跟前,麵無表情道:“旁的先不管,我記得你鬆子院全是藏書,送我吧。”


    徐進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樣緊張,良好的教養蕩然無存,歇斯底裏道:“休想,你敢動鬆子院試試看,我跟你拚命,我燒了五房你信不信?”


    徐則瞧不上他那樣,“你留著做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八少爺?我親自教他怎麽樣,劃算吧?把書給我就成。”


    慌亂中徐進摸到旁邊的雞毛撣子,抓起來就往徐則身上招呼,“做你的春秋大夢。我告訴你我那些藏書徐家誰都沒份,我死了也帶進棺材。敢打鬆子院的主意,我替天行道,為大越除了你這個禍害……”


    睿王府


    妻兒睡下後,趙燕然前往水渠畫舫,他的幕僚沈靜鐸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打架留下的傷痕十分明顯,不包紮的話看起來有些慘烈。


    桌上一盞孤燈和一卷鴉青皮卷宗,朝中無人不知此物來曆。按說與這卷宗配套的應該還有個設有密鎖的匣子,而沒有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匣子不易掉包。


    “你可打開過?”趙燕然緩緩坐下來,望著眼前的卷宗,遲遲沒有動。


    今天被趙燕謹反擊的時候,他腦子曾冒出過一個陰狠的念頭,幹脆把這個弟弟打死算了,但還沒來得及實施,對方就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當年你跟四嫂合謀設計顧長煙之事以為天衣無縫麽?可笑,皇城衛早就把整件事查了個底朝天,案宗就鎖在皇城衛,你有本事自己去銷毀。”


    沈靜鐸搖頭,“屬下不敢。”


    “你下去歇著吧。”趙燕然緩緩開口,視線沒有從眼前的卷宗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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