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向屈膝靠在樹幹下美滋滋看牌的徐野道:“你若要納妾,這滿京城良家女子多的是,程馥那種惡婦,若是進了徐家,你可知會帶來多少麻煩?你父親你伯父的聲譽都要被她毀了。”


    徐野完全把她當不存在,想去看胖子的牌,被胖子發現,兩人互相拉扯,都想趁機偷對方的好牌。


    場麵十分尷尬,翁齊荷幾個女孩們有忍笑的,也有想轉身回去的。寧穎氣急,大聲,“徐熾烈,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徐熾烈!”寧穎氣紅了臉。


    慕容卉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麵,寧穎出自武定郡王府她知道的,太子和睿王的親表妹,這樣的身份天下什麽樣的男子她得不到,偏偏還真有個無視她存在的。慕容卉心下痛快之餘,對徐野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


    “這是怎麽了?”張晚晴和幾位王妃走過來勸和。


    她跟寧穎素來要好,見對方受委屈,自然是要幫說上幾句的。


    “寧家小姐不讓徐六納妾。”敬國公世子嘲諷。


    張晚晴頭疼,寧家跟徐家早交惡了,寧穎還這樣,確實不合適。不過她更不喜歡徐家的態度,仗著皇上的重視目中無人。尤其在得知徐則將來是右相之位的繼任者,張晚晴就對徐家產生了極大的偏見。


    她把已經紅了眼睛的寧穎拉到旁邊,“妾不過是個後宅的消遣,你何至於計較。”以後當家做主母了,隨便安個罪名打發掉就是了。


    這時七皇子趙燕謹也領著人悠哉悠哉地走過來看熱鬧,“四嫂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納不納妾是徐家六郎的事,寧表妹有資格計較麽?你這麽勸寧表妹,不知情的還以為寧表妹要給徐監丞當兒媳了呢。”


    趙燕謹這話一出,大家都品出了張晚晴話中意圖,尤其是心思敏感的女孩們。徐家跟寧家早撕破臉,今天參加篝火宴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兩家都這樣了寧穎還放不下,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慕容卉初來乍到,見寧穎一個嬌滴滴的女孩被這樣無理,於是不知深淺地站了出來,“徐公子,既然大家都在這,不如你就把話說開吧。”


    她到京城的時間不長,並不知道當初寧家跟徐家鬧到什麽程度,刻下看到女孩們沒有人為寧穎出頭,而睿王妃還被七皇子給懟啞巴了,骨子裏將門的果敢就冒了出來。


    徐野扔了牌,站起身,“煩不煩,你們是沒人要所以天天關心別人房事麽?我跟你們很熟嗎?要給你們什麽交代?”


    “你們要真這麽恨嫁,滿大街男人沒娶媳婦呢……”


    慕容卉沒想到自己好心勸和會被羞辱,更沒想到麵上那般完美無缺的男子會這般無理。她感到無地自容,而女孩們沒有一個站出來為她出聲,男孩們更懶得關心她。自小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她頭一次受這般大的委屈,捂著臉哭著跑了。其他女孩見狀,也借口去安慰她溜之大吉。而寧穎也被張晚晴拉走了。


    看到如鳥獸散的場麵,趙燕謹別提多快活了,寧家和張家吃癟,他是最高興的。


    敬國公世子重新抓起自己的牌,問道,“要不要來湊湊?”


    趙燕謹剛想答應,又想起皇上先前的訓斥,邊歎氣邊擺手,老氣橫秋地走了。


    徐野招呼眾人,“繼續繼續。”


    當眾被那般羞辱,心性再強的男子都受不了,何況寧穎,張晚晴安撫不了她,隻好把她交給寧家人帶去大帳裏歇息,自己則先回宴席上。


    趙燕然一直悶頭喝酒,偶爾跟旁邊的宗親聊上幾句不鹹不淡的。張晚晴回來後便把剛才的鬧劇告訴了他,趙燕然手中的酒杯一頓,本還算輕鬆的神色立即垮了下來。


    “她也老大不小了,舅舅早該把她嫁出去。”且不說徐野跟程馥的關係,就憑徐家對寧家的厭惡,寧家都應該知難而退。


    或許不願意退的始終是寧穎。


    張晚晴心裏也這麽想,但麵上還是要充當一個好表嫂。所以趙燕然這麽說,她也隻敢在心裏附和。“話雖如此,可王爺您別忘了,寧家有母後的懿旨。”


    趙燕然最近通透了很多,張晚晴的提醒,隻會讓他覺得寧家算盤雖然打得響,可惜毫無意義。皇後臨終稀裏糊塗地下了那道懿旨,完全就是被寧家哄騙的。他們要是聰明,就不該讓這份懿旨見天日,否則就算他的好父皇不吭聲,太子也不會放過寧家。


    寧家傾向睿王府是有目共睹的,有個太子當得好端端的大外甥不支持,劍走偏鋒把寶押在二外甥身上,太子又不是死人,怎麽會坐視不管。趙燕然覺得自己哪天若死在親哥手上,不是被寧家害的就是被張家害的。


    跟著寧穎的女史回來,說寧家人已經把寧穎帶回行宮。


    趙燕然多嘴問了句:“怎麽鬧起來的?”


    寧穎前陣子都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跑去招惹徐野。他們那幫紈絝子弟本事沒有,抱團比誰都厲害。說話一個賽一個難聽,你還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


    但人家父母親族願意給他們造作,又有承啟帝寵護,非要跟他們計較,勞累的還是自己。而且這幫紈絝又記仇,三五年前一點小矛盾,記到今天都不出奇。


    女史上前一步,在兩人身後將鬧劇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夫妻二人。


    張晚晴手中的筷子突然沒放好,掉落在地。她的反應被趙燕然看在眼裏,心裏更是煩悶。


    “回京了?”


    女史頷首,“聽說回京好些日子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遮遮掩掩的。”


    趙燕然有不好的預感,但哪裏不對勁他一時還說不上來,隻覺心提到嗓子眼。


    “他們兄妹竟然攀上了徐家……”給徐野做妾,確實是個好出路。張晚晴緊繃著身軀,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似是突然想到什麽,“王爺,徐家怕是在針對您。”


    趙燕然放下酒杯,“何以見得?”


    “祖父前些天跟我父親說朝堂上的事,徐家好像跟東宮來往緊密,如今外邊都傳徐家明麵上保皇派,實則為東宮一脈。”


    趙燕然重新拿起酒杯,放到嘴邊,“右相多心了。”


    “王爺,妾認為此事……”


    “累一天了,咱們去跟父皇辭別吧。”


    夫妻二人離開宴席回行宮後不久,承啟帝也喝得醉醺醺的,為免在朝臣麵前丟醜,他也沒多呆。營地離行宮雖說不遠,但也要坐一小段馬車。徐則就等著他回去,自己好跟徐野那幫小孩玩牌,結果被叫去陪駕。無奈之下他隻好依依不舍地離開篝火宴。


    “你教出來的好兒子。”盡挑得罪人的話說。


    徐則歎氣,“臣在想他不做官是不是為了隨便呈口舌之快。”有官身那會兒確實挺收斂。就算想罵人,也用以理服人的方式,比如在景莊尋人牆上貼文章。


    “不過皇上,這寧家怎麽就非徐家不可呢?徐六這種混賬東西,寧家女兒嫁給他,那就是一輩子的不幸。哪個父母會把女兒往火坑推。”除了程馥,徐野對任何女子都是火坑,不值得托付終身。


    承啟帝把敷在額頭的帕子取下來,“寧家心偏了。”


    徐則心裏嘀咕:就跟你似的。


    把皇上送回寢宮,徐則就轉頭回了他們父子住的園子。徐野已經回來,坐在炕桌前旁若無人地整理自己收集到的石頭。徐則站在門口盯了半晌,感歎孩子這勁,考狀元都沒這麽用過心。


    山裏有溪流,水下的石頭又光滑又漂亮,徐野仔細采了一袋回來。這也是他們那一隊回來得比別人晚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承啟帝去溫泉山莊,隻帶寵妃和內官,其他人自己找事做。徐野又進了山,這次是獨自一人。依舊是快日落才回來,然後帶出來的東西比昨日更豐富。獵物倒是沒幾條,這趟更像是專程尋寶。


    “你也太有心思了。”


    來園子串門的人都很不幸被他拉壯丁,幫自己分石頭,大小顏色接近的放同個盒子。多餘的人手則被他指使去做鮮花的分類和保鮮。


    看似簡單的活,因為要用心,變得容易耗精力,大家忙到深夜,就得了一盤兔肉和一鍋素麵。不過罵歸罵,還是很講義氣地把活做完。


    東西分裝好之後,徐野讓人搬上馬車,連夜送回京城。鮮花保存不易,早點出發很有必要。


    他做這些事也沒避開旁人,天一亮行宮都傳遍了,一時之間說什麽的都有。寧穎好不容易緩和心情,又崩潰了。躲在屋裏哭腫了眼睛。慕容卉也鬱鬱寡歡,心情很複雜,一股濁氣堵在心口,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樣的感受。也許有點羨慕。


    接下來每天都陸陸續續有人進山裏,打獵的依舊有,但效仿徐野這樣尋寶的也多起來,周家的少年將軍也加入了徐野一行。整個秋獵變得莫名其妙又有些搞笑,承啟帝懶得管了,隨他們胡鬧。


    趙燕然看他們熱火朝天的,心緒越來越糟,他不否認,徐野的舉動紮了他的眼。


    程馥就這麽好麽?可讓他回憶起這個女孩,除了那些爭議,他竟想不起她的任何。隻依稀記得她有一張肖像生母玉陽縣主陳夢鈴的臉。


    “殿下,外頭鬧起來了,您過去看看吧。”一名內官跑進來。


    趙燕然才想起七皇子也跟著去溫泉山莊,皇上讓他顧著行宮這邊。


    “出什麽事了?”


    “寧小姐攔徐公子的道,兩方人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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