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槿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皺眉:“天不怎麽好,看樣子也要下雨了,你是怎麽過來的?”


    肖曼玲自然道:“走過來的。”


    “走過來?”藍采槿狐疑地看著她:“從這裏到家走路要三個小時。”


    “嗬嗬…回家吧,我就是隨便走走,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


    藍采槿心裏疑惑,也沒有多說什麽:“上車吧。”


    肖曼玲坐車上,隨意道:“槿兒,我想了很久,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能瞞著你爸爸,我想回去就和他坦白。”


    藍采槿目視前方,聞言有點訝異,語氣倒是聽不出什麽:“怎麽突然想要和爸爸說了?你不怕他怪你了?”


    肖曼玲輕笑:“當然怕,可我覺得,夫妻之間本來就不該有什麽秘密,瞞了這麽久也是我的錯誤。”


    藍采槿漸漸放慢了速度:“那你的女兒怎麽辦?你想過讓她回到藍家嗎?”


    肖曼玲手心一緊:“我當然想,隻是她…”


    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藍采槿一刻便明白了,卻沒有跟著說下去,她已經不怎麽相信肖曼玲嘴裏的話有幾分真。


    沒聽到藍采槿開口,肖曼玲偏頭道:“槿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該把她接過來一起生活?”


    藍采槿輕笑:“她不是不願意麽?”


    再說了,一不一起生活和她有什麽關係,她也不想多一個妹妹出來。


    她打心裏看不起盛南音那樣生活層次的人,其實說白了,她連肖曼玲也看不上眼。


    雖然看起來落落大方,但真正從大家裏出來的人,不會是她這樣的,沒有一點主見又溫和沒有一點攻擊性,說不好聽了就是懦弱。


    謝黎那樣的,才是配得起藍家人的兒媳身份。


    不知道爸當初怎麽看上她的。


    肖曼玲一直觀察著藍采槿的表情,她今天的模樣與那天完全不同,她好像撕下了偽裝,連與她虛與委蛇都懶得做。


    她幹笑兩聲:“你今天是不是去和我那個女兒的男朋友見麵了?”


    藍采槿皺眉,猛地踩下了刹車,驟然回頭盯著她:“你跟蹤我?”


    肖曼玲否認:“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和星圻見麵了?”


    肖曼玲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我是在查星圻。”


    藍采槿心裏一提:“你查他做什麽?”


    肖曼玲這次卻沒有老實回答,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要去見星圻?”


    明顯察覺到現在的肖曼玲有些不對,藍采槿深吸了口氣:“你那天和我說的話有一半都是假的,是嗎?”


    兩人在無聲中對視,突然肖曼玲笑了:“你那天就有所懷疑了,其實你本來就不信我說的那些,你說不會和你爸說,也是假的,你在暗暗調查我。”


    藍采槿沉著臉色:“是。”


    她深沉地看著她,低著嗓音一句句道:“我那天看到你進了那個破舊的房子,我遇到了一個男人,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你去那裏做什麽?那個男人又是誰?”


    肖曼玲心裏一個咯噔,怪不得她會調查她,如果早知道她見到了盛天,她那天一定不會那樣說。


    看她不說話,藍采槿索性不問了,把車啟動:“具體的事你還是和我爸解釋吧。”


    肖曼玲握著手裏的東西緊了又緊,直到骨指節泛白。


    ☆


    下午六點四十分。


    溫子旭沉著臉色從手術室出來,看著麵前的藍家眾人:“尊夫人沒有生命危險,車禍時車子是向左偏移撞上山側的。”


    藍賢柏一口氣沒有鬆出來,盯著他。


    他啟唇:“但是藍小姐受到了直接撞擊,顱內大出血,頭頂遭受了猛烈的衝擊,內部有凝血塊,需要做開顱手術,請家屬簽字。”


    藍賢柏在他一字一句的陳述中,晃了晃身子。


    藍采擷扶住他:“爸。”


    明若扶著牆,強自鎮定:“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在她們的視線中,溫子旭道出殘忍的事實:“百分之五十,而且…藍小姐可能有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明若抬手虛虛扶了下旁邊,被謝黎一把抓住:“媽,您…”


    明若擺擺手,沉聲道:“賢柏,簽字。”


    藍賢柏顫著手指,在家屬欄簽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握住溫子旭的手:“請你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兒。”


    溫子旭頷首:“我會盡力。”


    不出半個小時,藍家三小姐和大少夫人出車禍的事就傳遍了帝都世家。


    星圻聽到消息時別說沒有想到,完全是震驚的:“她們兩個怎麽會出車禍?”


    盛南音手心出了一圈的汗,如果說擔心肖曼玲,她聽到她出了車禍的消息,第一時間不是擔心,而是在想,怎麽無緣無故會出車禍。


    這時候心裏慌亂,不過是覺得,今天藍采槿剛與星圻見了麵,前後不出一個小時,她竟然就出了車禍。


    盛南音擔憂道:“這個車禍真的是巧合嗎?如果是的話,那也太湊巧了。”


    睿琰在房間內走了兩圈,突然站定:“我去車禍現場看看。”


    星圻立刻抓住他:“等等,你別去,讓唐奕去。”


    他抓起手機給唐奕打電話:“唐奕,藍家有沒有報警?”


    唐奕:“沒有,聽說當時隻打電話給了120,並沒有人報警,而且聽醫院的人說,也的確是藍采槿開車撞到了山側,是她自己造成的。”


    “是誰打的120?”


    “據說是當時還有意識的藍家大少夫人。”


    話落,他才漸漸意識到,這個人是盛南音的生母。


    星圻皺眉:“雖然藍采槿不經常在家,可也不至於會撞到,開車技術再差,也不會對著往上撞。”


    唐奕失去焦距,陷入思考:“這不是意外。”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沒有人報警,那個地方也不回歸我管,無權幹涉這件事。”


    星圻沉聲道:“在藍采槿出事之前,她和我見麵了。”


    唐奕驚訝的聲音傳過來:“你們怎麽會見麵?”


    星圻沉默片刻,認真道:“唐奕,接下來我說的,你好好聽。”


    “我這段時間一直被人跟蹤,也被人調查,後來發現是肖曼玲和藍采槿的人,但她們兩個是分開的,具體原因是因為藍采槿對肖曼玲的身份產生了懷疑,而肖曼玲又和她說了音音的存在。”


    星圻挑挑撿撿把主要的說了一遍,緩口氣:“今天藍采槿見了我的事,我沒有讓我哥攔著,所以這件事一定會傳到肖曼玲的耳朵中。”


    “如果藍采槿真的出了事,或者說…”他頓了頓,看向盛南音,眼裏帶著黑沉的光:“這件事是肖曼玲做的,那肯定有我的原因,才促成了她下了狠手。”


    盛南音眉心一跳,立刻跑過去抱住了星圻,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小聲道:“和你沒關係。”


    他一手環著她,把她的頭壓到自己懷裏。


    唐奕消化著他的話:“不是,怎麽說這事兒和你也沒關係啊,隻能說是你們低估了肖曼玲的狠心。”


    “誰能想到她悶不吭聲做出這種事來呢。”


    星圻一籌莫展:“那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麽辦?”


    唐奕頓了頓:“晚上我偷偷摸摸帶人過去看看現場,還有,如果真的是肖曼玲做了什麽,那她肯定不會想讓藍采槿醒過來。”


    星圻微頓:“你的意思是?”


    “我明天去和藍家人談談,你讓你哥派人看著藍采槿,至少在她可以清醒之前,一定不能出什麽意外。”


    “行。”


    掛了電話,星圻就簡單和睿琰說了說,睿琰點頭,立刻出去打了電話。


    星圻又給溫子旭發了個信息。


    ——抽空給我回個電話。


    盛南音冒出一身的冷汗:“圻哥哥,萬一,萬一藍采槿醒不過來怎麽辦?”


    星圻安撫她:“不會,別擔心,不會的。”


    她額頭抵著他的胸口:“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出這些事。”


    星圻立刻把她拉開:“和你有什麽關係,說到底,這都是你媽惹出來的,她狠心把你拋棄,又怕被打擾這樣的生活,才做出這種事來。”


    他冷笑一聲:“我早該想到,對親生女兒都這麽狠心的人,為了自己當然什麽都做的出來。”


    盛南音眼裏呈現出迷茫的神色來,這真的是她做的嗎?


    即使這個時候,她仍然不相信,肖曼玲會做這樣的事,她還停留在那個被她爸爸打罵,卻絲毫不知還手的人,隻知道抱著她哭,那樣懦弱膽小的一個人,怎麽會…


    “音音,音音?”


    盛南音抬頭,對上星圻擔憂的眼神。


    “你在想什麽?”


    盛南音抿唇:“我不敢想她會做出這種事。”


    星圻歎口氣:“也不確定是她做的,隻是猜測,別想了,嗯?等唐奕查出來或者藍采槿醒過來就知道了。”


    盛南音搖頭,垂眸睫毛顫了顫:“圻哥哥,你別安慰我了…我是不太聰明,可是我不傻…”


    今天星圻和唐奕說的她都聽到了,即使她再不願意相信又怎麽樣,一切事情都指向了她。


    況且,她其實已經動搖了,已經覺得,就算不是她,這事也會和她有關係…


    星圻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你哪裏不聰明了。”


    他的姑娘隻是在裝傻而已。


    大多數時候她比任何人看的都清,隻不過卻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假裝自己沒心沒肺,過得簡單。


    其實心裏受了多少傷,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


    溫子旭出手術室後,瞬間被藍家人圍過去:“怎麽樣了?”


    溫子旭捏了捏眉心:“手術成功了。”


    藍賢柏精神鬆懈的一瞬間眼前又是一黑,被藍采擷扶住。


    溫子旭沉聲到:“不過具體情況還要繼續觀察,令愛什麽時候醒過來也不確定,等脫離了72小時的危險期,才是真的安全了。”


    藍賢柏心情大起大落,已經緊張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藍采擷問道:“醒過來會留下什麽後遺症麽?”


    畢竟受傷的地方是腦子,是人體中最脆弱的地方。


    溫子旭搖頭:“目前還不能判斷,要她醒來才能做出進一步的檢查。”


    “謝謝溫醫生。”


    他微頷首:“職責所在。”


    回身時臉色才有片刻的疲憊,他進辦公室,把手套摘了,看到星圻的消息就給他回了電話過去。


    星圻立刻接起:“藍采槿怎麽樣?”


    溫子旭沒想到他開口就問這個,他雖然疑惑還是答道:“還在icu裏,目前沒有脫離危險期,星圻,你怎麽會關心她?”


    星圻坐下去:“說來話長,肖曼玲呢?”


    溫子旭一愣:“你指龔雲?我差點忘了她和南音的關係,她沒事,隻是簡單的昏迷,差不多住院一周就安全了。”


    聽著溫子旭的敘述,星圻的心越來越沉。


    她果然沒事!


    久久聽不到星圻說話,溫子旭疑惑:“星圻?”


    星圻看著桌子上的茶杯,仿佛能把它盯出一個洞來:“子旭,你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把藍采槿救回來。”


    “你…”他突然想起來那天在宴會上藍采槿的一係列動作,隨即訝然:“你和她…有過一段?南音知道嗎?你這…”


    再嚴肅的氣氛,也被溫子旭這天馬行空的猜測打破了,星圻也不自覺放鬆了少許:“別瞎猜,不是。”


    他實在懶得再和溫子旭講一遍,撂下一句:“你和唐奕說說話,隻要你能把藍采槿救回來,我就算欠你一個人情。”


    “?”


    還說不是。


    人情這麽大的東西都送出來了。


    “其實你不用這樣,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的本職工作,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努力救她回來。”


    知道溫子旭又想歪了,星圻直接堵住他:“你別瞎猜,猜就是不對,掛了。”


    溫子旭盯著手機:“…”


    深夜。


    因為白天天氣陰沉,卻遲遲不降雨,烏雲積攢了一天的雨水,果然承受不住似的,下起了瓢潑大雨。


    唐奕帶著人開著便車一路沿著去藍家的路上行駛,終於在某個地方停了車。


    他擺擺手,從車上下來三個人,拿起手電和他一起到了這個略坡的地方。


    這是一個彎道,左側是山,卻是在這裏窪陷了一大塊,像是被啃的。


    藍采槿的車就是直直撞到了這個窪陷處。


    但那輛車已經不見了,估計是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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