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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九重天上,玄光殿前,一個笨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駕著雲頭滾到了眾仙林立的玄光殿中。


    那人站得將穩未穩時,抬眼見得一片金絲所纏成的衣角,便曉得麵前站的定然是小財仙人,果不其然,隻見小財仙人笑意盈盈地彎腰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道:


    “小眼睛還是這麽莽撞。”


    千裏眼憨笑著鞠了鞠躬,抬眼便掃了掃殿中的眾位仙人,順便怯生生看了看遠遠坐在金座之上一臉威色的玉帝,立即斂了神色,作出一副十分嚴肅的做派道:


    “稟稟稟稟稟報……天天天天天帝……那個……從從從下……下界……”


    眼見天帝的眉頭越擰越緊,小財仙人立刻笑著擺擺手,示意千裏眼下去,千裏眼不明他的意思,又在原地“可可可可”可了半天,天帝見這一幕,便有些惱了起來,威聲道:


    “下界的事朕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千裏眼這才醒悟過來,憨笑著點點頭,又一陣“遵遵遵遵遵遵命”地退了出去。


    “這千裏眼,明知自己有口吃的毛病,還自告奮勇衝上這玄光殿來說事,朕看了他就頭疼。”


    小財仙人便在此時又笑盈盈的出來作揖道:“千裏眼素來對天帝敬仰的很,故此每每見您才如此失禮,臣聽聞他將您的功績編成了冊子,在天門經常向來往眾仙力推此冊,聽說此冊如今已是人手一本,一時在天界廣為流傳。”


    天帝來了興致,歪頭問:“你看過?”


    小財仙人便笑道:“看過。”


    “如何?”


    小財仙人又道:“雖千裏眼嘴上功夫欠佳,但筆下功夫卻細膩,且言語生動有趣,隻是終究對天界之事了解有限,故僅僅能寫下天帝萬分之一之風采,實在可惜。”


    天帝便眯起了眸子,歎道:“小財仙如今馬屁拍得愈發好了,朕看你父親都不及你萬分之一。”


    小財仙人便福身道:“天帝謬讚了。”


    天帝揮了揮袍子:“這千裏眼,眼睛雖好使嘴卻不好使,嘴雖不好使,筆下功夫又不錯……朕看千裏眼在此方麵造詣頗高,破例許他去神史殿增增見識吧,多寫幾冊出來拿與朕看,寫得不好,朕割了他的舌頭給酒仙泡酒。”


    小財仙人便暗自竊喜,想來如今天帝親自降旨,也不怕千裏眼再一日拖一日不寫那《天帝傳》了。


    見此事作畢,底下眾仙中的花仙便上前溫言道:“陛下,該談正事了。”


    天帝點了點頭,便又威嚴地問:“萬事仙何在?”


    萬事仙本早就到了這玄光殿,隻是身形矮小,又站在隊伍末端,便更難察覺,他見天帝與小財仙人談笑許久,便也無怨地默默等了許久,直到聽見天帝喚他,才佝僂著一步一步挪到了殿中央。


    天帝又讓他道下界事端,他便從手中變化出一方竹卷,攤開來時覺得眼睛又有些看不清了,含糊道:


    “陛下且等等。”


    他往太陽穴輕輕點了點,覺得還是有些看不清,便再點了點,如此幾下,眼前才堪堪清楚許多。


    萬事仙先是十分深沉地歎了句“多事之秋啊”爾後又清了清嗓子道:


    “據臣觀察,此番下界所現的妖氣乃是源於妖界一處妖穀,此妖穀應是萬年前天界伏誅妖狐之處,先前天界未尋到妖狐屍身應是妖皇骨所築的結界所致,此乃其一;二則,依前日醫仙所報,臣大膽推測,乃是小綠條重現人間了。”


    天帝身子一震,打斷他道:“當真?”


    萬事仙便接言道:“具體細節有待推敲,不過八九不離十。”


    天帝的麵色如罩了一層烏雲般陰霾陣陣,他的手指不斷敲打著金座,腦中不斷閃過往日的記憶。


    又長歎一口氣道:“我隻當它從前是戲言,沒想到竟真去做了。”


    萬事仙便又道:“想來綠條兄是硬了心要與陛下置氣,如今既發現了它的蹤跡,臣派人將它領回來便是。”


    天帝即刻擺擺手道:“不必了,讓它玩,玩累了它自然會回來。”又道:“還有其他事嗎?”


    萬事仙道:“還有。”


    言畢又點了點太陽穴,才道:“封悅之事尚待酒仙歸天稟報,如今臣依舊未查出其腹中究竟是什麽孽胎,看來還需要時日查查神史殿的舊籍。還有一件事,還需陛下多加關心……”


    天帝不知萬事仙欲說何事,也不知其為何神色揶揄,隻大袖一揮道:“但說無妨。”


    萬事仙便收起竹卷,擰眉道:“額……是關於魔界的。”


    天帝的身子便在此時一僵。


    他目光一冷,隻淡淡對底下眾仙道:“你們都退下。”


    底下眾仙都看出了天帝神色之冰寒,便都告退撤出玄光殿,單留萬事仙一人於殿中。


    見身後的人都退幹淨了,萬事仙才開口道:“淩殿下好像有所動作了。”


    天帝神色一冰,怒著挑眉道:“誰允許你稱他作殿下了?”


    萬事仙驚覺,即刻跪了在地上。


    “臣失言。”


    天帝眼色依舊無比淡漠,連嘴邊僅剩的一絲笑意也收了去。


    “你繼續說。”


    萬事仙這才起身,“魔界萬年來與天界相安無事,私底下也未曾有什麽動作,隻近日在魔界見到魔尊與一女子頻繁來往,相交甚秘。”


    “女子?誰?”


    萬事仙搖搖頭,“不知,此女子無根無底,亦不知其力深淺,探不出其所屬何界。”


    天帝很是不滿道:“盯緊這個女子,務必查出她的身份。”


    說完,便遣了萬事仙退下,獨自一人踱步到了一座宮殿之前。天界不似凡間,宮殿即使廢棄再久也不會落灰結網,隻是不點燈,與四處光明的天庭相比,不免冷清黯淡了些。天帝緩步走進宮殿,環視著空無一物的殿內,眼中劃過一絲寂寥,恍惚間,他仿佛看到殿內又是從前氣派奢華的模樣,一個孩童滿臉欣喜地從大門蹦跳著向另一個在桌前端坐著的孩童跑去,抱著他的後背糯糯道:


    “哥,你累不累?”


    哥哥搖搖頭,溫言道:“不累。”


    弟弟又道:“哥,你說父皇為什麽不來看我,是因為我不夠優秀嗎?”


    哥哥笑如春風,“父皇很忙,有空自然回來看你。”


    弟弟挽住哥哥的手臂撒嬌道:“哥,以後你陪我住好不好?我一人在這很害怕的。”


    哥哥搖頭:“不行,我還要幫父皇處理公務。”


    “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嗎?”弟弟不開心了,伸出手便揪他哥哥的頭發,不滿道:“你不陪我,以後就不要來我這處理公務。”


    哥哥任由他扯著,又溫柔地反過來摸摸弟弟的頭發道:“乖,一會兒我再陪你玩。”


    “好耶!”弟弟便在這時鬆開了手,一陣歡呼雀躍,興奮地為他哥哥研磨點燈。


    天帝笑的淒涼,揉了揉眼睛好讓自己分清現實與幻象。


    他腦中,又想起了那個明媚寧靜的初晨。


    那穿著緊身藍衣的少年,用盡全力緊緊掐著他的脖子,眸中滿是憤怒與肅殺。


    “這個位子你到底讓是不讓!”


    “不讓。”


    他答的斬釘截鐵,看著藍衣少年在他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將身上的仙氣盡數滅去,一念入魔。天界的仙氣神輝也在這一刻被烏雲覆蓋,無數漆黑的流火席卷天庭,少年身上的藍衣也被焚去,化為了一襲玄衫。


    2


    韓塵黎雖點了天燈,卻恰逢天界諸位仙人在玄光殿內議事,因此便派了素日比較清閑的酒仙下界,酒仙雖不會救人,也是個聰明的仙人,他從醫仙那兒討了一道咒術,來到韓府,隻甩了甩手中的酒壺,將溶進酒壺的咒術甩到了白輕茉的身子裏,九重天上的醫仙便知道了救治的法子,再傳下界來,這才將白輕茉身上的異狀暫時壓製住了。


    葉秋鳶在一旁看的癡迷,心想這酒仙不愧是酒仙,不僅臉上都是一片醉醺醺的紅暈,連施法救人都是以酒施救,實在玄妙得很。


    見白輕茉已無大礙,酒仙便一陣醉笑開口道:“好了,這小妖已……”


    “小妖”二字還未說出,便被一旁的韓塵黎一把捂住了嘴。


    唐祈安見狀,探頭問道:“仙人方才說什麽?”


    韓塵黎立刻搖頭道:“沒什麽,我與仙人有事相商,師弟你與葉姑娘好好照顧白姑娘。”說完便架著一臉懵的酒仙走出房門。


    酒仙一陣大氣險些喘不過來,趁著韓塵黎放手之際便拚命往嘴中灌了幾口酒拍拍胸脯道:“差點憋死老夫了。”


    韓塵黎致歉道:“冒犯仙人了,事出有因,還望仙人見諒。”


    酒仙本就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便醉笑著拂過了此事,又因天界急著召他回去,便向韓塵黎問道:“夫人可找到了嗎?”


    韓塵黎頓了頓,垂眼道:“找到了。”


    酒仙又問:“你可想好了?”


    韓塵黎點點頭。


    酒仙滿意道:“那便好了,既是如此,我便回稟天界,到時候將夫人帶上天庭,等除了腹中孽胎,便會親自將夫人送回來。”


    韓塵黎神色慘淡,低聲道:“仙人,有沒有方法……”話說一半,他又蠕動嘴唇,最終吐出二字:“沒事。”


    酒仙聽韓塵黎道了沒事,便以為真沒他什麽事了,又露出標誌的醉笑,騰著雲頭離開了韓府。


    後腳葉秋鳶關上了房門,走到了他的麵前。


    “白姑娘如何了?”


    “已經醒了,唐兄正在陪她,我便出來透透氣。”


    韓塵黎正不知繼續說些什麽,房門便在此時又打開了,白輕茉在唐祈安的攙扶之下走到了韓塵黎的麵前,雖平了她身上的異樣,但白輕茉的臉色依舊差些血色,她虛弱道:“韓公子……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說。”


    白輕茉捂著胸口,顯然還有餘痛微消,“我收到消息……天道城不日將被屠城……還請……”她話說一半,眉頭擰作一團,身子控製不住地彎了下去,唐祈安見她這幅樣子,便想領她回去休息,卻被白輕茉抬手阻止了,白輕茉喘了幾口氣,緩緩道:“還請……韓公子……多加防範……”


    韓塵黎蹙眉,“屠城?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白輕茉便又道:“我也不知此人來曆……但她不像會說謊的人,為了天道城的安危,韓公子應立刻上報天庭才是。”


    如今韓塵黎已知道了白輕茉的身份,且無論如何,白輕茉是不敢拿整個天道城的安危來開玩笑的,韓塵黎便道:“多謝白姑娘,我即刻吩咐陳叔點上天燈。”


    白輕茉接言:“我還有一事……”


    “請說。”


    白輕茉低聲道:“我想見封姑娘一麵。”


    韓塵黎麵露難色,他雖不擔心白輕茉對封悅下手,卻害怕中間生出什麽變故來,但終究還是應聲道:“悅兒還在休息,等入了夜,你再去見她罷。”


    白輕茉沒有多說,她知道韓塵黎讓他見封悅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入了夜,封悅的房間突然響起了推門而入的聲音。


    封悅驚覺,手中的匕首被她藏到了身後的被褥中。


    “我救了你一命,可不是讓你在這裏再尋死的。”


    那人步步逼近,透過月光,封悅才看見那人的模樣,“你是誰?”


    那人突然瞬移到她的身邊,一把拿出了被褥中的匕首,在封悅麵前揮了揮,冷聲道:“你就這麽想死嗎?”


    封悅看著匕首上的寒光,淡淡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就不怕再死一次。”


    那人冷笑一聲,“若不是我在半空接住了你,你現在早就是懸崖底的一具爛屍了,說到底你還是沒有嚐過死是什麽滋味,又有什麽資格談怕與不怕。”


    封悅側目,卻沒有過多驚訝,“你為何救我!為何不讓我一了百了!”


    那人死死捏住封悅的下巴,狠言道:“你以為我想救你?要不是你肚子裏的孩子,你就算下了陰曹地府都與我沒有關係。”


    封悅死死瞪著她,目中的怒火仿佛要溢出來一般,“是你對我的孩子動了手腳?是你讓它變成禍胎的是嗎!”


    言畢,她幾乎要伸出手去掐那人的脖子,卻被那人輕鬆躲開了,那人看著跌在地上的封悅,笑的很是詭異,“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怪你非要愛上韓塵黎,非要同他成親,逆天而為,自食惡果。”


    那人笑得更加猖狂,最後嘎然而止,目光流轉,盯著房外移動的人影,轉頭對著封悅勾了勾唇輕聲道:“好戲,要開鑼了。”


    那人說完,未等封悅反應過來,便引出一陣黑霧,緊緊包裹住了她。


    封悅一陣猝不及防,當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白輕茉穿過石路,來到了封悅的房前。


    她此番來,是為了封悅與她腹中的孩子的。


    天道城有難,說實話與她無甚關係,她心中覺得天界應能擋下這場災難,唐祈安身為韓塵黎的師弟,必然是會留下來與韓塵黎共進退的,所以她也必定會為了唐祈安留下,與他並肩作戰。但封悅不同,韓塵黎帶她如此涼薄,她大可以趁著天道城亂時,悄然離開此處,保護下她自己與腹中胎兒。


    此計風險不大且可行,如今隻須知道封悅肯與不肯。


    她敲了敲封悅的房門,屋中卻沒有反應。


    反而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


    白輕茉心覺不妙,一把推門而入。


    一陣寒光閃過她的臉,白輕茉定睛,發現這光來自於一把利刃。


    屋內,韓塵黎正緊緊掐著封悅的脖子,一把匕首幾乎就要割上她的喉嚨時,白輕茉來了,他轉頭死死盯著白輕茉,雙眼紅得像是瘋魔了一般。


    “韓塵黎!你放開她!”


    聽得白輕茉一聲怒喝,韓塵黎的氣勢不弱反增,他就像沒聽到一般,徑直將匕首幹淨利落地捅進了封悅的肚子。


    封悅甚至沒有尖叫,仿佛預知了一切一般,流著淚看著韓塵黎又利落地將刀拔出,然後施法定住了白輕茉狂笑著逃離。


    定身術並不難破,白輕茉幾乎沒有多想,一能活動便想往外衝去,卻被封悅緊緊抓住了腳踝。


    她這才驚覺,回過頭去扶起封悅,看著她因失血過多而麵色慘白。


    白輕茉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話,“孩子……沒了嗎……”


    封悅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腹部,卻摸到了一手的鮮血,她目光呆滯,緊緊抓住了白輕茉的衣衫淒然道:“他……他還是容不下我……”


    “不會的……不會的!封姑娘,你別怕,我帶你去陌花穀!我們去找姥姥,她很厲害的!她一定能救你!”


    白輕茉拚命控製住自己眼中的淚,想要帶封悅離開。


    但封悅無力地搖了搖頭,手也慢慢從白輕茉身上一點一點滑落。


    “不要……不要殺他……”


    封悅的嘴角,輕輕抹出一絲苦笑,人便沒了氣息。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漆黑一片,四周也寂靜無聲,白輕茉的雙眼空洞無神,她看著封悅的血慢慢侵蝕冰冷的地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而此時另一邊,唐祈安與葉秋鳶正在陪著韓塵黎商談天道城如何防守之事宜,這件事雖未曾得到確信,但始終不能看輕。


    白輕茉踏進大堂的腳步,輕的幾乎聽不見。要不是她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氣,所有人都沒意識到她正一步步靠近,且帶著一股濃重的殺氣。


    眾人都嚇了一跳,唐祈安也從未看過這樣的白輕茉,眉目之間,竟是填滿了肅殺。


    她的衣衫上,血汙斑斑,神色冰冷空洞,仿佛是索命的無常。


    “秋鴛,輕茉不對勁。”


    唐祈安沒敢動,隻輕輕蠕動嘴唇,盡量以最低的聲音提醒著葉秋鴛。


    葉秋鴛眨眼示意,唐祈安從不叫她的全名,更何況,這樣的白輕茉,真的令人恐懼,與殺氣不同,這是一種從全身不斷散發的——憤怒。


    白輕茉的目標很明確,韓塵黎。


    她一步步靠近韓塵黎,眼神像是想撕碎什麽。


    凝結的氣氛讓唐祈安和葉秋鴛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韓塵黎立在原地,毫不恐懼地與白輕茉對視,他不知為何白輕茉會有如此濃烈的殺氣,更不知這股殺氣為何意在自己。


    時間過的很慢,十幾步的距離,卻像是走了幾年,白輕茉走到韓塵黎的麵前,站定,直勾勾地瞪著他。


    唐祈安輕輕將劍拔出鞘,時刻準備阻止白輕茉,他不知道白輕茉怎麽了,但他絕不會任由她犯錯。


    葉秋鴛那邊也發出了劍出鞘的聲音。


    白輕茉就在韓塵黎麵前,而唐祈安和葉秋鴛卻在離韓塵黎五六步距離的兩邊,要是白輕茉真想做什麽,他們沒有很大的勝算攔住。


    “你愛她嗎?”


    兩人都心如焦蟻之時,白輕茉向韓塵黎發問了。


    “愛。”


    韓塵黎不知白輕茉為何發問,卻答得毫不猶豫。


    一片沉寂之中,傳來白輕茉的一聲冷笑。


    她低下頭,緊緊握拳,身體因極度緊繃而顫抖。


    “她死了。”


    兩滴眼淚滴在了韓府的地麵,慢慢擴散,很快風幹成為兩片淚漬。


    韓塵黎目光震然,他大聲道:“白姑娘,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重重打在韓塵黎的臉上,緊接著,白輕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憤怒的目光中燃燒著烈火。


    “你為什麽要殺她!她死了!她死了!”


    唐祈安和葉秋鴛都驚住了!


    白輕茉不依不饒地繼續揪著韓塵黎,葉秋鴛也顧不得別的,立馬上前攔住白輕茉。


    “別攔著我!”


    白輕茉一聲怒喝,一把推開葉秋鴛,順勢拔出了她懷中的劍。


    唐祈安趕緊上前扶住。


    葉秋鴛瞳孔放大,她心下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輕茉……她的力氣竟這麽大!?


    白輕茉喘著粗氣,劍尖直逼韓塵黎的心髒。


    “都別攔著我!韓塵黎,你辜負了她,如今她死在你的劍下!我要讓你償命!”


    白輕茉一邊說著,一邊咬著牙流淚,唐祈安在一旁又不敢上前,怕白輕茉情緒一激動,會傷人傷己。


    “不可能!不會的!”韓塵黎失措地搖頭,想要掙脫開白輕茉,“放開我!我要去見她!”


    “韓塵黎!”白輕茉一聲怒喝,“她為了你!不惜一切都要回來!也是為了你!就算你親手殺了她,她也求我不要傷害你!你欠她的,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還不清!”


    韓塵黎忘記了辯駁,他慌極了,腦中隻有一個去見封悅的念頭。


    隻是話音剛落,白輕茉的劍尖突然向前一指,一抹殷紅在韓塵黎胸前綻開,鮮血隨著微傾的劍身滑下,在劍柄一半之處掉落在地上,一滴,兩滴……


    “輕茉!”


    唐祈安和葉秋鴛幾乎因毫無防備而同時地失聲尖叫。


    唐祈安立刻上前用劍彈開白輕茉的劍,白輕茉皺著眉,搖搖晃晃向後退了幾步。


    劍身拔出,鮮血流的更加肆虐,韓塵黎悶哼一身,身子一歪,半跪在了地上。


    “師兄!”唐祈安扶住了韓塵黎。


    同時,他不解,疑惑的目光,毫無掩飾地落在白輕茉的眼裏。


    但在白輕茉眼裏,那眼神分明是怪罪。


    “我一定會……用盡全力,護下她的孩子……就算我……殺不了你……也絕對不會讓你見到她的屍體!”


    白輕茉的語氣,怪得瘮人,話到尾處,她更是激動非常,緊接著,身子有些不支起來。


    “輕茉!”唐祈安怒吼一聲,“你冷靜點!到底發生了什麽?”


    韓塵黎將手搭在唐祈安的手臂上,唐祈安回神低頭,順著韓塵黎目光的引領看去。


    他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


    幾乎同時,白輕茉黛眉緊促,她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胸口傳來一陣絞痛。


    她的兩頰邊緣,幾道清晰可見的青筋蔓延開來,一直到顴骨之上,那幾道青筋浮動著,不斷變粗,化作了極細的枝藤,貼在了白輕茉的臉邊!


    隨著白輕茉一陣痛苦的悶哼,唐祈安的瞳孔不斷緊縮。


    白輕茉的嘴唇逐漸蒼白,身體發著異樣的光芒,她裸露的鎖骨之處,自脖頸而始,自上而下,一道道經脈清晰可見,而那裏麵流淌著的血,不是紅,而是綠。


    白輕茉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還能微微睜著,卻沒有力氣說一個字。


    唐祈安的心像是在冰窖中被懸了起來,一片冰冷。


    “這……這……”


    “師弟……白姑娘……她是妖,是一隻修煉千年的……花妖。”


    韓塵黎說的每一個字,唐祈安都不想相信,但他的眼睛,分明看到那個陪他出生入死的輕茉妹妹,不是人,是妖。


    十二歲時的記憶,像是燒紅的火炭燙傷留下的烙印,在唐祈安心中的某處隱隱作痛。


    緊握著的佩劍隨著他身體的抖動而發顫,唐祈安腦中幾乎被胡亂的思緒填滿,竟握著劍向白輕茉走去。


    葉秋鳶趕緊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道:“祈安!你要幹什麽!”


    唐祈安回神,身子一抖,佩劍應聲落地。


    “為……為什麽……”他滯然盯著白輕茉,雙眼通紅。


    白輕茉縱然有千言萬語要說,此時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便在此時,她身邊出現了兩團霧氣。


    看著餘光中的一臉怒色的雪桃和青藤,白輕茉便闔了眼,眼角滑出兩行淚來。


    他們二人怒視著眼前的三人,將白輕茉扶了起來,準備帶走她。


    韓塵黎怒喝:“還沒有確定悅兒的安危!不能讓他們帶走她!”


    唐祈安幾乎是沒有多想,赤手空拳便想上去奪人,他不知自己為何上前,亦不知是為何非要奪下白輕茉。


    隻是意識已跟不上身子,他便已經開始與雪桃交手。


    他當然不是雪桃的對手,被雪桃一掌推開,雪桃冷冷看著他,道:“唐祈安,我真是看錯了你,真是枉費小茉愛了你一千年,如今卻換來這樣的結局。”


    一旁的青藤臉色難看程度與雪桃不相上下,隻見他冷冷道:“別與他廢話,我們走。”


    說完,三人便一同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了一陣茉莉花香,聞著這股花香,唐祈安倏地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疼痛欲裂。


    “徒兒,你可曾想過以後討個媳婦?”


    “想過。”


    “別想了徒兒,像我們這樣的人,日後是沒有好姻緣的,趁早死了這條心,跟著為師好好修行吧。”


    “為什麽?”


    “哪來這麽多為什麽,蠢徒弟,師父都是為了你好,明白嗎?”


    憶起師父從前的話,唐祈安突然什麽都釋然了。


    “師父……如今我……明白了……”


    唐祈安一陣腳軟,癱在地上發出悲拗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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